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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Chapter Eight春来秋去相思在(一) ...

  •   苏以沫下了车,向宋子昕告别,回身却见到梁青远呆呆地看着自己。苏以沫走了过去,诧异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梁青远没有回答,反倒严肃地问她:“你和他……是认真的吗?”
      苏以沫冷笑,问:“怎么,你也要来兴师问罪?”
      “你对阿楚十年的感情就这样断掉了?”梁青远又是反问一句。
      苏以沫没有回答他。从她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打开门又关上门,这一过程中,一句话也没有说。梁青远望向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苏以沫一阶一阶地走,双腿麻木地抬起,又放下,再抬起,继而又放下。她慢慢地上楼梯,步伐渐渐乱了起来。终于,她靠着墙,放下手中的皮包,闭上了眼睛。
      其实十年的感情,不可能说断就断。可是只要我一想起这十年来的过往,心就会痛。不是那种猛地被撕成两半的痛,而是成千上万根细针若有若无地刺着的痛。我快要被这种苦楚揪得无法呼吸。既然我没有勇气去面对现实,我又娇气得怕疼,那就让我逃避这一切,找另外一个人给我依靠,让我在消沉中忘记,这不是很好吗?
      十年之前,是你们不停地劝说我放弃;十年之后,又是你们不断地鼓励我继续。其实,我早就在这十年间的时光里,没了自己的信仰,失了自己的航向,乱了自己的生活节拍。我一直以秦暮楚为圆心,做圆周运动。而现在,向心力越来越小,我徐徐地偏离了中心,随时都有可能飞离圆心。我是不甘心的,可是,那又如何。我开心也好,难过也好,他都不知道。他只会走马观花地换着身边的女友,让我措手不及地强迫自己接受现实。我已经伤得体无完肤了,我不想再这样傻傻得被他伤下去。我既然有毅力花了十年来爱他,也就有志气耗几年时间去忘记他。
      苏以沫睁开眼,没有眨出一滴泪水。她提起皮包,继续走上台阶。
      如果人生是一级级走不完的台阶,那么秦暮楚就是伴随她十年的、挂在墙上的壁画。现在壁画重新上色后,她有些陌生了有些不习惯了,所以要求换一张崭新的图画,好让她静下心来将这段台阶走到属于自己的终点。
      苏以沫打开门,见夏语眠躺在沙发上,衣衫凌乱,神情呆滞。当下不禁心慌起来,赶紧关上门便冲了过去,问:“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夏语眠忽然立起上身,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苏以沫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安慰她:“没事、没事,我会去揍梁青远那个混蛋,他这狼心狗肺的家伙……”
      夏语眠哑然失笑,推开苏以沫,揶揄地说:“好啊,苏以沫,原来你骨子里也这么龌龊。”
      苏以沫哭笑不得,只好问:“那到底怎么了?”
      夏语眠突地眼神黯淡下去,又躺了回去,微弱地说:“我见到了那个女人……那张脸……我永远不会忘记!”夏语眠握起拳头,歇斯底里地吼,“如果不是她,我们家也不至于家破人亡!她毁了我的幸福……我也要毁掉她!我也要学她、破坏她的家庭!”
      苏以沫赶紧抓住夏语眠的手,安抚她:“她迟早会有报应的……你又何苦搭上自己?”
      夏语眠又立起身体,恶狠狠地说:“报应……她哪有报应?她跟那死老头结婚后,没两年老头公司陷入低迷,她就甩掉他另攀高枝去了。现在不是又换了一个男人。这算哪门子的报应?”
      “依着她这样的行为……她的身体,早垮掉了吧?”苏以沫冷静地看着夏语眠,淡淡地说。
      “垮掉?我的家因为她这死不要脸的第三者‘轰’的一声垮掉了,我妈和那个死老头的感情也垮掉了,就连他公司也完全垮掉了。她凭什么只是垮掉身体?要垮就彻底地失去一切!不然这算什么报应!”夏语眠咬牙切齿。
      “如果只为了毁掉她而垮掉你自己,这又算什么!”苏以沫站了起来,狠狠地喊道。
      夏语眠愣了一下,继而又吼了一句:“我不服……”“谁会服?”苏以沫迅速打断她的话,俯下身,凑近夏语眠的脸,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换是谁谁都不会服气。可是夏语眠,赌上你自己的报复,是最愚蠢的回击。迟早会有人步她后尘,破坏她的家庭,但——,那个人绝对不可以是你!”
      “你会怎么做?那么……如果你也见到了破坏你父母感情的那个女人,你会怎么做?”夏语眠别过脸,慢慢地开口问。
      苏以沫笑了笑,坐到她身边,说:“不会怎么样。与我无关的人,我需要去注意她吗?”
      夏语眠扭头,目瞪口呆地望着她。半晌,又急急地说:“可是她毁掉了你的家庭!”
