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沙漏城（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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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长璀把信封拿起来，凑到眼前仔细观察。
信封的用纸很厚重，刚入手，有些毛糙的感觉，拿久了，反倒有种滑腻腻的温热。封口处被压得很平，没有一点翘起的缝隙，要不是平滑的边缘线十分显眼，几乎都找不到封口的位置。
黄右又拿出几张纸条晃了晃：“一次性纸环，你也知道了，用来合作下本的道具。”
嘀——
那种滑腻的红仿佛从指尖流入了血管，刺耳的声音在楚长璀的耳边炸开。
紧接着是风，吹得本就不牢固的窗架子哐哐作响，雨如同石子一般重重敲打在玻璃上，橡胶手套啪地一下弹回，紧紧贴着皮肤，网框呯地砸下，金属器械叮哐作响。
磨砂玻璃的背后，有一双雾蒙蒙的绿眼睛。
“等等，按住他！”
小苗的喊声撕开了这片暴雨。
楚长璀悚然回神。
左臂上本来已经被晏不溯止住的血，随着楚长璀的挣扎，又重新涌出来。要不是黄右及时抵住他的肩，楚长璀差点要一跃而起。
小苗飞快地从矮桌底下拖出医疗箱，扯出一卷绑带来。她按住楚长璀的肩，仔细而熟练地将绷带一圈圈缠上去，动作像尺划地一样规范。可她依旧紧紧咬着下唇，止不住地紧张，像是被楚长璀刚才的行为吓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连边骜都凑上前来。
楚长璀捂着脸干呕起来。这种感觉很像他看到晏不溯记忆的时候，但又不尽然相似，像是把几小时的电影打散后压缩成了几秒的片段，支离破碎且混乱不堪，击溃了大脑的信号处理系统。
信封脱手而出，滑落得很远，绒绒摇着尾巴追了出去。
“我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黄右小心翼翼地问。
楚长璀缓了口气：“风和雨，金属的声音，塑胶手套……还有晏不溯。”
“……怎么会这样？”黄右脱口而去，又愣了一下，“之前你也是这样，但那是在副本里，不对，也和晏队有关……这怎么说，也不一样吧。”
边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楚长璀：“这些片段如果和下一个副本有关，那可不得了了。”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斯特缓缓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暴行队吗。”
“他们的队伍之所以能不断壮大，能不被众人群起而攻之，有一个主要的核心，他们的队长，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有人知道他的本名，有一天，他突然出现，并自称为预言家，一开始所有人都觉得他又是一个被这个世界逼疯的傻子。”
“后来大家发现，他没有傻。”
“预言家可以通过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
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其重要程度可想而知。没有人不想对副本内容有所准备的，自然会有求于他。
“等到第一批听过他‘预言’的人从副本里回来，他就出名了。有无数人想他死，也就会有更多人想他活。他很刁钻古怪，所以有无数或真心，或假意的人想要加入他的麾下，获得他的指点，或许本来想提高自己的生存概率，但终将或多或少被他的一些言论洗脑。”
黄右有些兴奋：“如果你也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岂不是赚大发……咳，我是说，这样的话找晏队也很方便。”
边骜按着他的肩，接过话头：“最重要的是，晏队和他关系还不错，而且……”
他顿了一顿，摘下了墨镜夹在了领口。
他的左眼装的是机械义眼，闪着规律的蓝光，以一种非人类的转动角度，打量了在场的所有人。
“我觉得现在是时候讲了……晏队死的那个副本，或许是提前找预言家看过的。”
“什么？！”
阿斯特反倒成了最不淡定的那个人。她猛地一下捏炸了手里的杯子：“这你还不砍了那狗娘养的！？”
黄右也压下眉头，低声道：“老骜，这就是你的不对。”
“听我讲完。”边骜说，“因为晏队基本上不和别人讨论这些，而我看到那天他提前去见了预言家……但这件事说到底，已经死无对证了。”
阿斯特小声切了一句。
边骜的目光落到楚长璀身上。
楚长璀看着自己的手：“如果我可以，就有底牌去和他对峙。”
边骜点点头：“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这起码是一个方向，掌握越多的讯息，对我们越有利。”
黄右有些激动地拍了拍沙发背。
