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玫瑰》无忧盟主

12、比赛

　　李执锐每天都来得很早，等着学校开门。周围还有最早一批学生和她一起等待，清晨光线充足，能看到不少人拿着书本争分夺秒的学习，剩下的学生们则仍沉浸在朦胧的睡意中。周围一片安静。

　　在这片安静中，正在跑来的男生显得格格不入。他边跑便招手，生怕李执锐看不到，喊着：“姥姥！”

　　哟呵。没劲头学习的萧王子今天居然起了个大早。李执锐奇了。

　　明明大老远就打了招呼，可到面前时，萧王子却脚步踌躇起来，给自己打了气，才捏着信封走过来，飞快塞进李执锐手里说：“这个给你。”

　　李执锐还没反应过来，他又跑开了，跑出几步远，回过头来对她笑起来，指指那封信，才彻底跑远。

　　李执锐低头，看到了一个粉嫩的华丽信封。

　　乖乖哟，该不会是情书吧。李执锐好笑地想。

　　她还没收过情书呢。年轻的时候因为成分不好，根本找不着对象——这也算是她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情之一了，要当年真的找着了对象结婚，她这辈子就算完了——等年纪大了，遇到的都是成年人，直来直去的，喜欢就直说，也不会搞这些花样。

　　不过手上这封也不是情书。打开后李执锐就意识到，这是一封“道歉信”。

　　开篇郑重严肃，写着一百封信有九十九封都在套用的开头：尊敬的姥姥。

　　“昨天我很生气，因为你批评了我最喜欢的《小王子》。我一天都在为这件事情生气。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以为你也会喜欢《小王子》，可是你一点儿也不喜欢。我觉得很难过。但是妈妈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不应该因为这件事和你生气，让我和你道歉。我本来想拒绝，但又觉得，既然我还想和你做朋友，那么就算我现在不道歉，将来也会道歉，那中间我生气的时间就被浪费掉了。所以我决定现在就向你道歉。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冲动跑掉，我应该听听你的想法。现在我知道你的想法了。我看到的是小王子的故事，可是你更想看到玫瑰的故事。嗯，妈妈是这样和我说的，如果你也是这么想的，那我觉得很新奇。虽然我很久以前就看过《小王子》，可是我居然从来没有想过，玫瑰也可以有自己的故事。你的想法很奇特。你也很奇特。”

　　最后一句“你也很奇特”被划掉了，与行文的工整字迹很不协调，划得也很敷衍，轻易就能辨认。

　　落款是中规中矩的“萧王子”，还跟着一句情感强烈的PS：“看完这封信后，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当作什么也没有发生！！！”

　　李执锐把信折好放回去，恰好校门打开，她走进学校。

　　萧王子又来找她了。李执锐按照他说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昨天没有吵架，今天没有道歉，像往常一样做自己的事情，而萧王子也像往常一样，坐着但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同的是，今天萧王子总是偷偷看她。

　　他平时总是坦诚，看人的时候也大大方方的，很少像现在这样。

　　李执锐虽然察觉了，但不说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中间休息的时候，萧王子终于拿定主意，开启了这个话题：“姥姥。”

　　李执锐伸着懒腰看他。

　　萧王子正襟危坐，问：“你看了那封信吗？”

　　李执锐一脸茫然：“什么信？”

　　萧王子说：“就是今天早上我给你的那封信。”

　　李执锐依然皱眉：“有这回事？”

　　萧王子有些坐不住了：“我送到你手里的啊，你不记得了吗？”

　　李执锐揉着额角，努力回忆。旁边的萧王子凑近了盯着她，眼神也跟着使劲儿：“想起来了吗？”

　　“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哦！”在萧王子激动的目光中，李执锐恍然道：“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了？”

　　萧王子怀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像是在逗自己。

　　但好像……也没什么必要吧。

　　“其实也没什么。”萧王子收拾好心情，说：“就是觉得，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不需要当作没发生。”

　　萧王子说得严肃正经，可李执锐听了只觉失笑。

　　这件事对她来说本来也算不上什么事情。他如果不是这样强调，恐怕没几天她就能忘个干净。但萧王子说完这话却觉得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放松下来，和李执锐说：“其实我有一个秘密。”

　　李执锐看他表情就猜出下句是什么。

　　果然，他说：“但是现在不告诉你。”

　　李执锐懒洋洋地点头。

　　“这是一个惊喜！”萧王子眼睛亮晶晶的，“等……”他掰着手指数，“等六个月，半年后我就告诉你。”

