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谋杀犯和娃娃机 ...
-
几乎算是被绝望的潮水淹没之前,世界再度陷入扭曲。我思绪在某一瞬间彻底清醒,一把抓住了正给我擦拭头发的那只手。
“我终于被明智搞死了吗?”
“……还没呢。”有人温声细语地回答,“您是脑子里面还有水吗?需要我帮忙打个洞吗。”
是明智吾郎。
那看来我还没有被他,或者是他的什么阴影弄死。说不上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总之现在我没事,明智吾郎没事,雨宫莲因为有门禁的原因已经回家。
现在只剩下我跟明智两个人靠在昏暗巷子的角落里,我浑身几乎湿透,外面披着灰色的西装制服。这是明智的制服……雨宫莲的借给我的外套被我遗失在那个地方了,看来找天我得还他一件衣服。
因为眩晕和感到寒冷,我缩在墙角处抱着膝盖。这是一种自我防卫机制。而明智半蹲下,手臂撑在我颈后的墙壁上,另一只手在给我擦湿漉漉的头发。他几乎是整个人压迫在我身前,我如同蜷缩在他的臂弯。
“清醒过来一点了吗?”
他穿白衬衫非常好看,身上洋溢出温柔爽朗的少年气。
“我还好。”我不自觉地抱紧了膝盖,“我们是怎么出来的?”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太多。把你扯进这趟浑水,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明智皱起眉,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你什么都不记得了,知道吗?”
“……不需要你替我为好坏进行定义。”我撇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算是雨宫莲来说,他也会这样告诉你。”
明智把雨宫莲搬出来,终于博取到了我的一点信任。我勉强地点头,答应他不再提这件事。
他在替我擦头发,但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狐疑地提问:“你这算是被改心了吗?怎么忽然之间对我变得这么好了?”
明智温和的神色不变:“还是直接把你掐死算了吧。”
我下意识缩起了脖子,不跟他瞪眼。
“别犯傻了。”他忽然用力扯起我的一绺头发,“你把这叫做改心?你很希望我改心?”
我头皮一痛,倒吸一口冷气,伸手锤他,怒喊:“你是女高中生吗?!别动不动就扯别人的头发!”
明智哼笑一声松开手。我趁着他动作的空挡钻出他怀里,站直,世界又开始眩晕。或者说我的脑袋又开始眩晕,像是被人兜头砸了个厚底玻璃瓶。
明智也站起身来,双手抱胸,眼神复杂。
“要逞强的话随你,我要回去了,我晚点还有深夜采访。”
我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扯下他的外套还给他。我实在不敢接受他没有理由的好意。
明智忽然间脸色变得很差劲,沉默看了我一会,伸手接过了外套。
湿漉漉的,白衬衫贴在肉上,比全.裸还要奇特的色.情感。
我背靠在墙上等待理智恢复。等下或许要直接报警,按照我现在的身体状态,不可能硬撑到自己回家。
明智穿抓着衣服站在原地一会,皱起了眉,看向我。他的眼神复杂,眉宇的褶皱十分深刻,是深刻的憎恨和痛苦。
“你真的是……”
明智嘴唇在抽动,似乎是在抑制怒气,也似乎像要破口大骂。
他粗暴地把我从墙边扯到他身边,扬起衣服重重地压在我背后。过长的外套立马就将我上半身包围起来,还带着之前尚未散去的温度。
明智表情还带着明显的戾气,像是做出什么决定般从口袋摸出电话,语气很礼貌。
“有突发状况……是的。转告那位大人,我今晚无法到场……我明白,十分抱歉。”
挂断电话之后他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抬头看见我有些疑惑的脸,又生气起来。因为他拔高了声音,他只有生气时会这样说话。
“你很好奇吗?”他讥讽地问,“收起你不值一提的好奇心吧,我们要回家了。”
“……回哪个家?”我仍保持警惕。
“你的家!”他烦了,“回你那,行了吧。”
明智单手搂住我的肩膀,把我半按在他怀里,连带着他的外套一起。
我还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只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暂且任由他带我离开。
那时我真的不知道,他在那个晚上到底为我放弃了什么。
-
后来我的平凡的日常终于回归,明智把手机钱包沙龙的会员卡(他怎么连这个也拿走了)都还给了我,作为交易的条件,他要搬进我的公寓里。
搬进来后,明智保持着一贯晚睡早起的作息,按照他这个工作量来说,我估计他会猝死在二十岁之前,明智则反唇相讥说我这种人生活得再久也没意义。大家都看对方不顺眼,却总是被绑在一起,可能这就是……这到底是什么呢?
我得不出答案,而明智吾郎对这个问题缄默不语。
我猜他也弄不清楚。
雨宫莲前段时间则变得很忙碌,有时候是因为怪盗团的事情,有时候是因为他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有段时间我甚至看到他在游戏厅激情枪战,对手竟然是个小学生,最后他还输掉了。
但是他看起来一点也不灰心,只是在念些什么“灵巧还不够”、“不都rank4了么”这样谁都听不明白的东西。
“HELLLO!”
