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仙何时归》越橘

19、回城

　　山风吹落了残月，唯剩几颗星辰散落在天穹，七零八落的缀在一方，璀璨又孤寂。

　　丹燚心情有些低落，他清楚无论顾怀谨是魂归大地还是轮回投胎，终归都是要走的。只要他还留在凡尘，这样的事只多不少。丹燚忽然有些难过，无论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送人走的那个。

　　“行了，别难过了。”盛景栖看丹燚一脸郁闷的样子，以为他是在为顾怀瑾的离开而难过，安慰道，“这样的结局对顾怀谨来说也许是好事，脱离轮回之苦，这或许是另一种永生吧。”

　　丹燚嗤笑了一下:“死了就是死了，哪有什么永生啊，永生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他说着手指指了下天空，“天道不许。”

　　盛景栖闻言看着他：“那你也会有寿命将尽之日？”

　　丹燚不怎么在意的说道:“会吧，何况我现在也不算活着吧。没了本体，谁晓得什么时候会魂飞魄散。”

　　盛景栖:“那你本体在哪？”
　　“不知道。”丹燚不想谈这件事，敷衍的说道，“谁晓得是被清蒸了还是炖汤了。”

　　盛景栖若有所思的打量着丹燚，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燚以为他还在纠结于寿命的事，打趣道：“怎么，你也想永生？那我现在就可帮你一把。”

　　盛景栖摆摆手：“不劳您费心，本王还没玩够，何况美色当前，哪舍得走。”

　　丹燚默默翻了个白眼，含糊的低声说：“浪荡。”

　　盛景栖看丹燚嘴皮子轻微动，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语带威胁的说：“小混蛋，还敢骂我，咱们来翻翻旧账，你和顾怀谨这出移花接木使得可真漂亮啊，要不是横遭变故，本王都要被你们给瞒过去了。”

　　丹燚只是个刚出土的鸟，听不懂太过于文绉绉的话以及暗含的深意，困惑的看向盛景栖:“移什么花？我没种花啊？”

　　盛景栖：“……”得，算我白说。

　　盛景栖叹了口气，好整以暇的坐在丹燚面前，盯着丹燚的眼睛，从容开口:“几天前的那场刺杀里，顾怀谨就已经死了，我从山洞里接回来的齐国皇子，并不是顾怀谨，而是顶着顾怀谨身子的你吧？”

　　丹燚一脸“你废什么话的表情”说道:“是，你不都清楚了吗，还问什么问。”

　　“行，你承认了就好。”盛景栖点了下头，“将来公堂对峙，总不能说是本王冤枉了你。”

　　丹燚听着这个意思不对啊，怎么一副要把他捉拿归案的架势：“你要抓我？我又没犯你家王法，凭什么抓我。”

　　盛景栖神情认真的胡诌道：“你怎么知道没犯，本朝律法规定凡是夺舍，行巫蛊之术者一律收押在案。”

　　丹燚急了：“又要关我？！我没夺舍，是顾怀谨自愿借给我的。”
　　盛景栖：“死无对证之事，怎能听你一面之词。可有人证物证？”

　　丹燚气势小了些：“没。”
　　“哦，既如此，本王就不和你多言了，还是公堂上见吧。”

　　丹燚气急:“你不是答应顾怀谨不追究了吗？”
　　盛景栖不要脸道:“我那是不和他追究，可没说过要放过你。”

　　丹燚以为盛景栖真要抓他，恶向胆边生，阴狠狠道：“那我现在就让你入土为安，就没人知晓此事了吧。

　　“唔，再加一条，刺杀皇嗣者杀无赦。”盛景栖神情自若，一本正经的补充着，“忘了告诉你，刚出谷我就放了信号，接应本王的人估摸着就要到了，要动手就快些，说不定还有时间逃跑。”

　　丹燚拍地而起，一手指着他破口大骂：“骗子！小人！你刚才怎么答应顾怀谨的，人才走了多久，你就把你说的话给吞了。”

　　“我怎么就瞎了眼救了你这么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哦，对了，我把骨戒给你了，东西还我！”

　　“你说这个啊，不还。”盛景栖把玩着手上的骨戒，眼带谑色的看着丹燚气红的脸，“反正我卑鄙又无耻，昧了你的东西也合情合理。”

　　“你……”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句好听的。”

　　丹燚内心悲怆，他就像一只被捏着七寸的蛇，命脉掐在别人手里，一口心头血卡着不上不下的。

　　他看着盛景栖贱兮兮的样子，恨不得掐死他，转头又劝自己不能大开杀戒，不好收场。大丈夫能屈能伸，不要和一个人面兽心的家伙计较。

　　丹燚深吸了口气，抹了把脸，软下语气，昧着良心夸道：“哎呀，王爷长得可真好看，我这辈子没见过王爷这么好看的，都说长得好看的人脾气好，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刚才是我胡说八道，王爷就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了呗。”

　　盛景栖终是忍不住了，眼泪都要笑出来：“哈哈哈哈，行了行了，我不和你计较就是。”
　　丹燚算是反应过来这人在逗他，骂道:“笑个屁啊。”

　　被盛景栖这么一闹，丹燚之前那点惆怅早飞到天边去了，他伸出手，凶巴巴的说道:“戒指还我。”

