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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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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的乘客争先恐后跑出去。
站在门口的黑衣叛军并没有做任何阻拦,其中一个甚至还在乘客差点跌倒时,上手扶了一把,笑吟吟说了声“小心”。
吓得乘客跑得更快了。
解星站在原地,警惕地观察着这个男人,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紧张地攥紧了。
修长的腿部线条收进黑色长靴里,胸前衣襟上绣有杀气腾腾的血色狮虎,偏头看过来的时候,眼尾拉出一道锋利的弧度,衬着发端上那抹银白的冷光,让人背脊发寒。
“反叛军”。
这支前身是千岚国的主力军队之一,几年前却在将领带领下突然叛变了。
传言叛将与敌国勾结,趁着现在千岚国局势紧张,对皇室行进内外夹击,好自己取而代之。
解星一点也不想跟这种人扯上关系。
一看就很危险,而且很不好惹。
他想混在人群里跟着出去,只是还没动作,对方已经收起了手铳,朝他一步步走了过来。
解星眼皮一跳,下意识退了半步。
对方竟然立刻停了下来:“星星,不要怕我。”
“……你叫我?”解星这才意识到什么,“你是谁?”
难道这人认识他?
解星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开玩笑,这是反叛军啊!
虽然已经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他对这种背叛皇室的事情有种天然的抵触感。
对方看了他一会儿,那张冷厉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但声音莫名低哑了很多:“……我是关鸣川。”
解星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
不管是不是因为失忆才没有印象的,不管之前认不认识,他现在都不想跟这种危险人物扯上关系,能避多远避多远。
解星迅速划清界限:“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关鸣川:“……”
关鸣川修长的指节松了松领口,不为所动:“我知道了。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看样子是不准备放过他了。
解星心下一沉,眼见对方朝他走了过来,他当机立断把手边的箱子往前一推,拔腿就往船舱尾部跑!
还没跑出两步,脑后一阵破风声掠过,肩膀就被死死扣住了。
解星一道掌风袭过去,想逼迫对方松开,然而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他从来没打得这么憋屈过。
对方仿佛对他的招式极为熟悉,四肢还没施展开就被看穿了动作,招招被挡,最后干脆被擒住双手,用力抵在了墙上。
解星一股火气憋闷在胸口,动都动不了,怒道:“你放开我!”
关鸣川垂眸看着他,面上平静得看不出半点情绪。
随即略微低下头,纤长的眼睫几乎触上他皮肤,两人微热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像是某种不动声色的安抚。
“我不会伤害你的,不要怕我。”
语气郑重得像是某种誓言。
解星看着对方眼睛,似是在评估其中的可信度。
那双眼里布着不明显的血丝,表面上无波无澜,却莫名让人觉得表皮下暗流汹涌,一不小心踩空会被瞬间吞噬殆尽。
解星移开目光,雪白的耳朵几乎擦过对方嘴唇:“……那你放开我。”
关鸣川顿了顿,松开手退离一点。
那股密不透风的压迫感顿时减轻不少,解星暗暗松了口气,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腕。
“弄疼了吗?抱歉,手重了点。”
关鸣川拉过他手腕揉了揉,动作小心得仿佛他是某种珍贵易碎的瓷器。
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解星啪一声把对方手打开。
关鸣川也没生气,收回手笑了一下。
这时,有人走过来说道:“统领,偃甲船已经停靠一刻钟了,再等下去驿站的守卫人员恐怕会察觉到……”
“先启动,让人在浮萍镇外面接应。”
“是。”
偃甲船又吱吱呀呀地启动了。
事到如今已经丧失了下船的机会,解星冷冷地瞪着关鸣川,想看看对方到底要干什么。
关鸣川一点都没有劫了船的心虚感,大大方方打开了船舱隔间的门,朝他点了点头:“先过来吧。”
解星只能跟了上去。
这是个临时的休息间,摆着一张简易的小桌子和两把椅子。桌上一壶清茶散发着袅袅清香,驱散了一点船舱内的陈旧气息。
关鸣川倒了杯茶递给他,解星没接。
他不想喝陌生人递过来的水,更何况这个人不像个好人。
关鸣川拿着杯子的手停在半空中,也不觉得尴尬,耐心说道:“你嘴唇干了,喝点水润一下。”
解星这才觉得嘴唇上有点刺痛感,舔了下能尝到淡淡的血腥味,应该是长时间没喝水裂开了血口子。
他依然硬邦邦道:“我不渴。”
气氛僵持了几秒。
关鸣川也没再坚持,收回杯子自己喝了一口。
随即倾身过来扣住他下颌,强硬地撬开他齿关将水渡了过来。
冷冽的气息铺天盖侵入进来,带着不容反抗的强势意味。
解星想挣开被立即按住了,直到茶水被迫咽下去,对方退出去时,舌尖还有意无意勾了下他的。
解星反手扇了他一巴掌。
关鸣川偏过头,舌尖抵了抵发红的脸侧,竟然笑了一下。
“你——”解星简直要炸了。
“剩下的是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喝?”关鸣川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疯子。
解星盯着他看了几秒,抿了下泛红的嘴唇,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自己喝。”
这水来得很及时,没喝的时候还能忍一忍,一旦沾了水,之前强行压下的焦渴感便成倍地翻涌上来,甚至没尝到什么味儿,杯子就见了底。
他连喝了两杯,才从那种焦渴中缓过来。
在这过程中,关鸣川都没说话,只是默默给他倒水。见他喝完了,又让人送上来一份吃的。
大约是怕对方又发疯,吃食一端上来解星就握紧了筷子,谨慎道:“我自己吃。”
关鸣川不置可否地笑了下。
酒足饭饱,生理需求被解决了,精神也不由得放松下来。连看着关鸣川也比之前顺眼了许多。
并不像想象中的反叛军那样凶神恶煞,关鸣川五官生得俊美,专注看着你的时候,连空气都柔和了下来,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面前这个人都是可靠的。
只是这念头刚起,一个声音忽然从记忆深处浮起。
那声音阴冷熟悉,像从深井中盘桓而上的巨蛇,缠绕得人喘不过气,不断贴在耳边低语:
“阿星,关鸣川不可信。”
“我要他连同他的反叛军一起全部付出代价,砍下他们的头颅,一个也别想跑!”
