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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Chapter Six山月不知心里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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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远敲响房门不久后,传来梁思楠简洁有力的声音:“进来。”
他推开门,见到梁思楠站在窗台旁边,双指间夹着一根香烟。梁思楠回头,见是梁青远,笑了笑,把烟头捻了,然后侧了侧身,从桌面上抽了一张面巾纸,擦掉碎落在窗台上的烟灰,接着将面巾纸揉成一团,抛进垃圾筐里。他见梁青远走了进来,就走到饮水机前,一边给他装一杯水,一边问:“有什么事吗?”
梁青远面有赧色,不知如何启齿。梁思楠又笑笑,走了过去,把水杯放在茶几上,然后坐在梁青远身边,淡淡地说:“说吧,什么事?”
梁青远慢吞吞地说:“阿楚他……想辞职……”梁思楠“哦”了一声,悠然自得地反问:“原因呢?”
梁青远犹豫了一下,说:“他……他说他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感觉。替别人的书稿插画配图,才是他真正向往的职业。”
梁思楠点了点头,随即叹了口气,说:“你们这些小家伙,老是盯着梦想不放,不懂适时、适世而改变。梦想与现实差距这般大,为什么不会应时而变呢?唉……你对此有什么看法呢?”
梁青远“呃”了一声,挠了挠头,说:“我会支持他吧。毕竟……他不适合呆在公司里。”话落,梁青远站了起来,笑笑,接着说,“阿楚喜欢安静的生活,讨厌和不熟悉的人打交道。他不懂得开口拒绝别人,又不乐意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呆在公司,自己不愉快,弄得别人也不愉快,何苦呢?倒不如索性顺了他的意思。他从大一开始就为一、两家杂志社固定绘画插图,收入虽然比不上这里,但起码是他梦想中的生活。”
梁思楠也站了起来,与梁青远对视,和颜悦色地说:“我不反对他的想法。诚然,他现在和你住在一起,生活费什么的你自然愿意替他一块儿付。只是,你迟早要娶妻,你迟早会搬走。而他,迟早也是要结婚的,不是吗?但凭他那点收入,日后能不能养家糊口也还是一个问题。你们这些小家伙啊,别混淆了梦想与现实。他把这项工作当成兼职,我完全没有任何异议。但说到辞职这事……恕我不能批准。当小职员虽然比不上什么经理有出息,但有稳定而又不低的经济保证和经济来源。我尊重他的想法,但是,我没法说服自己支持他。”
“可是……我该怎么回去和他说……”梁青远愁眉不展地问。
梁思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照实说吧。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会明白的。做人不好太自私,除了顾及自己,还要为自己的将来、自己未来的另一半着想。”
梁青远点了点头,忽然笑容暧昧地望着梁思楠,却迟迟没有开口。梁思楠挑了挑眉,好脾气地“嗯?”了一声。梁青远不好意思地“呵呵”干笑几声,慢慢地说:“那个……堂哥啊……你能不能……能不能把夏语眠调给我当私人秘书啊?”
梁思楠面不改色,饶有兴趣地问了一句:“为什么呢?”
梁青远“嘿嘿嘿”地笑了笑,直白地说:“我这只兔子就爱吃窝边草。”
梁思楠“哦”了一声,说:“不行。夏语眠在我这里做了三年多了。我们彼此都非常习惯,也已经建立了良好的默契。你这个要求我无法答应。”
梁青远脱口而出:“可是你和她走这么近,万一有什么传闻,小若姐听了不会不满吗?”
梁思楠脸色微变,皱了皱眉,说:“小若她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我们年底就要结婚了,而且我跟她十二年了,她不会怀随随便便就质疑我对她的忠诚。至于夏语眠,她只是我一个得力的助手而已。臭小子,别胡说八道!”
梁青远吐了吐舌头,说:“开个玩笑而已,开个玩笑而已。”
梁思楠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说:“一点都不好笑!”
梁青远又是干笑几声。
梁思楠挥了挥手,没好气地说:“快去工作吧,别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想追求夏语眠,你就等着自讨苦吃吧。”
午休的时候,夏语眠迷迷糊糊地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她不满地接起电话,惊讶地发现电话那头是在瑾城养老的母亲。她们二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夏语眠就失声惊叫:“什么?相亲!我还年轻呀!”没过多久,她又直接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叫道:“不行,我周六有人约了。不是……是沫沫……对,我这周不能去那个酒店。哎!她有约在先,我不能失信……小时候的事情我哪里记得……”她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猛地灌了几口,又扯着嗓子说:“不认识不认识……逯礽丁?我的……逯哥哥?这是什么人啊……天啊,我不记得了,我不认识他!那就先这样了哈,我下午还要工作……”话音未落,她赶紧挂断电话,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郁闷地发牢骚:“相什么亲嘛,这跟变相逼婚有什么差别!我干吗要和自己不认识的臭男人见面?我不需要相亲,我不需要臭男人!”