　　“喏，还你。”盛景栖把骨戒摘下放回丹燚手心。听着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说道，“有人要来了，你还不回那躯壳里？过会儿可就来不及了。”

　　丹燚把骨戒带在右手中指上，没好气的应着：“多谢费心，我也不是很喜欢顶着别人的身子，有这一块朱雀骨抵得上一百俱尸身了。”

　　丹燚说着还公报私仇的掐了一下盛景栖的手臂:“你看，是不是和活人一样。”

　　丹燚也是在妖尸谷拿到骨戒时才发现这件事的，他虽不知道他哥当初炼就这没骨戒的初衷是什么，但现在却便宜了他，只要有一块朱雀骨存在，他的神魂就能附着其上，可如实体般活着，戒指若是断了，那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疼意从手臂上传来，盛景栖问道:“这么说顾怀谨的尸身对你来说也没用了，那你还留下么？”

　　丹燚奇怪的道“我为什么要走？何况我还答应了顾怀谨要照顾好他身边的人，我可不像某些人言而无信，只会拿人取乐。”

　　丹燚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盛景栖一眼。

　　听到丹燚不打算走，盛景栖下意识的松了口气，他笑说道:“我那是跟你好才逗你玩，不识好歹。”

　　丹燚嫌弃道:“切，谁稀罕呢。”

　　马蹄声和呼喊声正向着此处越来越近，那是接应的人到了。

　　丹燚不慌不忙的从乾坤袋里掏出魂灵珠，把顾怀谨的尸体给装了进去，又给自己施了个简单的障眼法。

　　盛景栖正要可惜看不着那双凤眼时，发现丹燚的法术好像也不怎么样，他指了指眼尾说道:“你这眼尾是不是稍微长了点？”

　　“昂，我故意的。”丹燚神神在在的晃着脑袋，“这叫战术，反正顾怀谨才十七，还没长开，等时间久了他们自然会混淆不清，省的我改头换面。”

　　盛景栖：“呵，难为你思虑这么周全。”

　　丹燚没时间理会盛景栖的嘲讽，因为张福海已经痛哭流涕的奔了过来。
　　“哎哟，我的殿下啊，老奴可找着您了。您这一晚都去哪了。老奴一醒来，您和王爷就不见了，可吓死奴才了。”

　　张福海无视站在一旁的简王，一把扯过自家殿下转圈看着，“殿下，您没事吧，没伤着吧。”

　　盛景栖担忧的盯着张福海，见张福海什么也没看出来，才放下心。

　　丹燚被张福海晃的神魂有开始发疼，连忙扯开他：“没什么大事，就是浑身摔的有些疼，歇几天就好了。”

　　张福海用眼睛斜扫了眼简王，轻声问：“那个简王，没欺负您吧。”

　　张福海平日里声音就响亮，就算放轻了音量也奈不住盛景栖的耳朵好，他接过话头，气定神闲的说：“怎么，张公公是觉得本王恃强凌弱，净爱欺负你家殿下？”

　　张公公吓得身子一抖，连忙赔笑脸：“王爷说的是哪的话，王爷风流倜傥，英武不凡，怎么会以大欺小，是奴才口无禁忌，王爷莫见怪啊。”

　　盛景栖:“……”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就有什么样的仆。

　　兵将们举着火把位列两侧，林一领头跪在地上，拱着手说道：“王爷，属下带人来迟，还请王爷责罚。”

　　盛景栖摸着马儿的脑袋，并不在意：“事出突然，本王不会追究。还是赶快回城吧，时限不多了。”
　　林一：“是。”

　　盛景栖跨上马，又转眼看向丹燚：“小殿下，骑马还是走回去。”
　　丹燚“……”他有的选吗。

　　丹燚不想求盛景栖，也懒得看他，负气的大步略过马前:“我自己走。”

　　“哎哟，殿下，等等老奴。”张福海连忙跟上叫道，“殿下，这里离队伍可有段路，您慢点，等会儿就没力了。”

　　丹燚大声道：“没力，我就爬回去。”
　　张福海：“欸，这多伤殿下/体面，老奴背您回去。”

　　丹燚：“背着就好看了？”
　　“不好看也不能让咱殿下累着。”张福海说，“咱虽没车没马，但老奴累断骨头也不能让您累着。”

　　盛景栖看着那主仆二人一唱一和，驱马上前，一把将丹燚拽了上来，在他耳边轻轻道：“本王也舍不得殿下走回去，与本王共乘可好？”

　　“自然好，自然好。”张福海笑眯眯的接过话头，生怕殿下嘴硬。

　　丹燚不适的揉了揉有点发热的耳尖，“行吧，那我就委屈委屈。你可稳当点，别又掉进哪个坟堆里。”

　　丹燚说完感到身后的胸口一阵震动，耳边又传来低沉的声响：“遵命，殿下。”

　　随后鞭子一扬，马儿迎着第一抹朝霞，向前跑去。兵将们立刻紧随其后，张福海立马反应过来：“诶，等会儿，那我呢，殿下！我怎么办。”

　　“行了，别嚷了，张公公。你家殿下早被我家王爷带跑了。”林一拍马而上，“跟咱们一块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