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阳》谨卿琰

2、孤儿

　　啪嗒，水珠落在傅昭的脸上，这令他的眉皱得更深几分，女人的咳嗽声打乱了傅昭的梦境，这才悠悠转醒。傅昭的双眸还带着水汽，呆愣半晌才缓过神来，自己撑到家了。

　　正想起身，身上撕裂般的疼痛先是让傅昭闷哼一声，身子僵在原处。中年妇女察觉到他醒了，快步走到床边，握住傅昭那双冰凉的小手“小昭，是娘没照看好你，才让别人欺负去了，娘的身子不好，以后只能靠你和阿泽了。”还没说上几句中年妇女就哽咽起来。

　　每回镇里人看到这情况也不好上前说话，只会在无聊的时候跟别人念叨几句，好听点的就是“这小昭也是真不容易，年纪那么小就要照顾自己的病秧子老妈和那捡来的便宜弟弟。”说难听点就是这家子人自作孽不可活。

　　说起这便宜弟弟，还真是有点可怜，差点就要被那肉摊的老板宰了，拿来卖。傅昭路过才给救下，但这多了一个孩子就是多了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令本就穷困的家更为雪上加霜。好在隔壁王大娘家的孩子也刚出生，这家人也比较好心，喂奶的事倒是不用再愁了。

　　这日子拖着拖着，不知不觉中就过了一个寒暑更替。又是一年啊，傅昭满了十岁，家中小弟也开始学着走路，看起来什么都还算是比较如意，也没有人来刻意欺负傅昭，只是这中年妇女的身体越拖越弱，已经彻底下不了床了。

　　有那么几次，傅昭也想去请郎中抓点药，只是家里的那点银钱实在支撑不起，中年妇女的身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治好的，只得把最后的那么一点希望寄托于老天。

　　每次傅昭都会带着弟弟去那间几十年可能都没人修缮的破庙里拜一拜佛，那小跟屁虫每次也会问一回“哥，这样真的有用吗？”傅昭的回答也总是模棱两可的“谁知道呢。”

　　这一年里，傅昭混得还算不错，给哪家店打个杂，没事给有点钱的那几家跑个腿，他们高兴了还能给点钱或者给口饭吃。镇里人对傅昭的印象也都还算不错，也不会出现没事就打的情况。

　　做这些只是为了维持生计，还有治母亲的病。为了再让母亲的身体多拖个一段时间，什么都试过，但都没啥成效，浪费一笔钱不说，病情好像又加重了许多。这让傅昭更加忙碌，家里人见到他的时间也很少。

　　有一回隔壁王大娘家的王二牛想来找傅昭玩，硬是等了一个时辰，都没见到一点人影，傅泽跟他说过好几次就是不听。无聊到只能跟一只奶团子聊起来，“小孩儿，你见过你哥哥笑吗？”“没有。”王二牛叹了口气，心道：这家子人怎么都一个德行，冷冰冰，脸上写着生人勿近，要不是实在无聊我怎么可能来找他们，我肯定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来。

　　就这么一次后，不知道是小心眼记上傅昭仇了，还是嫉妒村里的小姑娘都被他那张脸迷得神魂颠倒，王二牛走到哪都说傅昭的坏话，不是说这傅昭一看人品就不怎么好，就是说一定是他把自己母亲给克成这样的。

　　其实，他王二牛也算是说对了一半，傅昭确实是因为命格天煞孤星，厄运缠身才成为了把母亲和他赶出去的正当动机，以前母亲还会安慰他说，“这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我们”，现在人小鬼大，哪能不明白。

　　每次傅昭听到那些孩童侮辱他和母亲的言论还是会生气，但他不能出声，那么一笔一笔记在心底，倒也不是等哪一日去报复，他也没有这个能耐，只是记下这些丑恶的嘴脸，时刻提醒自己和弟弟罢了。

　　这一日，傅昭刚醒就发现母亲在看着自己和弟弟，死死的盯着，好像要把每一个地方都深刻在脑海里，永远不能遗忘。傅昭当时就慌了，衣服都没怎么整理好就冲到母亲面前，要不是屋子不大够他摔个跟头。“娘，您怎么了……”傅昭也猜到了一点，母亲觉得自己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再加上染了风寒，是真的救不了了。

　　“小昭，你这么看我作甚？”中年妇女意识到了这点，试图掩饰刚刚的一切，“没事，娘我走了。”傅昭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那双从小就有丹凤雏形的眼睛微微泛红，要是换其他孩子来估计得哭出声，在地上打三个滚，求着母亲不要走。

　　这下傅昭也不去打工了，带着弟弟没日没夜的跪在庙里，那些人也来找过他，看到的只有躺在床上的虚弱妇女，就没再多说什么，工钱也是照常给他算。这几日傅昭和弟弟好像人间蒸发一样，那王二牛都没找到机会当着傅昭面说他不好，气他一通。

　　不知过了几天，傅昭浑浑噩噩间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不是一个人，应该是来抓他回去干活的吧。傅昭抬眸，发现两个人影映在墙上。“你看，我就说嘛，人生处处都是有缘人。”一道带着调侃意味的清亮男声响起，听起来也就及冠之年。“拜神倒不如拜我，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少爷，跟我回去吧，属下不好交差。”那少年人只是轻笑两声，跟没听见一样。

　　傅昭听到那句话总算有了动作，先是把弟弟拉到身后护好，才第一次正视那少年。傅昭愣了下，似乎是被少年的容貌惊住了，尤其是那双桃花眼，极为妖异。过了半晌傅昭才嘴唇轻启，用那低沉的不像孩童的嗓音说出了不知道在心里说过多少遍的那句话，“救救我母亲吧……”,青年微微点头，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怕是来不及了，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傅昭的眼眶一下就红了，晃晃悠悠的走出破庙，眼前的景象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家门口围着一群人，有的惋惜，有的骂这晦气，而家对面正办着婚礼。

　　傅昭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把那些人全都赶走，但他不敢也做不到，因为这是因为他，是他的命，也是束缚他一辈子的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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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老攻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