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师兄他假正经》城西旧月

91、天散

　　白宇负伤，忍痛跳到五步之外，面上终于不再从容，缓过须臾，嗤笑道：“先是寂法困住我，再用镜法制造幻象，二者融合，原来这就是你的招式。”
　　接着却又不屑道：“可惜，方才你未能将我一击毙命，现在，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远处二人见绿风河重伤白宇，稍稍放下心来，继续观望。
　　绿风河不言不语再次冲向白宇，冲到极近之时，白宇却闭了眼完全无视身前，转而回身向后抬起手来，可才要凝气，忽地面色一变，又迅速返回身，但却为时已晚，这次绿风河并未出现在他身后，而是就站在他身前，手掌已击中他的心口。

　　嘭一声真气炸裂，远处景夜白与荣瑜本以为可以到此了结，可一瞬间又变成瞠目结舌，不知为何被击中的并不是白宇，而是绿风河。
　　此时绿风河的手仍抵在白宇胸前，白宇一脸木然，身形却如花屑一般在一点点飘散，而在绿风河身后，一团虚幻的涟漪慢慢凝结成了实体，变成为白宇的模样。
　　眨眼间凝结完全后，就见他正抓住绿风河的肩头，汩汩的绿色血液顺着他的手臂流淌下来。

　　绿风河臂膀重伤，抬起的手慢慢垂了下来，面色倒是不改，白宇并未伤他要害，这一击后，又退出几步，玩味一笑，戏谑道：“你只会寂法与镜法，却未曾学会其他，虚法现在已教给你，还有离、惊、灻、灭，念及你我故交，我有心全都教你，你倒要撑住。”

　　听到此，景夜白悄声对荣瑜交待道：“风河兄只怕撑不住，准备上吧。”
　　荣瑜点点头，二人已做好准备。

　　绿风河眼望白宇依旧无声，任由肩头血液横流，仿似毫无知觉，白宇冷哼一声不再多说，挺身而来，不想绿风河避也不避，任凭他一掌拍在自己胸前，远处荣瑜与景夜白眼见危急，心知无法再等，当即向他们冲去。

　　白宇显然也没料到绿风河竟不躲避，这一击只是试探并未用尽全力，就在他将要下一击时，绿风河却蓦地大声喊道：“天散！”
　　白宇听此，面色骤然一变，绿风河话音未尽，就见他身后一对羽翼嘭地散去，漫天羽毛如花屑般在二人身周围成一团，将二人困在了里面。
　　景夜白与荣瑜将将赶到，却发现无法进入其中，无论真气与魔气，皆不能破开丝毫。

　　白色的羽毛密密麻麻阻隔出一方空间，内外完全隔绝，这二人在外别无他法，只能守着静观其变。
　　内里空间不过十步长宽，二人面对面站着，周遭静寂，白宇冷声道：“你可知用了天散是什么后果？”
　　“知道。”绿风河若不经意道，“寂法与镜法全是你教会的我，自然不可能取你性命，唯有天散，你说过是自残之法，从不肯修习，所以，只有我会。”
　　“只凭这个，你也未必能打得过我。”白宇咬牙，一抬手，数道真气击向绿风河。

　　可不及近身，一团羽毛早已飞到绿风河身前，阻挡住了真气，白宇怒极，不断发出攻击，各种妖法并出，然而无论如何攻击却始终伤不到绿风河分毫，周遭的羽毛似是活物一般，围绕着绿风河，替他挡住了所有攻击。
　　待白宇停止攻势之后，那些羽毛却一刻不停，转而向他袭来，根根皆如利刃，白宇只好躲闪，可内里本就空间狭小，不便逃脱，加之羽毛细小，片刻后，终究负伤。

　　如此攻势之下，尽管白宇用出各种身法，身上依旧布满了伤口，身形也慢了许多，十分狼狈，然而面上神情却越发阴鸷，绿风河眼睁睁看着，身体微微在抖索，似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片刻后，终是不忍一般，闭了眼，嘴唇轻启，呢喃一声：“退。”
　　霎然间，零零散散的羽毛全都退回到四周，不再追击白宇，白宇不明就里，但见绿风河闭着眼，径直便向他冲去，指尖凝聚出真气，直指绿风河颈上。