在他对夹娃娃机进行操作的时候我故意突击吓他,雨宫莲竟然丝毫没有手抖。在一片成功夹到娃娃的轻快音乐中,他望着我,推了推眼镜。
雨宫莲:“一只野生的Kiki出现了。”
“请不要用这种Pokemon Go的语气……”
“不是很合适吗?”
“……”
“那么这个送给你好了。”
雨宫莲把他夹到的冰霜杰克送了给我。
“接下来你有其他事情吗?”他直接问我,很熟练。“我打算去路口扭蛋机那扭一个天蛾人,你要不要一起?”
我确实没有其他什么事情,于是就跟着他一起蹲在街边玩扭蛋机。幸好的是秋叶原奇怪的家伙还有很多,并没有人在意我们,只是我时常受到女仆咖啡厅的工作邀约,很烦人。
“主天使(普通)。”
“主天使(普通)。”
“大僧正(特殊)。”
……
他手气意外的差劲呢……
我看他扭了一会,也手痒起来,随便挑了一部机器塞进800円的硬币。一个胶囊状的硬物掉了出来,我一扭开,就碰到了毛茸茸的触感。上面写着天蛾人,隔壁还有金光闪闪的(珍稀)字样。
我递给了一直在苦苦挣扎的雨宫莲。
“给你的回礼。”
他看了自己手上的主天使两眼,默不作声地收下我的回礼,点头致谢。虽然他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但我还是看出了一丝郁闷。
雨宫莲这点上就非常可爱。
我们蹲在秋叶原的街道边上。准确来说是我蹲着,他站在隔壁,手里拿着一把用天蛾人跟别人交换回来的黑色模拟手枪在摆弄。手枪十分逼真,甚至还能上弹夹。我喝了一口秋叶原的特产饮料,差点没吐出来。
类似下水道和隔夜番茄火锅混杂的味道在我的喉咙中间不上不下。
“首先要向你道歉,我私底下稍微调查过你。”雨宫莲这时还恰巧要跟我说正事。“你妈妈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不简单。”
我有些反胃,想呕吐,说不出话。
“明智的行为轨迹也出乎了我意料。他先是有了殿堂,然后又没有让人完全废人化,只是单纯地操控人心。我跟你说这些你听得明白吗?”
我疯狂摇头。
“那么问题不出在你身上,应该是你妈妈的原因。”雨宫莲在思考,“明智他……”
我“哇”的一声终于吐了出来。
……然后雨宫莲加急把我送去了一家黑诊所,至少我没有看到营业执照。
“只是单纯的胃有问题而已,”短发,穿着朋克,容貌相当美丽的女医生诊断。“你的小女朋友看起来吃了一些相当了不得的东西,是你亲自下厨做料理了吗?”
“……不是。”
他好像没说清是哪个不是。
“那么给她开一些胃药,可以空腹吃。”
我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雨宫莲站在隔壁,看到我萎靡不振的样子,还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
“莲哥,”我在痛苦中依旧坚持发问,“你做饭真的能把人吃进诊所吗?”
他的手僵硬了一瞬间。
雨宫莲:“没有这回事。”
他的矢口否认令这件事的可能性变高了。
我又有些想笑。
他给我打开药,再给我倒了一杯水,十分体贴。我们并肩坐在诊所的等候区,盛夏的夕阳姗姗来迟,透过窗户落在他的脚边。黑红格子的制服裤宽阔,显得他的腿笔直又瘦削。
他的手放在大腿上,很乖巧的坐姿。我注意到他的手,跟明智的不一样,青筋明显,带着沉重的力量感,关节处还有磨出的茧子。
雨宫莲注意到我一直在看他的手,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直接问他:“请问我能牵你的手吗?”
雨宫莲:“……”
在跟我真诚的眼神僵持片刻之后,他妥协般地将手抬起,放在我手掌上。
我礼貌地道谢:“谢谢。”
雨宫莲:“……不用谢。”
我握住他的手,手指在他虎口和掌心的茧子处摩挲。他的身体很快就从自然变得僵硬,腰背都挺直起来,脸色也正经起来。
“我们要继续刚刚的话题吗?”他另一只手在扶眼镜,“你母亲——”
“她已经死了,死了半年有余了。死人是不会翻起风浪的。”
“我很抱歉,但是她的精神会。她传下来的意志……你会。”他注视着我,“你会改变这一切。”
我跟他对视许久,慢慢放下他的手。
“如果你有什么想要知道的事,就问吧。”我对他说,“就当作是上次明智那个交易的延续,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
“你还记得关于你的母亲的什么吗?”
“……她的名字是荒木岚。”我回忆了一会儿,“她本家的姓氏一色,原本的名字是一色岚,在我父亲之前,嫁过两次人,丈夫都死掉了,没有留下任何血脉,我是她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她因为肝癌死在了四十三岁的一个凌晨,在临死之前,她告诉了我一个秘密。”
“你确定你真的想知道这个点秘密吗?”我有些纠结,“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一直把它视为临终之人的胡言乱语。”
雨宫莲低头看自己的手掌,点了点头。
“她说明智吾郎,是今后会杀死我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