      “那又怎么样?”苏以沫淡淡地回了一句,面不改色地说,“这个家本来就支离破碎了,不是吗?梁启航这个男人,不是早就不爱我妈了吗?所以,他会爱上别的女人,不是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吗?那个女人……就算没了她,梁启航也会爱上别的女人。离婚是必然的,引起离婚的导火索是偶然的。对那个男人彻底死心了,也就无所谓什么恨不恨了吧。至少,在街上不期而遇的时候,我可以若无旁人地抬起头、昂起胸,笑着走过。对于伤过你的人,回击他最好的方法,就是在他目力所及的地方,将你自己最自信最快乐的一面展现给她看。”
      夏语眠低下头,良久,气若游丝地说:“说得这么轻巧,可是心里想起来,还是会痛吧?”
      苏以沫惨笑,啐道:“夏语眠,你说话别这么直接好不好?”
      夏语眠抬起头,与她相视一笑,然后二人都低下头,想起各自隐晦的心事。

      周六的时候,苏以沫化了淡妆,正准备出门时。夏语眠顶着一头蓬松的头发,靠着卧室的门,说:“苏以沫,如果对那个男人压根就没有感情,最好就打消你幼稚的想法。七年了吧?他对你的感情一直没有变调,但你对他呢?你扪心自问,这七年来他的付出都没有打动你,你凭什么笃定你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对他萌生爱意?你还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们之间是不存在可能性的,他梦想的情节所发生的机率是微乎其微的。”
      苏以沫怔了一下,没有理会她,直接摔门而去。她刚走下大门,就看到梁青远蹲在不远的草坪上,正巴巴地望着自己。苏以沫又好气又好笑地走了过去,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
      梁青远站了起来,耸了耸肩,说:“等你喽。你要出去?”
      苏以沫点了点头,瞄下瞄手表,说:“嗯。宋子昕等会会来接我。”
      “他……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梁青远没好气地问。
      苏以沫板起脸,说:“你少拐弯抹角的。你今天特意来找我,想问的绝对不是这个。”
      梁青远立马崇拜状,说:“啊呀,你真是我的好姐姐!”说着,一脸陶醉。
      苏以沫撇了他一眼,说:“少在我面前恶心。”话音刚落,苏以沫踩着脚下的鹅卵石,向草坪中央的小凉亭走去。
      梁青远跟了上去,挨着她坐下。阳光披在他背上,暖暖的,酥簌的。他看了看身边的苏以沫,不由感慨,像极了以前。那时,他每天都会在别墅自带的后花园踢足球。他喜欢在疲乏的时候,不住地往室内观看苏以沫弹钢琴时的神情。透过那一大扇质感光洁的落地窗,和着慵散的阳光,一起渗进她专注的眉眼里。柔和的光线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姣好的线条。梁青远痴痴地凝望,经常觉得这美丽的一幕会伴随着自己很久,很久。而苏以沫偶尔会在休息的时候,抬起头向户外张望,对上梁青远的目光时,就向他绽放出最明媚和煦的笑靥。
      苏以沫低下头,问:“梁青远,如果你真真是喜欢眠眠,就一定要对她好。不要让她对爱情、对婚姻彻底绝望。如果没有发生她父母那件事情,她的爱情婚姻观,至少不会这么悲怆。”
      梁青远点点头,郑重地说:“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的。”
      苏以沫抬起头扫了他一眼,叹了口气,说:“眠眠的父母……是属于那种,男方对女方一见钟情,然后没过多久,女方就答应了。他们结婚一年后,眠眠就出生了。这个时候,伯父外出白手起家,然后飞黄腾达。再跟着就接走她们母女俩。可以说,眠眠的童年,过得像小公主。后来,伯父变心了,在外头养了女人,三天两头不回家。而伯母知晓后,一开始碍着家庭形象,就算伯父把那个女人带进家来小住几天,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后来,伯父决定把那个女人带进家里长住,就这样一起住了三、四个月,伯母终于忍无可忍,提出了离婚。但伯父又不肯,就将这事一直拖到眠眠十六岁,才答应离婚。幸好伯母的收入够眠眠念书,但伯父到底也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离婚后每个月都会寄大笔的钱给她们。直到他的公司垮了,身体也每况愈下了,再没能力养家糊口。于是,他再也支撑不下去了,在眠眠二十岁那年,病逝了。”
      梁青远怔住了,眼前如倒带一般回放夏语眠的各种表情,或喜或悲,或嗔或乐。像她这样坚强的女孩,背后也有无法碰触的伤口。他又偷偷地瞅了瞅苏以沫,心想:“其实姐姐她……也很坚强。这么多年,也苦了她了。”
      苏以沫没有察觉到梁青远的目光,又叹气,继续说:“眠眠在这样的状况下,又怎么可能会对爱情、对婚姻有正常的看法呢。她老爱取笑我逃避现实,其实……她自个儿又何尝不是在逃避呢。”
      梁青远附和一句:“其实这天底下的男人啊,也不全是劣质男,只是她还没有没发现而已……”
      “你想变相说明自己是难得的优质美男是吧?”苏以沫嗔笑地打断他的话。
      梁青远吐了吐舌头,说:“被你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苏以沫捂嘴笑了起来,随即她站了起来。刚才用眼角瞟到宋子昕的身影,思忖他大概来了有一段时间了。梁青远见她站了起来,也跟着站了起来。苏以沫拢了拢两鬓的头发,顺手理了一下梁青远的衣襟,说:“你上楼去看看她吧,找她说会话解解闷也好。眠眠看起来很坚韧,其实心里很柔弱的。”说着,她朝宋子昕的方向走去。梁青远急忙跟了上去,在她身边低声说:“姐……我不知道你和宋子昕在玩什么游戏。但是我只知道一点,如果你对宋子昕没有感情还勉强自己跟他在一起的话,宋子昕将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怜的男人。你不要将自己从阿楚那里受到的痛苦转压在他身上,这对他一点都不公平。而且……阿楚他……并不迟钝……”
      苏以沫顿了一下,还是没有回答,仍是向宋子昕走去。
      梁青远停了下来,眼见她进了宋子昕的车,并与宋子昕交谈几句后,就见宋子昕开车离开了。梁青远绕了绕头,自言自语:“白痴……嘴上说放弃,其实心里忘不掉吧?那又何苦勉强自己去接受一个没有感觉的人呢。苏以沫,你实在是无理取闹!”

