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妾》春瑟

3、第 3 章

　　恰好那大宛马晃悠了过来，见了温知云，很是亲热。

　　流笙垂下眼眸，面前空了一块，温知云是走了吧？

　　就算是从前的她，也不配出现在他面前，何况如今这么狼狈不堪的她，不由自嘲笑了起来，正打算放任自流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声音。

　　“怎么？你反悔了？”

　　流笙抬起头，看着温知云骑在那匹大宛马上，英气勃发，列松如翠，俊秾眉眼正看着她，神色清冷。

　　“不，不，我不反悔。”

　　温知云沉默了一下，又问她：“可会骑马？”

　　流笙无奈摇头，她不会。

　　此时另一匹马正踏蹄不止，许是流笙站在它身后，让它不自在，流笙也瞧见了，正准备挪开些，可速度哪有马儿快。

　　温知云立刻拉起缰绳，大宛马是上过战场的，立时便知道了主人的意图。

　　“伸手……”马儿拥挤，他看出流笙步履维艰，干脆驱马上前，“我拉你上来。”

　　流笙感觉到背后被重重的踢了一脚，背心一阵剧痛，恰好抬手，被一只温暖宽阔的大手一把攥住，借着冲力，一下子甩到了温知云身后。

　　此时的她，恐怕狼狈又难看吧，可心里却松了口气。

　　许久不曾这么轻松，就好像是既定目标达到了一个层面，心口的添喜被锯掉了一大块，陡然而来的轻松感，让流笙头晕目眩。

　　秦越就眼睁睁在马场外看着，流笙被温知云救了，两人还搂搂抱抱的，心头满是震怒。

　　回想起在府中，身边的丫头说流笙贪慕虚荣见利忘义，他都不信，可到了此刻忽然就信了。

　　见两人出来，温知云下了马，流笙依旧坐在马上，半晌都没动。

　　秦越心头怒火兀的就起来了，他在这等了这么久，这丫头还拿什么乔？

　　“流笙？你还好么？你怎么不早点出来呢？”秦越连忙插进去，温知云见状笑了笑，便松了手。

　　流笙只觉头疼欲裂，再加上背后被马踢了一脚，此刻浑身都疼，满脸煞白，额头冷汗和雨水交织，却还是拼力推开了秦越。

　　秦越被推只觉愤怒无比，她竟然推开他？

　　一把将流笙扯下了马，流笙重重摔在地上，闷哼一声。

　　这下连周围的人都瞧出了不对劲，还有细心的女子指出了流笙背后那一块马蹄印，明显是受伤了。

　　流笙知道，今日必要圆满，不留后患，她不可能再回侯府。

　　发髻散乱，苍白的脸无一丝血色：“侯爷，婢子到处找您，可您都不在。”

　　秦越有些难堪，他方才还在人群里吹嘘自己见机快，在出骚乱的当时就出了马场围栏，看着众人面色，秦越也满脸通红。

　　温知云见流笙撑地的手腕一直在抖，显见是在强撑。

　　“小侯爷，咱们比赛的彩头还没说呢。”温知云指了指流笙，接过小童的巾子，擦干面上的雨水，“不如把她给我吧？”

　　方才答应了，也不好食言，温知云又看向流笙，回想马踢过去的时候，他以为这女人腰都会断了，可站起后的眼神坚韧如蒲草，倒有些百折不弯的精神。

　　父亲说过，这样眼神的人，不该死在那种腌臜地。

　　他看出了流笙眼中的决绝。

　　秦越面色越发难看，他在想，那根宝蓝吐翠鹊羽金钗，方才不该给流笙的。

　　正打算俯身去流笙怀里掏，却被温知云一把攥住了手腕，温和嗓音响起。

　　“虽说是个机灵的丫头，小侯爷倒也不必如此不舍，我这匹马，乃是圣上所赐，拿来与你换吧，今日算是双赢如何？”

　　想来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传出去让大家难堪，温知云是为秦越考虑的，周围人也随即闭上嘴，大家眼里露出了然。

　　秦越瞪着流笙，不知方才马场里发生了什么，温知云竟然愿意用皇上赐下的马来换流笙，这女人究竟做了什么？

　　众人也都大吃一惊，还有人见气氛太过严肃，便调笑了两句。

　　“早知道温公子这么大方，我今日也该带两个美貌丫头过来的。”

　　“哎呀，错过了，错过了。”

　　众人哄笑起来，也有人劝秦越：“小侯爷，您看您今天真是走运呀，前些日子和温公子讨都讨不到。”

　　众人都是宅院里长成的人精，这明显就是温知云看不得秦越虐待丫头，挺身而出英雄救美，秦越如今越发不长进了，这种事也干的出来。

　　大家左一句右一句，秦越面色越发难看了，马是得到了，可是以这种代价得到，简直就是羞辱。

　　流笙连头都不敢抬起，只庆幸今日落雨，花了妆容，让她这么狼狈，众人也瞧不真切自己的模样。

　　只是以后，众人提起她，恐怕就是一个用马换回来的女子，她如今也不指望能有什么脸面。

　　秦越自是抓住了这点，便想挽回自己的脸面，开口就是不甘心的羞辱：“温公子真是大方，一个丫头而已，你看上了早说嘛，这贱婢今日能攀上你，是她的福气……”