“阿星,背叛我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
血液仿佛被冰水瞬间浇透,刚泛起的那点暖意也化为灰烬。
“怎么了,饭不合口味吗?”关鸣川忽然开口道。
解星按下心底的那股不适,勉强把最后的一点吃完,冷硬道:“我要去净手。”
关鸣川抬眸看着他,略微眯起眼。
像一只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小动物,顷刻间又竖起了冷刺刺的毛,不让人靠近。
“去吧。”关鸣川说。
解星原以为如厕也会被人跟着,但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跟着他,好像根本不担心他会跑似的。
也是,整个偃甲船都被他们控制了,他还能跑到哪儿去呢。
解星关上门,拨了点水池的冷水洗脸。水面波纹慢慢平静下来,倒映出一张脸。
浓黑的眼睫上挂着水珠,面色有种异常的苍白,衬得嘴唇格外柔软而艳红,像一点朱红的墨痕氤湿在了水中。
解星抿了下唇暗骂一句,冷静片刻后,尝试回忆起更多的东西。
刚才记忆中那个在他耳边说话的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应该是个很熟的人,可再往深了想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头也越来越疼。
朦朦中,门外隐约传来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字句听不太清晰。
解星神色一凛,轻轻把耳朵贴在了门上,说话声顿时变得清晰起来,是一个文雅的男声。
“……安神散配好了吗?”
“在准备了。”
“动作快一点!”
瓷质器具细微的碰撞声响起,侍卫匆匆从门前走过。
有人迟疑道:“统领之前不是说不用吗……”
那个男子冷笑:“啧,不用?不用他还能坚持多久?他不想当着那个人的面也行,现在那人不在,给他送进去,否则再疯起来我可不管。”
解星额角突突地跳起来,从脚底到背脊升起一股股凉气。
安神散听名字就像什么用途不轨的药,一般话本里杀人越货时就会下在茶水吃食里,简直不要太凶险。
关鸣川要安神散做什么,还特地要趁他不在的时候要?
难道关鸣川……是要对他下药吗?
解星头突然剧烈地痛起来,耳边又响起那道阴冷的声音:
“关鸣川不可信……反叛军都该死!都该死!”
层层叠叠,回荡不息。
解星按着头低.吟一声,喘着气倒退几步,死死盯着面前紧闭的房门,仿佛一拉开背后便是只狰狞吃人的猛兽。
反叛军不可信……
对,不能再回那个房间了,必须得远离反叛军,想办法离开这里,游也得离开!
解星四下环顾,尝试推动身后墙上的木窗。如果估计的没错的话,他应该就在这艘船的边缘了,翻过这扇窗就能出去。
大约这艘偃甲船真的年久失修,这扇破破烂烂的木窗竟然不知道哪里卡住了,努力推了几次都推不开。
解星心下着急,越发用力推窗。
身后忽然响起几下敲门声。
他进来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虽然没人明目张胆跟着他,但暗中盯着他的人肯定是有的,这么久没动静,定然会引起怀疑。
“公子,你怎么样了,需要什么帮助吗?”
解星充耳不闻,破罐破摔也不再怕弄出动静,随手拿过身边的一个盒子开始敲木窗,试图暴力破窗。
门外人也察觉到不对劲,呼喊敲门声也变得急促起来,随之不知怎么又忽然安静下来。
窗户也终于松动了,推开的一刹那,呼啸的冷风兜头灌进室内。
解星看着外面的景象,整个人都像被冰冻住了——
数百米的高空中空无一物,冷风和云雾从身前卷曲掠过,聚起又散开,树木岩石都在脚下缩小成指甲盖那么大。
这艘偃甲船,竟是悬浮在高高的群山间缓缓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