　　李执锐算了算，半年后，就是明年四五月份，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在不在这儿呢。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和这个惊喜有关，萧王子这段时间出现的频率有所降低。李执锐一如既往地陪女生们一起打篮球，女生们似乎也意识到萧王子总是出现在她身边，就主动提起他最近出现较少的原因：他居然又开始学习了！虽然逃课现象仍有发生，但班主任已经谢天谢地了。

　　女生们和高一男生比赛的这天，恰逢几个班级的体育课，篮球场边围了不少学生，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来为女队加油的。女生们平日练习的时候从来没有面对这么多观众，还没上场就已经紧张起来，尤其一些学生还凑上前给她们加油，更增加了她们的压力。

　　李恣安慰道：“放心，她们虽然给你们加油了，但心里都知道你们不可能赢。”

　　虽然女生们心里也都知道自己获胜的可能性不大，但李恣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们反而更想赢了。

　　因为只有一节体育课，所以比赛的赛制很简单，上下半场各十二分钟，中场休息十分钟，这对体力上仍有很大劣势的女生们来说是件好事，但另一方面，缺乏比赛经验的女生们受场外影响较大，不容易进入状态，比赛时间短意味着容错率更低，这同样是挑战。

　　在赛前，李执锐就给她们分析了开场可能的两种情况：要么，男生轻敌，那么开场就是女生最好的机会，只是能否抓住机会却要看女生们能否比他们更早进入状态；要么，男生因为是和女生的比赛，更担心被逆袭后遭到嘲笑，因此开局便来下马威，试图用猛烈的攻势直接打击女生的士气，这种情况下，女生需要稳住阵脚，保持自己的节奏，将比赛带入下半场。

　　最终，场上的局势走向李执锐预测的第二种。

　　比赛刚一开始，男队球员们就跟孔雀开屏似的，用尽浑身解数，攻势猛烈，直接把女队球员们打蒙了。

　　上一次陈赦和李恣各自拉队比赛的时候，还没人清楚李恣的实力，但这一次，哪怕是全女阵容，至少，没人敢小看李恣，对她一番严防死守。李恣是整个队伍的核心，其她球员行动时多少都会关注她的动向，李恣受制，整个队伍的节奏也陷入混乱，毫无经验的女生们被男生带着满场跑动，消耗了大量体力。尽管只有十二分钟，但除了李恣，其她女生以前的锻炼量都不大，而体力的提升并不能一蹴而就，只靠这一两个月的突击，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这个层次的篮球比赛，和专业人士差得很远，自然没有那么久的推拉过程，基本上男生只要拿到球，女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命中，到中场休息的时候，女队只进球五分，男生已经拿到二十一分。

　　从场上下来，女生们甚至顾不上沮丧，只忙着大口喘气。好不容易匀出气来，赵思清喘着说：“平时训练不觉得，真打起来好累啊……”

　　李恣抖着衣领晾风，说：“你们节奏都被男生带跑了。”

　　追着男生满场跑，能不累吗。

　　陶理低声，声音里带了点哽咽：“想控制也控制不住啊……”

　　哪怕做好了输的准备，可是看到记分牌上差距悬殊的数字，还是觉得心里难受。

　　“反正都打成这样了，也不用有什么负担了，全力以赴吧。”李执锐用一次性纸杯装了温水送给每个女生，依次拍过她们肩膀，问：“还能坚持吗？”

　　赵思清一口气喝光水说：“我没问题。但是陶理……”

　　陶理打断她：“我也没问题！”

　　李执锐听出些什么，问陶理：“你怎么了？”

　　赵思清嘴快：“她正来大姨妈呢。”

　　李执锐愣了一下：“大姨妈？”

　　“嗐，”李恣说：“就是月经。”她扭头问：“你觉得怎么样？”

　　陶理摇头：“我觉得没事。”

　　赵思清说：“你可别逞强！”

　　陶理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陶理确实算是她们几个人里面体力比较好的一个，她自己说没问题，其她人也没有固执地非要她下场。比赛只有十二分钟，相比之下中场十分钟休息似乎已经很长，但再次上场时，身体的疲惫依然明显。

　　不过现在已经无所谓了。上半场比赛彻底打消了她们那点期望奇迹发生的侥幸念头，开始真正地面对这场比赛：她们只是想要从中获得经验而已。

　　如果只是从中获得经验，那么相比于获胜，能够清晰判断自己的处境并得出应对方法才是最重要的。在这个目的的支持下，下半场比赛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