“我起码需要五十小时，才能完全恢复你的手臂。”一直不做声的小苗突然开口。她在楚长璀的手腕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两段翅膀被她拉得鼓鼓的，很是可爱，“现在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楚长璀稍微动了动左手，还是在隐隐作痛，但已经是在可以忽视的范围之内了，虽然没有到起死人肉白骨的境界，这种远超现代医疗的手段已经足以令人感叹。
“目前还是做好几手准备，之前的副本复活计划还会继续，”边骜总结道，“不过，平时大家都是各管各的，但现在特殊情况，晏队也和阿斯特交代过了，楚，我们会全力协助你完成副本。”
他把黄右手里的纸带交给楚长璀：“拿上，好了，多说无益，去休息吧，五十小时后出发。”
边骜慢悠悠地缩回自己的轮椅，阿斯特把杯子碎片收拾收拾捡了。黄右拉了楚长璀一把：“走吧，带你上楼挑个房间。”
二楼的走廊不宽，房间的设置都是对称的。住客们的房门风格都很明显，楚长璀看了两眼，没有开口说他们的房子原本是储物间和收藏室的事实。
二人路过一颗雪松，琳琅满目的宝石把它装点的像一棵圣诞树。黄右习以为常地把一只扒拉宝石的老鼠抓起来，扔回旁边的立体迷宫架上：“晏队对面的房间一直是空的，你住那就行，进门之前想象一下房间的样子，虽然不会出现超出范围的奇葩东西，不过基本能满足。”
楚长璀应了一声，然后拧开门把。
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房间，三架书柜和一个衣柜把空间压得十分狭隘，窗前的书桌上挤着几个显示屏，文件也堆得满满当当，疏于整理，一路涌到中间的单人床边，勉强让出一个供人休息的位置。
黄右礼节性地把目光挪到墙上，墙上一板一眼地钉着不少文件，映入眼帘的标题就是：9.1—10.1 行动报告/晏，旁边的证物袋里装着三枚弹壳。
黄右：“嗯……你随意——”
楚长璀飞快地把门砸上。他退后两步，去开晏不溯房间的门。
“不是本人的房门是打不开的……”黄右刚想补充一句，就看到一直紧闭着的房门被楚长璀顺利拧开。
双标，是双标吧。
黄右憋了口气：“……我走了，我不该出现在这里，当我没说。”
晏不溯的房间就宽敞很多，暖色调，所有东西都整理得规规矩矩，右手边是浴室，中段还隔出一个小书房，最里面才是卧室。最远处还有个人工采光的飘窗，书桌上的香柱还在幽幽冒着烟，仿佛主人才离开不久。
楚长璀把带出来的雕塑放到香座旁边。他坐着看了一会儿，右手的指尖耷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楚长璀拉开书桌的抽屉。
抽屉里空荡荡的，只放着一副细框的眼镜。
他迟疑了一会儿，带上眼镜，熟练地推了一下，尺寸正好，架在鼻梁上，只能感受到一点重量。楚长璀有一种最后一块拼图终于拼完整的感觉。或许眼镜就是这种东西，戴了八年也不会有太大变化。
椅子很舒服，软，又不会太软，楚长璀靠在上面就不想动了，他其实有点轻微的洁癖，以前不把自己搞干净是不会躺到床上去的，但后来因为太忙，这种无端的小癖好也不知道抛到哪去了。
看着晏不溯叠得规规矩矩的被子，楚长璀再看看自己还在渗着血的左手，决定还是坐在椅子上就够了。
他闭上眼睛。
晏不溯点燃了一小截香。
桌子上没有任何东西，他于是把香搭在桌沿，让它一点点烧着，驱散了房间里弥漫不去的烟味和铁锈味。
楚长璀规规矩矩坐在椅子上，椅子是铁的，冰凉且粘腻，被钉在地上，和桌子之间的距离也让人很不舒服。
楚长璀乖乖坐着，看晏不溯慢条斯理地弄这些没用的。然后晏不溯拿出了一本照片集，摊开推到楚长璀面前。
楚长璀的手搭在膝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研究员，按照安排，你应该教授的是基本反制——”
“监控员在下午三点半准时去弄杯咖啡，因为正好碰上八十四号项目新来的女教授，他们会聊上十五分钟——如果顺利的话，半个小时。”
“足以做一些余兴活动。”
他翻开的那一页是天文望远镜拍摄的银河，熠熠生辉。
楚长璀看了一眼，下意识捏着指尖：“礁湖星云，斗宿二，亮度5.0，研究员，我有义务且有必要将这次异常汇报。”
“你不会的。”晏不溯对他眨了眨眼，翻下一页，“这不是任何测试，你只要看就可以。”
“如果在结束之前，你还希望汇报异常的话——”
楚长璀被吵醒了，左手还在一抽一抽地疼，椅子依然很舒服。
绒绒嘴里衔着那个红信封，眼巴巴地看着楚长璀。吵醒楚长璀的罪魁祸首——它的黑鼻子，在楚长璀的手附近转悠，湿乎乎的。
绒绒一见楚长璀看它，就乖乖地坐下，摆着尾巴，炫耀着捡回来的红信封，无比期待楚长璀的夸奖。
“傻狗。”楚长璀摸它的下巴。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沙漏城（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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