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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醒酒 ...

  •   玉桃脸上的娇羞还未漫开就僵住了。
      似是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她迷蒙地抬了下头,而后对上他冷如霜刀的视线,乍然清醒过来。

      一时间满身冰凉。

      被他唤了名字的人自他身后走来,一袭黑衣带着满身骇人的肃冷。

      当下才意识到,他口中那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味。

      “二爷……求、求二爷饶过奴婢……”

      纪焰的手攥住她的手腕,强行将人拉拽下来。

      “奴婢再也不敢了!”玉桃声音颤极,带上了恐惧至极的泣音,“再也不敢了!啊——”

      她还不知死活地攀扯着任诩的衣袍,一声清脆的响动清晰地出现在内室之中,玉桃的话戛然而止,静默半瞬之后是撕心裂肺的惨叫。

      女子身子纤弱,纪焰还未来得及用力,只稍稍让人脱臼,她就几欲晕厥过去。

      眼泪自也攀了满脸,顺着下颌滑落下来。

      任诩淡看了一眼,目色划过一丝嫌恶:“拉出去。”

      “是。”

      蒋弦微几乎吓得双腿发软,一张脸在灯下煞白如纸。

      任诩饮下一口酒,唇边轻嗤,瞧都没再瞧她一眼。

      纪焰拉着人刚往外走了几步,正要把人甩在街上,忽然于不远处的马车旁瞧见一个熟悉身影。

      黑夜里看得不大清楚,只瞧见那人洁白裙裾,被月光映得越发干净。

      这马车他倒是有些眼熟。

      “蒋大姑娘?”纪焰遥遥地问了句。

      对面身形微顿。

      锦菱一眼望过来,眸中带着些许惊惶。

      蒋弦知垂眼,没有回头,迈上了马车一步。

      左右是夜里,那人也看不清楚,就算是走了——

      却忽然听得内室之中传来淡哑的声音。

      “进来。”

      “……”
      再避不开,蒋弦知回过身,向纪焰轻点了头。

      沿路走回时,恰遇到蒋弦微走出来。
      她一双美目此刻被吓得微红,却又不敢发作,只敢将情绪通通压在眼底。

      如今瞧见蒋弦知,目中倒多出三分幸灾乐祸,剜过她一眼后讥讽轻笑:“姐姐自己选的好郎君,这暴戾性子,姐姐就好好享受吧。”

      连锦菱都被内室这股沉压压的氛围吓得手心冰凉,蒋弦知却未做声,直走到门口,在距任诩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

      “本无意打扰二爷,恰逢樊花楼,想着这里的糕点,才……”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任诩抬了下头:“想吃什么?”

      蒋弦知顿了下,片刻后诚实答来:“珍珠萝卜糕,青梅羹。”

      任诩像是笑了下,而后对着店小二挥手。

      “去做。”

      蒋弦知没作声,视线落在他身上。

      就着昏光,瞧不太清他的神色。

      但蒋弦知发现,自己总是能撞见到任诩脱下戾气的时刻。
      就像现在,他看上去周身凛冽,神色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任诩随意推了把椅子过来,淡声命令,“坐。”

      孤男寡女,未婚未娶,就算是婚约已成,这般相处,也实在是不宜。
      但任诩眼中,似乎是没有这个概念的。

      蒋弦知张了张口,看着他周身这懒散模样,终究是将话咽了回去。

      何必同一个喝醉的人较真。

      将椅拖拽至长桌的另一侧,蒋弦知袭裙坐下。

      “让你坐就坐,”灯火映在他轻扯的薄唇上,他声线凉薄,“这么乖?”

      蒋弦知盯着桌角,未理他,只轻声:“你喝这么多酒,会难受的。”

      她声音轻软,倒让任诩一怔。

      他活到这年岁,还真是少听到这样的话。

      “哦。”慢声应了一嗓子,酒液顺着喉流淌而下,他挥袖打开酒塞,再斟。

      随着他动作,有一股极重的血腥气自满室氤氲的酒气中漫开,蒋弦知身子微顿。

      任诩似也察觉到了。

      今日审人审得匆忙,这身衣服还未来得及换,现下闻着只觉恶心。
      这样重的味道,怕不是又要吓到人。

      他斟酒的动作停了一瞬,微侧头:“闻见了?”

      对面半晌没应声。

      任诩心底一声轻笑。
      他在外人眼中,到底还是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混账,惧怕躲避,都是应该的。

      只是还没等他再开口,忽然听见对面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你受伤了吗?”

      见他不回话,蒋弦知手指轻攥衣裙,试探又问。
      “要不要叫大夫?”

      小姑娘声音干净温软,像窗外的月光。

      饮过酒的嗓子异常热辣,他现下只觉得干渴。
      任诩鬼使神差地没再吓唬人,只道:“不用。”

      熟稔的烦躁涌上心口,忽然就想换身干净衣裳,一刻也忍不得。
      他轻晃着站起身,朝后室走去。

      恰好珍珠萝卜糕和青梅羹做好了,由后厨端上来。

      店小二随同任诩去寻衣裳,是厨师亲自将两道小点呈上。

      是一双老者的手,颤颤巍巍的。

      蒋弦知此前从未见过这樊花楼的厨师,自也猜测如寻常一样,是个极懂京中口味的年轻人掌勺,却不想竟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您……”

      看着他满头花白的发和和蔼的笑脸,蒋弦知心中忽然现过一丝不忍。

      任诩在这楼中一闹,让这位老人夜半都不得安宁。

      可对面却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样,声音温和:“姑娘别误会。这间樊花楼本就是二爷投钱开的,若不是二爷心善,京中哪里有酒楼肯用我这样一个老头子,我家中妻儿皆有病,若不是我能靠这份手艺赚些银钱,恐怕妻儿早就没了性命。”

      蒋弦知神色微顿。

      竟是这样吗?

      “京中人都传二爷行事浪荡不羁,可我却知道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为了让我心中安生,留我在这楼中做手艺,却开出比寻常高出三倍的工钱,”他摇摇头,叹息道,“别看老头子我今年七十多了,可我却不糊涂,是世人糊涂哪。”

      蒋弦知忽而有些迷惘。

      他明明恶名满街,不经意流露出的,却是善。
      这个声名狼藉的侯府次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正出神,忽而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重重撑在桌上,长臂支起的身子晃荡,呼吸很重地落在蒋弦知发顶。

      “你不走?”

      蒋弦知抬起眼,下意识:“我……等你呢。”

      盛着青梅羹的小碗被缓慢地推移过来。

      小姑娘声音又低又软,像在人心口上挠了一把。

      “这个能醒酒。”

      瞧见身前酒盏都被撤了个干净,只有远远两坛未开封的在一旁矗立着。

      他手中一时失了饮食,只得舀了勺青梅羹。

      任诩气极反笑:“你是真不怕我啊。”

      摸了摸手指,蒋弦知低头,声音似乎有些遥远,慢吞吞的。

      “我觉得,你是个好人。”

      那边沉默了一瞬,勺子撂进碗中,轻笑。

      “不会真是个瞎子吧。”

      夜色空蒙,小姑娘辩白的声音里带了点低沉。

      像是有点委屈。

      “我不是。”

      忽然就有点烦躁。

      任诩推开碗盏,手霍然搭在蒋弦知椅子的把手上。
      而后腕上使力,轻拽。

      榉木在地上摩擦出一声刺耳的声响,蒋弦知惊呼一声,而后被迫对上他视线。

      檀香意透过纬纱闯入鼻息,没有了一丝血腥气,干净。

      “那怎么,”他笑意散漫。

      “真看上老子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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