　　就在一步之处，真气迸发出去，绿风河忽然睁开眼，一把抓住白宇的手，真气贯穿了他的手掌，可他却毫无知觉般只顾得死死抓住白宇。
　　“白宇！”绿风河蓦然大喊，“你为何要抛下我！”

　　两只手紧紧缠在一起，绿风河重伤的臂膀此时却无事一般抬了起来，一拳一拳打在白宇胸前，口中不住在喊叫：“我等了你整整十日，不敢走远，更不敢合眼，我担心你找不到我，我担心你遇到危险，我告诉自己你一定会来找我，我们，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啊，可你为何要抛下我！”
　　喊叫声贯彻耳畔，白宇本还要挣脱，可忽然又不知为何竟愣怔住了，任凭绿风河捶打在他身上却丝毫不动。

　　“白宇，你回答我！”绿风河松开白宇的手，转而抓向他的羽翼，发了疯一样抓着上面的羽毛，每一下都要抓掉许多，凌虐般极尽狂暴。
　　“你说，那些是假的，你没有屠城，你去给我买梅子，你只是迷了路，你遇到了危险，你是被人陷害…你说，我要你亲口告诉我！”
　　白宇如定住一般动也不动，绿风河肆虐过后，仰头大喊：“白宇！”

　　嘭～
　　忽然间，周遭羽毛如碎片般支离开来，微风卷起，漫天白色的羽毛带着花屑缓缓飘落，无端生起悲凉。
　　绿风河失去气力摇摇欲坠，踉跄须臾，终是不撑，向前倾去，而就在即将坠地之时，一双臂膀揽住他的腰身，将他抱入怀中，缓缓而下。

　　“风河。”
　　漫天花羽之中，这一声，极尽柔情，似是隔着千山万水，奔赴而来。
　　绿风河瞳孔猛睁，登时流出泪来，模糊的双眸中，眼前人却无比清晰。
　　“你受苦了。”白宇贴近他的耳畔，轻声低语。
　　绿风河看着他的眼睛，嘴唇颤抖，千言万语汇成寥寥几字：“白宇，我来了。”

　　景夜白与荣瑜见此一幕，心知已晚，无奈站于一旁默不作声。
　　白宇抱住绿风河，凄楚道：“风河，我……”
　　“白宇，白宇……”绿风河始终盯着他的眼睛，身形已渐渐枯索，撑着力气说道，“我相信你，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一直都相信你。但是我却不曾为你做过什么，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白宇轻抚着他的长发，安抚道：“不，你来到我的身边，这就足够了。”

　　二人对望着，绿风河泪流不止，却又忽然喊道：“九师兄，景公子，可否请你们帮我一个忙？”
　　景夜白忙应道：“风河兄请讲。”
　　绿风河气虚道：“烦请二位宣告仙门，浮云城屠城凶手乃是岚芫所弃恶妖，现已被二位抓获，并已清除，凶手临死前万分悔过，不求世人原谅，但求来世再偿还恶报。若有人问他姓名，就说，凶手名为，绿风河。”
　　“……”景夜白无言以对。

　　绿风河也不等他回答，偎缩在白宇怀中，渐渐合了眼，花屑仍在飘落，耳边只剩他最后一句低微之语。
　　“你与我分别的那天，林中起了急风，风声很大，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他说，最好的朋友…一定，不会丢下你……”

　　久久无声，花羽成海。

　　鹿鸣城中，黄小小正站于一棵树前练习射术，这一箭引弓尚未满，巨弓却忽地从中断开。
　　黄小小蓦地愣住，半晌之后，默默转了身，低下头轻声骂着笨蛋，一直重复了许多遍。
　　再抬头时，却早已泪如雨下，口中越骂越大声，骂够了，就拿上断弓开始跑，边跑边哭喊：“大哥，蓝溪…风河送我的弓坏了，你们快来帮我修好啊，他回来看见会生气的，你们快帮我修一修。”
　　“求求你们，谁来帮我把弓修好……”
　　“风河，我一定能修好，大笨蛋，你快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