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守寡后》漫卷疏狂

11、交朋友

　　这不上次买衬衫的时候，在大姐摊子上碰见的小冤大头嘛。

　　顾美玲当时还在心里想，就冲着她骂自己穷样，是不是能找个机会宰她一笔，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上了。

　　四月的火车车厢里算不上热，但这会空气中有股淡淡的火药味。

　　这当然是上铺的冤大头，不，女孩在瞪着顾美玲，小辣椒一样，她还在记仇呢，上次顾美玲当面让她在摆摊的大姐面前下不来台了。

　　但很快就瞪不下去了。

　　因为顾美玲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说，“你这衣服挺好看的。”

　　那女孩脸瞬间通红，尴尬的赶紧躺回去，又假装在看书，实际上一眼都看不下去。

　　能不脸红吗？她身上穿着白衬衫，宝蓝色的裙子，脖子上还系着蓝色丝巾，就连扎法都跟顾美玲上次系的一模一样，她这是学了人家，还被当事人给撞了个正着。

　　英雄气短，冤大头没动静了。

　　顾美玲也没把这当回事，反正小姑娘嘛，没有什么坏心思，逗一逗还挺好玩的。

　　太阳渐渐毒辣起来，星星摸着肚子眼巴巴的说，“妈妈，我饿了。”

　　元元也跟着点头，兄妹俩都有点饿。

　　一家人的早饭是四五点就吃了，这会儿饥肠辘辘，顾美玲立马把背包从床底下拿出来，里面装着茶叶蛋，馒头，还有雪菜肉丝。

　　“我去接热水，你们俩能不能给咱看好这些东西，不跟着陌生人走？”顾美玲就问，当然，主要是问元元。

　　元元舔舔嘴巴，点头了。

　　顾美玲于是拿了个大水壶，去餐车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回来以后先冲了一大缸子的麦乳精。

　　麦乳精前些年很贵，但这几年价格降下来了，而且陆宪的津贴也在逐年的增长，所以元元和星星都不缺这一口。

　　但今天从凌晨起来就一直在路上奔波，刚才妈妈睡着了，两小只也没敢休息，一眼不错的盯着车厢。

　　这会儿闻到麦乳精那股子浓浓的麦香味，都忍不住的吞了一大口唾沫。

　　等等，顾美玲敏锐的听见车厢里除了自己的俩孩子，上铺好像也传来了咕咚一声，这是在咽口水。

　　她不动声色，假装没听见，自己先喝了一口麦乳精，又给俩孩子一人一口。

　　“茶叶蛋想不想吃？”

　　“想！”

　　顾美玲出嫁之前手艺只能算一般，但这几年自己当家做主，自然而然的练出了一手的好厨艺。

　　她煮的茶叶蛋，虽然用的是最便宜的茶叶，但拿出来以后就是一股子浓浓的茶香味。

　　剥开蛋壳，里面是棕褐色的裂纹，咬一口，能从头皮一直舒坦到脚后跟，每一个味蕾都在跳跃，香，浓。

　　麦乳精配着茶叶蛋，这已经够好吃了，但这么吃不管饱，营养也不够。

　　顾美玲又拿了两个馒头，她一个，俩孩子一人一个，配着雪菜肉丝吃。

　　这还不够，自家种的番茄也带了几个，这么着，营养就均衡了。

　　俩孩子吧唧吧唧的嚼着馒头，小嘴油汪汪的，吃的有点腻味的时候就咬一口西红柿，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绿油油的麦田和小河，舒坦啊。

　　顾美玲慢悠悠的吃着，一边吃一边观察上铺。

　　她早就注意到了，刚才开始吃麦乳精和茶叶蛋的时候，上铺就开始动来动去。

　　等她把雪菜肉丝一拿出来，上铺简直就跟长了痔,疮似的，一会坐起来，一会又要躺下去，还频繁的凑头出去看。

　　顾美玲知道，她是在等火车上的餐车。

　　“午饭~午饭，一荤两素的盒饭，两块钱，想吃的跟我说啊。”餐车终于来了。

　　火车上的饭价格贵的让人咂舌头，一路喊一路叫卖，但买的人真没几个，大家听见以后都蒙上耳朵睡觉了，只有饿的实在没办法的人，才会咬牙买一份。

　　“我要买。”上铺迫不及待的喊了一嗓子。

　　小推车的轱辘在地面上滚着，咕噜咕噜的，终于到了车厢门口。

　　“要盒饭？两块钱一份，先给钱。”售货员就说。

　　上铺探出头，“你给我看看是什么菜。”

　　售货员于是掀开盖子，“这饭盒不包括在里面，吃完你得给我送回去的。”

　　顾美玲也就顺势看了一眼，好嘛，两块钱的盒饭，她还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毕竟现在两块钱，能在国营饭店吃个红烧肉，还能再点一份青椒炒豆皮。

