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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赵蓁有一瞬间的沉默,眼前之人情绪如此多变,着实令人费解。

      她细细端详他的神情,想要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可是除了他苍白的薄唇、疲惫的眼神,以及身周淡淡血腥味,什么都没有察觉。
      倒是那种势在必得的眼神,还是和两年多前一样的露骨和放肆。

      心中涌上一股厌恶之感,但很快被她压下去。
      她机关算尽,却独独漏了辅国公府会成为她的囚笼。

      自他暴露了野心和私欲后,倒是成了三方势力鼎足,这两年多间,她和赵萼颇多角逐,裴淮却似个无动于衷的旁观者,除了兵权,对那龙椅根本无动于衷。
      她曾设想过,待她成事后或可找到一直相安无事的稳妥之法。

      眼下看来,是她大意了。
      但此刻到不必太过自责,能不动兵戈上位那是最好,万一不成,这辅国公府她也丝毫不惧。

      一力降十会!
      她从小到大从未出错的准则。

      思绪略定,赵蓁缓缓松开手掌,手指轻轻放于膝上,语气和往日一般沉稳从容:“敢问国公,有何指教?”

      裴淮剑眉微蹙。

      两年多了,从没像今日这般能平静对坐,可尚未细细端详她的容颜,却捕捉到了她眼中的厌恶。
      那眼神犹如针芒,刺得心疼,有那么一瞬间他想不管不顾将人揽进怀中,可到底知她不愿。

      伤口已经疼得厉害了,他默然片刻,深吸一口气,“阿姐,阿淮知道你想要什么?让阿淮帮你,可好?”
      他去西北走了一遭,手中兵权更加稳固,只要她一声令下,赵萼马上就能从龙椅上滚下来。

      赵蓁却嘴角泛出一丝冷笑:“裴淮,如今你兵权在手,改朝换代都不过你翻手之间,你呢,你又想要什么?”

      两年多前的不堪话题再次被提起,可两人皆知对方所想。

      他几番经历生死,如今手握重兵,不求权势不求名利,只想和她在一起;
      她日夜筹谋煎熬,成功近在咫尺,能给权势能给名利,却唯独不谈婚嫁。

      提问被问题反问了回来,裴淮沉默。
      有心庇护,却成了她最大的阻碍,也许她如今更加憎恶自己,裴淮嘴角扯了扯,整颗心像是被泡在了黄连药汤中,苦涩之极。
      疼痛和疲乏导致的晕眩感一阵阵袭来,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他知道已经无力再对话下去,准备改日再议。

      人既然已经在他府中,来日方长。

      可是,他奔驰千里而来,只想最快看她一眼,如此离去,到底不甘心。
      模糊的视线里,他看着她的脸庞,鬼使神差地靠过去……

      赵蓁发现裴淮眼神定定地向她俯身而来,带着血腥味的微热吐息让她刹那间想起了那晚,被她刻意遗忘的憎恶和耻辱,像是阴冷的毒蛇要将她缠绕勒紧。
      赵蓁不自觉浑身紧绷起来。
      就在那气息几乎和她的气息缠绕在一起时,赵蓁出手了。

      起身抬手,格挡攻击。
      她如今伤势好转,只要……

      可事实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当锁链声“哗啦啦”响起的时候,一手已经被对方用锁链牢牢缠住几圈后反剪在了身后,而另外一只手刚刚抬起,手腕就被一只大掌狠狠捏住瞬间反转,另外一只手也被反剪到了身后。

      一切不过只在瞬间,赵蓁有些不可置信。

      她皱眉,用力挣扎,可那人脸庞已经离她不过寸许,甚至,她能感觉他滚烫的鼻息已经喷吐到了自己面门上。
      苍白的薄唇,贪婪的眼眸,一再的向她靠近,眼看就要……

      赵蓁狠狠皱眉,刚要毫不留情地抬脚,却意外感觉肩头一沉。

      “……阿姐啊,”裴淮微微躬着肩背,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嘴里发出似喟叹又似呢喃之声,“你不要阿淮了吗?阿淮好想你……”
      呢喃声犹如蚊蚋,细听还能辨出一二泣声,仿佛他还是儿时受了委屈的少年郎,全心全意信任她依靠她。

      可赵蓁不为所动,也没有放弃挣扎。

      当然,挣扎无用。

      裴淮看似委屈乞求,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懈一分,赵蓁被他反扣着双臂,紧紧拥在怀中,她几乎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刚回京就露出真面目,让赵蓁心中嫌恶更甚,不禁恶语相向:“国公,如此着急投怀送抱,是打算给本宫当小侍郎?”