“嘿!你要去相亲?”这时,梁青远的声音从门边飘了过来。夏语眠吓了一跳,转过身训斥:“大白天的,你干吗吓人啊!午休时间就呆在自己的办公室睡觉,大梦你的神仙妹妹们去!”
梁青远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一脸痞子相地说:“你不就是我们总公司的神仙姐姐吗?我与其在梦里挑逗你,不如直接在现实中来找你谈情说爱?”
夏语眠嫌弃地撇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说:“边去边去!看到你这个精虫冲脑的家伙就反胃、难受!我没空搭理你,你自个儿玩去。”
梁青远立马委屈状,说:“我现在很纯洁,痛改前非了。不仅思想纯洁,身体也很纯洁。你不能动不动就恶语中伤我幼小的心灵!”
夏语眠“呸”了一声,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说你心灵幼小?你还纯洁?你丫纯洁的话,这个世界的男人全都是处男!滚,别在这里大言不惭!”说着,她坐回位子上,趴在桌子上,闭起眼睛。
梁青远厚着脸皮俯下身,趴在桌子边上,笑嘻嘻地说:“不要这么无情哟。我好歹是你好姐妹苏以沫的亲——弟——弟——,”他故意拉长音,然后一脸伤心地说,“你就这么狠心地将我拒绝到千里之外?”
夏语眠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是不是有事求我啊?你看上公司哪个美女了,需要我帮你俩牵红线?”
梁青远“嘿嘿”一笑,一本正经又不失深情地说:“夏语眠。”
夏语眠没有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我听着呢。快点,快告诉姐姐我,你看上……”夏语眠蓦地蹙起眉头,左手抄起一本书就往梁青远的脑袋上拍了一下。等听到梁青远“哎哟”一声惨叫之后,得意忘形地说:“你小子,连姐姐我都欺负?快说实话,姐姐我没空听你讲笑话。”
梁青远直起身体,捂住脑袋,龇牙咧嘴地说:“我说实话了啊,是你自己不相信我而已!”
“哼!从你嘴里吐出来的话,没有一句会是实话!你有前科,我才不轻易上你当。小子,别在我勉强装嫩。有事直说,憋久了,你难受,我也难受。再不说我赶人了啊!”夏语眠也站了起来,面有愠色地说。
“你这个笨女人,我跟你没有共同语言!”梁青远咬牙切齿,猛地伸手弹了弹夏语眠的额头。趁她吃痛尖叫时,迅速遛出办公室。夏语眠望着他调皮的背影,愤然地跺了跺脚,又回到座位上,心里骂了一句:“王八蛋,别让我逮着你!”接着继续趴在桌子上补眠。
下午下班的时候,夏语眠走进电梯,听到身边的两个女员工在讨论梁青远。
听到那个穿黑色裤子的女员工一脸兴奋地说:“他今天跟我讲话的时候特别温柔,我都迷死他了!”夏语眠在心里愤懑地补一句:“那你怎么不去死啊。”
夏语眠偏头见另一位穿紫色连衣裙的女员工点了点头,又听得她说:“梁经理长得超帅!人又好相处,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呢?”夏语眠撇撇嘴,在心里回答:“他的女性朋友多得数不过来!”
对方一脸花痴状,陶醉地说:“听说没有哦!哇,如果我有他那样的男朋友,我会幸福死的!”夏语眠握了握拳,在心里不耐烦地吼一句:“你怎么还不去死啊!”
另一个女员工正要开口,电梯门突然开了。赫然站在门外的,正是梁青远。
梁青远见两位女员工吃惊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语气极其温和地说:“嗨!早点回家休息噢!”语毕,眨了眨眼,大大方方地走进电梯,站在夏语眠身旁。夏语眠瞥了他一眼,赶紧向旁边挪了挪,像避开瘟疫一般。
二女见状,有些不解。梁青远苦笑,声音温柔地解释说:“不好意思,我这位姐姐生我气,让你们见笑了。”
夏语眠扭头,恶狠狠的扫了三个人一眼,“哼”了一声。梁青远靠近她,低声说:“别生气啦,你大人有大量哟!”