      苏以沫坐在车里,胸口有些乏闷,偏头看了看宋子昕,张了张嘴,没好意思说出来。宋子昕察觉到了她的投来的目光,也看了过去,见她面有难色,连忙问:“怎么了?”
      “我想下车走走……”苏以沫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弱。
      宋子昕“嗯”了一声,将车停在路边,温和地说:“这里离我父母家不远,我就在这停车,然后一起走路过去吧?”
      苏以沫赶紧摆摆手,说:“我只需要透会气就好了。”说着,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宋子昕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全身无力。他害怕自己永远不可能成为她的谁,尽管他做了那么多努力。
      聪明如苏以沫,又怎么会不清楚宋子昕对自己的感觉呢。不点破、装无知看起来是给了宋子昕一个台阶下。——但终究只是她自己这么认为而已。宋子昕要的,也许就是一句话。答案是什么不打紧,都这么多年了,答案是什么,谁人不心知肚明。可是,真正由对方来揭晓答案,与自己在一旁胡思乱想,要踏实得多,感觉也是不同的。
      只不过,苏以沫连自己设的情感棋局都没能解开,又怎么会有心情去解决别人的情结呢。
      宋子昕躺在车座上,闭上眼睛就看到了这么多年仍是没有变化的苏以沫。当初会喜欢上她,也是因为她的不谙世事以及执著的眉眼吧。于是对她坚持不懈,久而久之,喜欢她、呵护她,已成为自己一种戒不掉的习惯了。
      过了一会儿,苏以沫回到车上。宋子昕见她脸色苍白,便安慰她:“别怕,家父家母不会为难你的。他们只是想见一见我所说的女友……见了面之后就不会在催促我成家了。”
      “我只是觉得……这样欺骗他们,到底不太好。如果我们修成正果,那算好事。可如果……这样一来,他们也不好接受。更何况……我也不想害了你……”苏以沫目不转睛地望着窗外来来往往的行人,小声地说。
      宋子昕伸手抚着她如瀑的黑发,语调不变地说:“不用内疚。你愿意帮我,我已经很满足了。”
      苏以沫摇摇头,说:“这样对你……不公平,我无法说服自己。”
      “沫沫……”宋子昕温柔地叫她。苏以沫愣了一下,回过头,见他深情如水地注视着自己,不由脸一红,低下头。“沫沫,你自己不常说,在爱情里,本就没有公平可言吗?没关系的,我一点也不介意。我知道你肯答应帮我,已经尽了你最大的努力了。能有这次机会,我已算是非常惊喜了,至少,日后能怀念这段时光。”宋子昕笑着告诉她。
      苏以沫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何必这样呢……你这是何苦呢?”苏以沫说着,抬起头,眼角挂着明晃晃的眼泪,又说,“我已经为秦暮楚变成这个样子了……你又何必步我后尘?我虽然嘴上说已经心死如灰了,可是只要一听到那三个字,就会情不自禁地想念他。说我傻也好,说我笨也好,我就是忘不掉他。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但再出色,我也不可能喜欢你。从来……我从来就只当你是我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对不起……”苏以沫猛地打开车门,迅速地走了出去,关上门。然后她回眸,隔着一道门,向宋子昕说了几个字之后,哭着跑开了。
      宋子昕没有力气追上去。他只能一边开着车,一边不断地重复苏以沫用唇语告诉自己的那句“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他”。他搭着方向盘的双手握得泛白,但麻木得没有痛意。宋子昕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拼命控制自己想大吼大叫的冲动。眼前闪过一帧帧这几天与苏以沫在一起的画面,有他为她披上衣服的一幕,有她为他整理领带的一幕,有她想起秦暮楚时黯然落泪的一幕,也有她靠在他身上沉默的一幕,还有他替她小心翼翼挑去鱼刺的一幕……一个又一个片断从宋子昕眼前晃过,宋子昕看着看着,眼泪慢慢地,一滴一滴地,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宋子昕咬了咬牙,仍凭它们掉下来,打在手上,凉凉的,湿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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