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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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23年，王都米特拉斯地下。
“——”
“————”
男人的惨叫。
绯世从一如既往不安分的浅睡眠中醒来，盯着木头发黑的天花板看了半晌，才揉着脑袋，轻轻吸着冷气坐起来。
头疼。
不过，已经习惯了。
黑漆漆的窗外只能零星看到远处的几盏油灯。在这阳光到达不了的地下，所谓的“晚上”，仅仅是指大部分人睡觉的时间而已。
而在绯世所处的这栋二层废弃小屋前面的妓|院里，因为头一天会一直闹到半夜，所以大家睡到“日上三竿”……唔，睡到第二天正午，是很正常的事，对于绯世来说，这段时间便是难得享受安静的时刻。
只不过……
一片寂静之中，蜷缩在硬板床上的男孩略显烦躁的皱着眉头，抱着脑袋忍了好一会儿，终于受不了似的披上黑袍打开后窗。
“他什么都不知道，你能让他闭嘴了么？很吵。”
孩童的声音天生带着股单薄和凉感，明明是好听如风铃的嗓音，但那毫无起伏的语调却显出了几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冷漠。
本就没有任何动静的窗外更为死寂，然而绯世却像是笃定一般直直的盯着楼下的角落，眉头因为不悦而蹙起，像是在盯着什么让他不爽的东西。
“……哦？”
低沉的男声响起，“嘭”的一声闷|响后，漆黑的角落里慢慢步出了一个穿着染血风衣的男人。
他抬手压了压头上黑色的定型皮帽，将手里的匕首随便在身上抹了两下，吊儿郎当的问：“你知道我在找什么？”
绯世撇了他染上血的衣服一眼，兴趣缺缺的说：“啊，差不多吧。”
“……臭屁的小鬼。”
男人嘟嘟囔囔的将匕首收起来，并没拿他的话当真，左右看了看便随性的挑了个方向想要离开。
“你要找的人不在那边。”
稚嫩的嗓音再一次响起，男人头也不回，显然懒得搭理这个古怪的孩子。
绯世歪头打量着他，漫不经心的瞄了瞄他的腰侧，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库谢尔。”
男人的脚步倏然顿住。
绯世早有预料似的在窗台上坐下来，两腿悬在外面，继续撩拨男人的神经：“你要找的妹妹，名字叫库谢尔吧？……割喉者凯尼。”
被道破了身份的凯尼·阿克曼微愕抬头，痞里痞气的面容在细微处染上些狠意，面无表情的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孩子。
他披着过于宽大的黑袍，大大的兜帽将一张小脸整个遮住，让凯尼看不清他的容貌，只能从体型判断这是个不过六七岁的男孩。
他悬在外面的两条腿细的像两根竹竿，不过却不像凯尼在这里看到的大部分孩子那样，瘦到皮包着骨头，相反的还白到晃眼，在黑夜里像是发着光。
……有意思。
男人眯了眯眼，哼笑一声转过了身，神态玩味：“你知道我那个白痴妹妹在哪？”
“反正不在这边。”绯世倚着窗棱，眼神隐藏在阴影中，说话一点波动都没有，“这一片都是做小孩生意的院子，女人的话，在更西面。”
“是吗？”凯尼顺着他挑起下巴的方向看了看，没什么动作，反而饶有兴趣的再次看回他，“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人叫库谢尔？”
绯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就着昏黄的光线，神情难辨的打量了他一会儿。
传说中专挑宪兵下手的割喉者与他对视着，眼底深处透出几分隐藏的很好的杀机，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小孩便有所轻视。
真是危险的男人。
绯世这样想着，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恐惧，只是像陈述事实一样说道：“因为我会预知。”
凯尼：“……哈？”
“是真的。”绯世强调了一句，也不管凯尼的反应，自顾自看向一边的拐角处，“七分钟后，那里会有一辆马车驶过来，里面是最新一批被绑来的家伙，现在还在因为迷药而昏睡。”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其中一个已经醒了，她会在下车的时候反抗，然后被专做人口贩卖生意的保罗照着胸狠踹一脚。”
“……啊，还有，这次的家伙好像是从玛利亚之墙来的。”
男孩平静的说着让人莫名其妙的话，过于宽大的兜帽让凯尼无法揣测他的表情，但……这未免太扯了吧？！
男人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嗤笑。
“我说啊，你这小鬼就算想吹牛博取大人的关注，也得想点靠谱的法子吧？预知未来这种听起来就像扯淡的话，你以为大爷我会信吗？吃屎去吧哈哈哈……”
有些神经质的男人说着便自顾自笑得前仰后合，绯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没有因为被小看而发怒，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你这样没断奶的小崽子能给我什么？”凯尼擦了下笑出来的眼泪，脸上满是轻蔑和讥讽。
绯世没有搭理他，径自指了指他手上的匕首：“我告诉你库谢尔小姐的下落，相对的，你要把那把刀给我。”
“啊？”凯尼看了眼自己手上寒光闪闪，重点是刀柄上有搭扣，可以挂在风衣上的刀，恶劣的笑了，“只不过是个小鬼而已，真是狂妄啊……我完全可以把你饱揍一顿，再逼你说出来库谢尔的下落。”
“确实，你说的没错。”绯世毫不在意的承认了，“但那样的话，你就算把我揍死，我也不会说的。”
“吼？口气很大嘛……”凯尼眼里凶光毕露，说着便开始撸袖子。
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信奉暴力，死在他手里的宪兵不计其数，言而无信与折磨小孩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就在这时。
马车沉闷的轱辘声从拐角处传来，伴随两个男人低沉的交谈：“保罗，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这个点大家应该都在睡觉。比起这个，快点把人送到，别让卡拉夫人久等。”
“是是，知道啦。”