夏语眠推开他,厌恶地说:“走开,别烦我!”刚好这时电梯门又开了,夏语眠“蹬蹬蹬”地快步走出电梯。梁青远赶紧自后跟上,试图去拽住夏语眠的手,都被她一一甩开了。
夏语眠忽地停下脚步,回身,怒形于色地盯着梁青远,气势汹汹地指着他说:“你到底在干吗?回你的莺莺燕燕身边去,别阴魂不散地跟着我!”
梁青远死皮赖脸地说:“我来做护花使者呀!”
夏语眠嗤之以鼻,啐道:“恶心!你还是去做你的摧花辣手吧你。不要再跟着我,不然我跟你没完!”说完,转身扬长而去。
梁青远摸了摸中午被击中的地方,若有所思地沉默了。
夏语眠回到家,把皮包往地上一扔,关上门,大叫一声:“我要死啦!”苏以沫闻讯,急忙从书房走了出来,担忧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夏语眠靠在墙上,没好气地说:“还不是我那闲得发慌的妈,和你那无聊得到处调戏美女的弟!”
苏以沫不解,忙问:“伯母说了什么?我弟又干了什么?”
夏语眠苦着脸说:“我妈要逼我去相亲!说什么我岁数不小啦,该考虑嫁人了。可是……我压根就没那念头。我不是早说了吗,给我金币,其余免谈。哎哟!想想就觉得烦!”
苏以沫哀叹说:“前阵子是小若姐被催,现在是你被催……我看,过不了多久,就轮到我了。”
夏语眠揶揄她说:“切,你不是挺恨嫁的吗?”
苏以沫白了她一眼,幽幽地说:“我恨嫁……我是恨嫁……我恨不得快点嫁给他。除了他……其他的人……都是不相干的人。嫁与不嫁,对于我来说,只要不是他,都没有意义。”
夏语眠连忙摆摆手,说:“这个话题没意思。不说了,不说了!”
苏以沫好奇地问:“那我弟呢?梁青远……他对你做了什么吗?”
夏语眠一提及“梁青远”就来气:“玛丽隔壁呀玛丽隔壁,他居然脑子进水地跑过来说看上我了!他……他……他是不是那些女人玩腻了,想换个口味?让他滚,给我滚得远远的!”
苏以沫尴尬地笑了笑,硬着头皮说:“其实……梁青远那小子,对你……说起来,还真是有些与众不同呢!”
夏语眠“切”了一声,大叫:“恶心,恶心,恶心!叫他别动什么歪脑子了,姐姐我不需要爱情,也不需要男人!”
苏以沫叹了口气,只得把她的皮包拎起来,放到茶几上。夏语眠往厨房走去,倒了一杯水,忽然想起什么,探出头对苏以沫说:“哦,对了,我差点忘了一件事!”苏以沫走了过来,问:“什么事?”
夏语眠喝了一口水,说:“听梁思楠说,秦暮楚想辞职不干了。”
苏以沫一慌,赶紧追问:“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要返回去上班,他不想再见到我了吗?”她神色一黯,难过地垂下头。
夏语眠哑然失笑,说:“女人,你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你干脆也辞职呆在家里写科幻小说算了。刚好秦暮楚可以为你的小说配上几张插图不是?”
苏以沫抬头,紧张地问:“他想呆在家里当插画家?”
夏语眠点点头,说:“是这样没错。不过,梁思楠不答应。说什么不能只为愉悦自己,而忘了日后养家糊口的责任。”她停了下来,又喝了几口水,接着说,“我也难得同意了梁思楠的观点。把插画当成爱好就行了。对于梦想,不能太较真。毕竟人是活在现实中,而不是活在自己的构想中。除非他的梦想贴近现实,否则根本就是要等着告吹嘛!”
苏以沫听罢,左脚尖在地上,慢慢地,轻轻地,划出“秦暮楚”三个字,忧心忡忡地说:“那么我呢……我是不是也太执着自己的梦想了……我是不是,也该贴近现实了?”
夏语眠上前,扶住她的双肩,郑重其事地说:“爱情和工作又是两码事,你不要混为一谈,也不要胡思乱想。”她顿了顿,又补充说:“你坚持了十年,不许再轻易说放弃,知道不?你不能让过去的那十年白白的浪费掉,你必须要把这十年的坚持变得有意义,才能对得起自己的付出,才不会让这十年的坚守变成一个笑话。相信自己,都挺了十年,还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你有我,有梁思楠,有小若姐,还有梁青远那小子。我们几个都会陪在你身边,你还有什么好畏惧的?”
良久,苏以沫抿嘴一笑,冲夏语眠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