　　众人也就嘻嘻哈哈的过去了，马场很快也就清冷下来。

　　流笙收起满心屈辱，今日之后，她的棱角彻底被磨平。

　　*

　　雨渐渐大了，众人慢慢都散去，秦越最后留下了一个狠毒的眼神，还有一句贱婢就走了。

　　温知云也准备走，却被后面一道细弱的声音叫住。

　　“公子，婢子的卖身契还在秦家，能劳烦您派人去取回么？”她不放心，秦越那人性情怪异，若是寻到了由头，恐怕不好脱身。

　　温知云垂眼看着面前的女子，衣裳湿透了，勾勒出姣好的线条，从细腰往上看，鼓鼓囊囊的，弯折的脖颈也是纤细白皙，浑身满是泥水和沙土，狼狈至极。

　　却又如石缝里的小草，坚韧旺盛。

　　这么些年，除了在边关，盛京倒还真的极少见这样的姑娘，即便是荒蛮之地，那些女子也都羞涩胆小居多。

　　“你大概要失望了，温家不比秦家宽厚，你若是能自己拿回你的身契，我就允你入府，如何？”

　　方才，他可没有说要带她回府。

　　流笙咬唇，煞白的一张小脸露出坚毅，抬头望着温知云，一眨不眨，“公子说话算话？”

　　温知云笑了，雨中的姑娘，格外的脆弱动人，倒真的生了些怜惜的心思，拿下腰间玄色丝绦挂着的一枚玉佛挂饰，扔了下去。

　　“若是拿了身契，就来长公主府找我。”

　　流笙看着温知云离去，雨线连绵，天地陷入白茫茫一片，流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忍着背后的疼，在雨中艰难的爬了起来。

　　脑中始终有一线清明，她不能倒下。

　　因着自己，温知云损失了一匹御赐的马，所以才会这样？倒也公平，她总要有些本事，进了府，也能保证自己可以活下去。

　　马场离京中还有些距离，她不会骑马，只能找马场的人商量，好说歹说，马场的人见她可怜，答应用马车送她回去。

　　此时的温知云快马疾驰，已经回了府。

　　“添喜，今日的事，不许跟母亲说。”

　　叫添喜的小童很是委屈，瘪着嘴说话：“您就是不吩咐，我也不会说的，那御赐的马，您说送就送，若是夫人知道了，又要骂您了。”

　　温知云抬脚就踹，嘴里骂道：“你懂什么？不能上战场的马，这么养着跟养一条狗有什么区别？给了秦越也好，他伺候的，比我精心些，也算是给那匹马一个交代。”

　　风停雨住，雨后阳光格外耀眼，连路边的树都瞧着干净了许多，新发的嫩叶翠绿，生机盎然。

　　流笙看着面前的一对大石狮，门楼里刻有平昌候府的匾额高悬，脚步有些踟躇，可还是决然踏了进去。

　　她的身契在秦老夫人手上，流笙进府，直接就去了秦越身边，秦老夫人对儿子看管的极严，身边的丫头都是一审再审，最后还要签下身契。

　　流笙还有对牌，能从角门进去，便打算径直去上院找秦老夫人，谁料这里已经有人在等了。

　　秦越身边，有两个一等丫头，四个二等丫头，还有若干洒扫浣洗熏香的丫头，十分热闹。

　　流笙没来时，自然平和些，流笙一来，便打破了往日虚假的和睦，所有人倒是挺团结，一致欺负流笙。

　　“哟，这不是回来了么？”

　　“是啊，千般讨好，好不容易讨来的差事，现在又把侯爷得罪了，啧啧……”

　　“叫她猖狂，侯爷回来都被气成什么样了？”

　　“就是，也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事……”

　　流笙一如既往，懒得理会这些愚蠢的女人，径直往上院去。

　　上院里依旧一片宁静，院门处三两洒扫丫头，正拿着竹扫把扫路面积水，看这样子，秦越并未过来说什么，流笙心头略微平静。

　　丫头见流笙一身狼狈的模样，皆是露出诧异的眼神，大家如今都熟识了，流笙请其中一个丫头去请秦老夫人身边的刘妈妈出来。

　　刘妈妈来的很快，流笙这些日子，也送了不少吃食给她，刘妈妈对流笙还算不错。

　　“哎呀，你这是怎么了？”刘妈看着流笙满身狼狈，惊呼起来。

　　流笙却急急和她说道：“望妈妈能通禀一声，是有关侯爷的。”秦老夫人爱子如命，只要有关秦越的，她都关心。

　　刘妈妈闻言连连点头：“好好好，你等一下。”

　　很快，流笙就进了正房堂屋，迎面便是四面山水彩屏，檀木雕花底座，绕过屏风，罗汉塌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手中拈了一串佛珠，此刻额头还包了一块松鹤延年的薄绸抹额，像是头疼又犯了。

　　一边的玉质兽面蚩尾香炉里，青烟袅娜，不知为何，整个富贵清雅的屋子，都有股子沉闷的意味。

　　流笙忍着背后涔涔冒出的冷汗，福了福身子：“流笙请夫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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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秦越：温公子好像瞧不起我
温知云：真是给你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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