交谈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二层小楼的门前，在光线暗淡、罕无人烟的妓|院后门停了下来。
两个壮硕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警惕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分开，一个走到门前敲了敲门，另一个则来到马车的油纸棚后，解开了系紧的绳子。
“吱呀”一声，门开了，妓|院的主人卡拉夫人探出一个头，看见来人便低声骂道：“怎么现在才来？保罗呢？”
挨骂的青年躬身谄笑：“真抱歉……保罗他正在卸货呢——”
“啊啊啊——！！”
话音未落，一声尖利的嘶叫便从马车中传来。披头散发的少女含着满嘴的布条吼叫一声，在油纸棚打开的一瞬一头撞上毫无防备的保罗，力道之大，竟让高大威猛的男人往后踉跄了一步。
保罗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她的头发：“你这——！！”
难听的咒骂一连串的从他嘴里发出，他轻而易举的便压制住被绑少女的挣扎，冲着她的胸口狠狠踹了一脚。
“喂！你给我轻一点，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上等货色！”卡拉夫人不知何时从门里走了出来，此刻正以扇掩面，扑着厚厚脂粉的脸上满是抱怨。
“啊啊……您说的是！”
保罗提起被踹了一脚后倒在地上不断抽搐的少女，诚惶诚恐的鞠了一躬。
小小的插曲没有被任何人在意，两个男人很快便将几个昏迷的少女抬进了屋内，又趁着夜深人静驾车离开。
卡拉夫人将后门关上，打了个哈欠，回到自己的房间补眠。
罕有人烟的后街安静下来，好半晌，凯尼才翻墙重新回到二层小楼的后门，眼神复杂的压了压帽檐，低声冲楼上喊道：“喂，小鬼，你还在吗？”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的男孩重新从房间里探出头，这一次，借着些微的光亮，凯尼隐约看见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妹妹的命和随随便便就能抢到的刀，哪个重要，在你心里有定论了么？”
凯尼撇了撇嘴，没有被他煽动，而是在心里揣测着男孩的能力。
少女的事情完全是随机发生的，在这之前不可能有人知道她会突然暴起，凯尼也不信那几个大人会陪这个小鬼演戏……而且说到底，他会到这里来也是偶然的，没有被算计的可能。
但说这是预知……却还不足以让人信服。
短暂的思索未果，凯尼无意识地摩挲着匕首，笑得邪邪的：“怎么说呢……你的能力确实让人吃惊，但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方向，自己慢慢找下去也完全可以啊。”
“大概吧。”绯世无所谓的回答着，抬头看了眼一望无际的黑色区域。
“不过可惜，库谢尔小姐已经快要不行了。”
“——？！”
“可能今天……或者明天就要死了。”
但是这条几乎有王都地下一半大的街道，却不知道有多少家妓|院。
凯尼满不在乎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虽说不是什么好人，但听到亲妹妹将死的消息，到底做不到无动于衷。
但绯世却在此时停了下来，且看起来没有说下去的打算。
他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丝毫急切，仿佛凯尼的刀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必需品，提出交易也只是随性而为。
凯尼观察着男孩不似作假的表情，不着痕迹的咬了咬牙。
古怪的小鬼，口才倒是不错啊……
但是……确实有趣。
“好吧。”他出人意料的松口了，“你告诉我库谢尔的消息，我把这刀送给你。”
“不行。你先把刀给我，然后我才能告诉你。”绯世毫不迟疑的讨价还价。
凯尼扯扯嘴角，摆出了一副凶相：“你这小鬼可不要得寸进尺！”
“如果我骗了你，你大可以回来杀掉我。”绯世举起手，将自己手腕上的铁链展示了出来。
他看着凯尼惊讶的样子，神情波澜不惊，“如你所见，我跑不了的。”
“……”
凯尼思考了五秒钟。
他的胳膊动了动，在这一瞬，绯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灵敏的向一旁躲了躲。
“嗖——！”
冷风吹过，尖锐的匕首插在了他刚刚站立处的窗棱上，寒亮的刀身映出他波澜不惊的眼睛。
凯尼冷哼了一声，像是对没能伤到他极为不满，但绯世却看到了他眼里愈发浓厚的趣味。
“说吧。”男人挑了挑眉，双手抱胸冲他抬了抬下巴，“敢骗我就把你的头割下来当球踢。”
“我不会的。”
绯世将刀拔了下来收在披风里，手抚了抚，像是稍微安心了似的，快速说道：“库谢尔小姐很久以前就染上了梅病，没法接客，现在带着她的儿子住在西区倒数第二条街上，你向周围的人打听‘奥兰比亚’这个名字，会见到她的。”
“奥兰比亚……”凯尼重复了一句，慢慢皱起眉，“儿子？她哪来的儿子？”
“是客人的儿子。”绯世不欲多说，后退两步想要关窗。
“等等，小鬼。”
凯尼唤了一声，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破旧兜帽下露出的双眼，压低声音蛊惑道：“你……想要用这把刀逃出去吧？不怕我告诉那个卡拉夫人吗？”
绯世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反问道：“难道你不是对我会如何逃出去感兴趣，才把刀给我的么？”
“哼……谁知道呢。”
凯尼压了压帽子，挡住了微微翘起的嘴角，“你叫什名字？”
楼上的男孩默了默，视线微不可察的有些偏移。
“绯世。”
他轻声说着，手上沾满鲜血的锁链“哗啦”一声，在他的认知中刺耳的炸响。
“只是‘绯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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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be continued.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1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