　　但再看小推车上两块钱的盒饭，一个麻婆豆腐，看着没什么油水，而且肉末也就一点点，素菜是一份炒青菜，还有个茄子炒土豆。

　　上铺明显也看不上眼，撇了撇嘴。

　　“算了，我不想吃。”这份盒饭里所有东西都是她不喜欢的，这还怎么吃。

　　售货员又推着车走了，顾美玲就一直在笑，第三笔生意，十拿九稳。

　　元元饭量小，吃完躺在妈妈身边，自己给自己揉肚子。

　　但星星到处玩儿，饭量就大一点，吃了茶叶蛋和馒头还不够，揉着肚子眼巴巴的，“妈妈，还饿。”

　　“再来半个好不好？吃多了你要胃疼的。”顾美玲就又掰了半个馒头。

　　本来她还准备自己多吃点，坏心眼的想，上铺应该是馋坏了，看见她吃这么香，哈喇子都要掉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星星才是吃的最香的那个。

　　小丫头一口咬了馒头，又夹了一筷子雪菜肉丝，边吃边说，“妈妈，好吃好吃！这个菜脆脆的，还有肉味。”

　　再一口，她咬在西红柿上，又香又甜的西红柿汁顺着孩子的小嘴巴就流下来了，顾美玲伸手去擦，刚擦完就见上铺气呼呼的探出个脑袋。

　　“你的饭菜还有吗？就你们吃的所有东西，麦乳精，茶叶蛋，馒头，雪菜肉丝，能不能给我照样来一份，我给钱！”

　　“四块钱，不还价。”顾美玲看小姑娘气歪了的脸，觉得逗逗她好有意思啊。

　　“你这也太……”上铺刚准备喊贵，猛地想起自己上次说顾美玲穷样儿，立刻住嘴，知道她是在报复自己，气得又躺回去了，吃花生！

　　但花生这东西只能当个零嘴，当你饿肚子的时候吃，那是越吃越饿的。

　　顾美玲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开始收拾东西，一样一样的收拾，最后才要把雪菜肉丝的盖子盖上，上铺忍不住了，数了四块钱递下来，“给我弄一份，现在就要。”

　　顾美玲扑哧一下笑出了声。

　　只有星星还懵懵的舔嘴巴，“姐姐，我妈妈做的饭真的很好吃喔！”

　　三分钟以后，终于喝到一口麦乳精，又吃了一颗茶叶蛋的冤大头，恨不得回去扇自己一个耳光。

　　早知道这么好吃，她还犟着干啥？麻溜的给钱，至于忍那么长时间的饿吗！

　　“怎么样？我做的口味不错吧？”顾美玲坐在对面，笑着问。

　　这女孩头都快埋进瓷缸子里了，除了东西好吃，大概有点心虚，气哼哼的说，“四块钱，能不好吃吗？在外面省着点能吃两三天了。”

　　顾美玲揶揄她，“放心吧，我虽然没钱，也不至于坑你一个小姑娘的钱，四块钱，我包你这两天在车上的伙食，你要不愿意，我现在就退另外的钱给你。”

　　她这么一说，女孩不好意思了，摇头说，“算了，在你这吃挺好的，不用退钱。”

　　酒足饭饱，人心情就好嘛，两个人再说话的时候就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女孩主动介绍说，“我叫田小娥，你呢？”

　　“顾美玲。”

　　“这俩是你的孩子吗？龙凤胎，但我看你好年轻啊。”

　　“因为我本来就年轻，生的早。”顾美玲笑了笑，指着俩孩子介绍，“男孩是哥哥，陆元，女孩是妹妹，陆星。”

　　反正到目的地时间还长，一路上顾美玲就跟田小娥聊天来打发时间。

　　她这才知道田小娥的家庭条件确实是不错，父亲是县城毛纺厂的车间主任，很疼她的，但昨天父女两个大吵一架，田小娥就出了家门。

　　“那你妈呢，你要是这么出门，你妈得多心疼。”顾美玲设身处地的想，要是星星以后也跟她吵一架自己跑出去，啊，她会又担心，又心疼的。

　　一说到亲娘，田小娥眼神有点黯然，“我妈生我的时候难产走了，现在的这个是我后妈。”

　　她冷笑一声，“呵，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听说我出门，她不笑死都算给我爸面子了。”

　　好吧，这是个遭遇了恶毒后妈的女孩。

　　别人的家事顾美玲不想掺和，转移话题，“那你这趟出门干嘛？上学吗？”

　　现在很多大学都已经开始重新招生了，她正是上大学的年纪。

　　田小娥眨了眨眼，说得很坦然，“没考上，我爸想让我进厂当会计，且上班且学着，但我一看数字就头晕，害人嘛不是，所以昨天吵了一架，现在准备去平顺火车站，我要做生意。”

　　“这么巧？我们同路，我也是去平顺火车站，新华市场。”

　　田小娥一听来劲儿了，把上铺的花生也拿下来，俩人一边吃花生一边聊天。

　　咔嚓，顾美玲吐了口花生皮，自己都没发现一件事。

　　交到了朋友，有了自己的小生意。

　　她逐渐走上了一条跟梦里完全相反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