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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0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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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郊外仓库。
“报告!二层这里没有可疑人员!”
“报告!一层这里没有可疑人员!”
“报告!地下一层,七具烧焦尸体!”
一阵沉默后,步话机那头有了声音:“联系家属确认。”
“是!”
几个刑警人员牵着突然跑向草丛沟冲里面狂吠的警犬,“王局!找到了找到了!”
王瑞拿着步话机不顾脚下深浅,大步往那跑:“是尤然吗?快快快!快抬上来!”
步话机里又响了,“报告,医生死亡!”
王瑞的抬头看了看天,手退了下眼镜,“知道了。”
天上几只青鸟飞走,再也没回来过。
救护车挤进上下班的高峰路段,前后还有护航的白色警车,声音齐齐停在医院急诊室门口。刑警们有序站在救护车两侧,蜂拥而来的医务人员手脚麻利的从车上搬下已经粘上大面积血渍的担架。
“保持秩序!”
“是!”
“各位XX台观众朋友大家好,现在为大家播放一条消息,据最新情况得知,我省警方同武警部队与一支跨境毒贩队伍进行了激烈战斗,我现在所在位置……我!”
女记者嘴一秃噜又连忙捂住险些被扣钱,话筒已经不知道被谁收走了,举着摄像设备的大哥差点更换前置镜头,人已经被二三保安团团围住。
摄影师本着“获得最新消息就是我的职业”,准备从人少的墙边再溜进去。看见的却是不知道从哪开出来一辆血液运输车,停在警车旁,急诊室门口。
“血氧饱和度一直处在低值!!患者血压在下降!”
“上助推器!静脉助推!紧急调血送到了没有?”
“静脉助推完毕!”
……
周遭一片嘈杂,急诊通道门口乱的像一锅粥。年过半百的院长火急火燎的走出急诊室,没跑两步老骨头就让人一把掐住,“王王王局?”
报纸新闻风光的市局局长现在警服上血迹斑斑,眼镜片上还有几道血划过,鬓间的白发给人感觉苍老许多,院长咽下口水回头,险些把他也推进急诊室,“王局您要不也去检查检查——”
“院长。”局长打断了医生的对话,突然半跪在地上,握着院长的的手止不住的抖,“院长我求你救他,无论如何也要救他!必须救他!”
“王局您听我——”
突然间手术室里传来一阵骚乱。
“医生!医生您快来看!”
……
王局猛转头看向急诊室,用沾有血污的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诊室外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急救床上,面色苍白的年轻人手死死抓着病床围栏,咬着牙挺起的上半身不出第二秒又磕在床上,紧接着他小臂开始陷入颤抖,随后蔓延全身。那张原本俊秀的面孔变得狰狞,手臂上的青筋凸起,血不断往外吐划过下颚线,手腕被黑色约束带磨得出现了淤青。
实习护士被这一幕吓得不敢上前,右手发颤帮忙递上手术钳。
病床上还在挣扎的年轻人不像书上描述的那种英雄,他长得可以说得上精致,又或者说有几分妩媚,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患者血氧饱和度掉到60!”
“血袋送到了没有?!”
“把人工呼吸机推过来!”
“除颤两百焦!”
“除颤两百焦准备完毕!”
……
啪——
后背上的鞭痕在发紫的伤口上再次覆盖,声音太清楚了,没有人愿意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笼子里,心脏的剧烈跳动鼓动着耳膜,门外的吼叫和病床上的逐步安静已经划分出了两个世界。
快了。
我想我快死了。
死神向他敞开了大门,伸出双手企图把他拉进另一个深渊。他感觉背后的黑暗裂缝里藏着一束光,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转身了,他迈出了他认为正确的一步:带我离开吧,我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见过爸妈了。
我想他们。
这无止境又烂透了的人生里,我已经找不到活着的价值了——
脉搏仪器的跳动曲线幅度越来越大,到达顶峰值之后突然断开,众人紧盯着屏幕,屏幕上虽然有细线,但已经趋近平缓,平缓的第二秒引发了红光,警报声响彻整条急救通道
——抢救无效。
病床上的人手彻底松开了围栏,手顺着约束带滑落到床沿,所有医务人员围在床前,低头看着他堕入无边黑暗。
仿佛沉溺在海里,耳边呼啸的到底是什么。我好像听到门外有人在哭泣和叫喊,你们看得到我吗?
刚才那道光应该是意外。
倏然间,有两道白影穿过人群和牢牢锁住的手术室大门,缓缓走到病床前低头看着他。
生死簿上也该有我的名字了,那你们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两道白影冲他抬起手,与他五指相扣,濒临死亡的身体忽然间感觉不到疼痛了。他眼尾擒着笑,随后他有察觉到那两双瞳孔里生出来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他茫然的抬头,见离他越来越远的白影冲他挥手:
活下去,
你应该活下去——
尤然慌乱的用力伸手去够,抓到的只是虚影,他挣脱不了约束带,无论怎么哭喊两道白影还是离他越来越远,冲他笑了笑,一气将他推出鬼门。
手术室门外的嘈杂声音趋向平静。
精瘦的身躯在高倍数的电击焦耳下有了反应。
“有心跳了!”