      耳旁吐息一滞,似乎被当场揭穿心思有些愣怔,赵蓁想起眼前之人一边与人议婚,一边却想要和她亲近,心中冷笑连连,口出口更加不留情面:“国公美意,本宫甚是欢心,只是国公虽然位高权重,但到底年少。待本宫大婚后,本宫会告知驸马,由他挑选几个合乎本宫心意的小侍郎,一起调教后再进入公主府,到时,国公再来侍奉本宫不迟。”

      此番话一出口,赵蓁感觉他的身体变得僵硬了几分,然后,缓缓直起肩背。
      她只感觉面前突然矗立了一座黑漆漆的高山,然后,她看见了一双阴沉又森寒的眸子,视线如刀似戟,闪着摄人心魄的寒芒,危险又可怖。
      一种前所未有的强势威压,瞬间将她整个笼罩起来。

      屋子里,突然间落针可闻。
      她清晰地听见了自己有些压抑的心跳。

      裴淮只觉得末日不过如此,绝望犹如滔天巨浪将他淹没,那种窒息的感觉彻底将他击垮。
      强撑从西北回京,眼下,他只觉自己最后一口气都要散尽。

      她还是不能理解无法接受,两年前还只是呵斥他“在我眼里你和阿蕴一般无二,你竟然有此不伦念头”,现在竟然愈演愈烈,用“入府当小侍郎”来羞辱他。

      为何周怀瑾可以尚主,他却只能当“小侍郎”?

      裴淮眼底露出一抹凉薄讽笑,又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压下,他敛眉沉眸,漠然看了她半晌,开口时语气已经沉肃冰冷至极:“想来殿下对谋逆案已经胜券在握。只是,下官既为此案主审,不会徇私枉法,亦不会偏听偏信。殿下,还请好自为之。”
      说完,他仿佛应对赵萼一般,随意拱手一礼就大步往外而去。

      屋中恢复寂静。
      赵蓁清楚听得他在外面吩咐“谋逆大案不得任何人探视”,心中疑惑更甚。

      他从一开始的尖酸刻薄变为勤勉务实,又到适才的尖酸刻薄到大公无私,行为十分诡异。
      赵蓁觉得,随着年岁越长,她更加难辨此人心思,比起年少,如今性子更加左了几分。

      他此番作为,到底什么目的?
      赵蓁细细思量,没有丝毫头绪。

      只是,裴淮那看似胡搅蛮缠的言行,让她有些乱了章法,原本想法没有付诸实施。
      也罢,他和赵葳也不会马上成亲,不论是协商还是交易,她总还有时间。

      心中正沉思,魏紫回来了。
      赵蓁几口喝完汤药,见魏紫一脸欲言又止,问了才知小院已经被围得密不透风。

      “不必在意,”赵蓁放下碗,伸手让魏紫缝她有些崩开线头的衣袖。
      魏紫拨开沉甸甸的锁链,一边缝一边抱怨:“裴世子看着顾惜往日情分,可也不过嘴上说说,您被链子锁着,换件衣裳都要剪开袖子!还是周大人心细周到,知道要给您先斩断这锁链。”

      魏紫还要絮絮叨叨,却被赵蓁打断:“外面什么情形了?”
      想了想,魏紫说:“奴婢从梁嬷嬷那里听说,已经有人正式上了折子,又重提了我们太子爷的事,宫里那位却迟迟不见有旨意,朝中议论纷纷;而那锁链一事,民间更是有人编了童谣传唱,说昭云公主她心思歹毒故意迫害您,如今,她也不知是在府里养伤还是不敢出门,已经多日不曾露面……”

      魏紫还在细说局势,赵蓁已经将心思转到了别处。
      除了人陷公府,其余一切都在按照她谋划在一步步进行,分毫不差。

      日子好像突然悠闲起来。
      赵蓁除了养伤休息,就是听听魏紫的消息。

      她的“谋逆”案,迟迟没有开审,因为西北死了主将又不断溃败,正打算议和,赵萼立马同意,倒是那朝中几个老顽固提出了议和的条件。
      裴淮却根本不同意,哪怕对方割让城池、送公主来和亲都不答应。

      长公主震惊朝野谋逆案的“风头”,就这么被西北战事盖过了。

      赵蓁倒也不急,这段时间正好给了隐在外面的人手充足的时间。
      听说这几日裴淮忙得就脚不沾地,倒是她难得悠闲的日子。
      裴淮就算有意要将她一直囚禁,也要看她答不答应。

      期间,裴淮倒是沉重脸来过一回。
      来时,带着周怀瑾的侍卫和那人手里的一把形状怪异的大刀。
      后来,看着那刀锋都卷了刃,锁链却完好如初时,裴淮才终于冷淡地朝她看了一眼,又匆匆离去。

      赵蓁却觉得他的眼神不止冷淡,还有更多复杂的情绪。
      比如,嘲讽,鄙夷,好像在嘲笑她识人不清,用人不明。
      可她早就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别人不知但她清楚,这锁链乃是番国进贡的玄铁,据说玄铁乃天外之物,如若没有钥匙根本无法打开。

      更荒唐的事情都做过了,几道复杂的眼神,对赵蓁来说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日子好像就要这么“悠闲”的过下去了。

      直到这日清晨,魏紫白着脸,惊慌失措地告诉她两个噩耗。
      听完,赵蓁直觉如芒在背。

      往日噩梦,似乎正在悄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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