叫喊和哭声又一次响彻在急诊室通道。隐约光束带来的冉冉星光照进黑暗,他回头看了一眼已经关闭上的大门,站在原地来回转头,随后他朝着不确定的光束来源走了过去。
我能相信你吗?
你是来救我的吗?
“王局!”技术人员带着电脑和零散的数据线挤进人群,喘着粗气说:“我们收到一录像,邮件发过来的时间不超过三分钟,但我们查不到IP。”
王局心脏经不起折腾,他胡乱擦了擦眼镜看了一眼屏幕,整个人差点没进去陪尤然。
邮箱网页是跳出来的一个单独的黑色网页,发送者的ID更是查无此人。视频上方是一图片链接,对方设置成“若不打开图片则不能观看以下视频”的权利。照片是一张很普通的蓝底证件照照片,照片里的人眉骨优越,眉眼合衬,眼尾因为泪痣的点缀更是勾魂摄魄,山根高且自然,侧脸的轮廓有着雕刻一般的美感,唇角微扬恰到好处,是天生的美人骨皮相。
唯独那双眼睛,黯淡无光。
照片里的人此时陷入了第二次昏迷。
王局停顿两秒后把邮箱内容往下滑,在视频上点击了播放键。视频里的内容足以让人屏住呼吸拿手捂住眼睛:
视频第一幕可能是因为光线不好,只看见类似电击的黄色火花。灯光突然亮起,那不是类似,那确实是电击。尤然的手脚被牢牢锁住,一次又一次的点击让他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视频出现了短暂的黑屏,进度条滑向了第二幕节点,画面中出现了铁栏,是囚笼。尤然跪在地上,看不出来身穿什么颜色衣服,额角的血迹顺着流向修长脖颈。他胳膊因为墙壁铁链牵扯的原因被迫张开,猩红血迹布满双手。
视频角度再次发生变化,囚笼一角放着带有血水的生肉,侧面的墙壁上还挂着几条鞭子,鞭子上的黑绳似乎被血液浸泡过。
最后的短暂镜头里重复着相同画面,视频中出现了一个人的上半身,他拿着针筒往跪在地上的尤然手臂里注射了透明液体,尤然很快就开始呕吐,他抬起头近乎疯狂的扑向他对面的人,他的手开始痉挛,整个身体陷入一阵抽搐,然后再次低下头不省人事。
视频进度慢慢逼近00:00,屏幕上突然出现一个向下的箭头,王局吸了一口冷气,按着指引将邮箱内容滑到最底:
“尤然,我们下次再见。”
如果说上一秒还是激动人心的欢呼,那么这一秒,上天仿佛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一年后,云阳市。
天润西麓府。
阳光透过窗户折射在灰色被褥上,酒精的副作用让尤然不自觉的用手按住太阳穴,如果没有第二天头疼的老毛病,那简直就是彻夜狂欢。他闭着眼睛摸到床头柜,发现什么都没有,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抽出手机。
14:26
这一觉真是够长的。尤然踢开了拖鞋,光脚踩在地板的一瞬间,记忆也开始以电影片段的方式浮现。昨晚,他和过来搭讪的一个小白脸交杯,喝到兴起时对方的指尖蹭在他的手腕内侧,他们相互留了联系方式。
酒吧里哪有什么谈恋爱,有的只是荒诞的开端和收场,还有洒下来的气氛纸。凌晨三点的野格搭配柠檬茶喝下去,谁会记得狭窄街巷的豆腐脑和米粥。
他点开微信里的未读消息,没过多久兀自笑了起来。
7.15早02:37:我怀孕了
哦:啊?哦
7.15早02:37:你什么态度?
7.15早02:37:昨晚我们可是在一起的
哦:我什么态度,昨晚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搭下我手腕,喝了我杯里剩下的酒你就和我说你怀上了?
哦:你是赶着清晨第一班飞机逃亡泰国做的转性手术吗?钱够么?不够我愿意当这散财童子。孩子我要了,生不出来我让你投胎做孩子。
7.15早02:37:发错了,不好意思
尤然揉了揉翘起的头发,披上毛毯从二楼卧室走到地下厨房,他已经习惯了处于不开灯的昏暗光线下,随手拿了瓶酸奶又爬上楼,台阶迈到最后一格时,别墅大门的门铃久违的响了起来。
他拧开瓶盖,手肘拄在楼梯扶手拐角。听着间隔没多久再次响起的门铃,微蹙起眉头企图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