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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教育(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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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礼的字帖虽然没找到,但授课还是要进行下去的,倒是王婶灵机一动,说:”要不我上远信先生那儿问问去?许多年前她似乎也教过男子班,肯定有男子用的字帖!”
王叔也觉得这是个好法子,说:“那我给你备些礼,你拿去一道送给远信先生。”
王婶点点头,说:“礼备得厚些,还得谢谢先生之前的指点。”
王婶回来之后果真带回了一本字帖,不仅如此,她还给赵清欢带来一个好消息。
“嘿嘿,赵大妹子,这可是个好机会啊,说不定你就能去私塾当先生了呢!到时候可不许拉下我家阿礼的课啊。”王婶笑眯眯的拍了拍赵清欢的肩膀,下手略有点重。
王婶的人缘向来不错,她携礼去找远信先生,人家自然没有不见之理,见了之后得知她想要一本男子用的字帖,这也是小事儿,远信先生当即就拿给了她,象征意思的收了点钱,最后也好奇多问了一句:“这字帖你是要给你儿子用?”
王婶说:“害,不给他我还给谁呢!”
“你给他找到开了男子班的私塾了?”远信先生问,她这私塾在云潭城声誉很好,一点都不缺生源,所以也完全不介意被同行抢先一步。
王婶摆摆手,说:“哪能呢,我跑断了腿都没找到又人齐全的男子班,要不就是学费是我付不起的。”
远信先生目露疑惑,指了指字帖,道:“那你这是……?”
王婶笑道:“我给我家阿礼请了个到家里的先生,呐,就是我邻居,赵清欢,赵家妹子!她学问肯定没法跟先生您比,不过教我家那小子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一个月学下来,我儿子都会了半本《鸿蒙经》了呐!”
远信先生在嘴边划过了赵清欢三个字,面色有一瞬间的怔愣,不太确定的说:“赵清欢……你是说那个败家的纨绔女?”
王婶闻言笑了出来,说:“赵妹子现在可不是纨绔女喽,前阵子她生了场大病,鬼门关前走一遭,这人的脑子也就清醒了。这段时间她不赌不逛花楼,天天就在家读书陪夫郎,已经变好哩!”
远信先生冷哼一声,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她也配为人师?王婶,你别被人骗去了!”
王婶呵呵一笑,不以为然,“哪能呢,赵家妹子虽然以前是荒谬了一些,可人家读的书是实打实的呀,之前她替人代笔写信,都说她写得信好!我是个粗人,不识字,虽然不懂好在哪里,可若是不好,也不会有人来找她了呗!我瞧我儿子在她手底下学得挺快的,收的银子还便宜。”
远信先生还是不信,但瞧王婶信誓旦旦的模样到底也不好说什么,可她为人师表,已经养成了操心的性格,这会儿她就非常担心赵清欢会干出些误人子弟的事儿来,白白耽误了王婶家的儿子,于是说:“哟,王婶你这么说我倒是感到好奇了,那赵清欢究竟是怎么教的,一个月半本《鸿蒙经》的进度也忒惊人了,还劳烦王婶替我转告一声,请这位赵先生得空了上远信私塾一趟,我想与她探讨一下教学方法。”
王婶一听,也不作他想,爽快的应下了,“成啊,这话我一定给带到,远信先生您不是正愁人手不够用嘛,倒是可以一并瞧瞧赵家妹子合不合适。”
“就她……”也配?
远信先生把已经到嗓子眼的两个字咽了下去,觉得读书人的脸都被丢光了,说得不好听一点,就算全天下的读书人都死光了她也不会招赵清欢进她私塾讲课,做先生可以学问不那么好,但品行决不能坏,就赵清欢忘恩负义,违背父母遗愿,五毒俱全的人,她就是关了这间私塾都不会用!
然而她并不能在王婶面前直说,显得她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远信先生轻咳了一声,说:“这再说吧!王婶你这字帖先拿回去用,若是练完了,再管我要,这字帖本就是我家夫郎手书,不打紧的。”
王婶大大咧咧的向赵清欢转述了事情经过,自觉给她寻了个好机会,要她好好争取,好好把握。
赵清欢和月之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里看出了意外的神色,等回家去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略带疑惑的说:“虽然听王婶说得不清不楚的,但我怎么感觉那位远信先生好像认识我呢?
原主的记忆对于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梦,像是什么都经历过,可却又一下子想不起个中细节,总觉得现在与过去隔了一层什么。所以她并不太确定自己与远信先生是否有过前缘。
月之也仔细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远信先生学识过人,年轻时就考中了举人,还上京里去做过点公家事儿,后来似乎是因为不得志,就回到了家乡云潭,开了间私塾。也是上过京这个原因,咱们这儿十里八乡有点名望的人都想把孩子送进她那儿读书。远信先生之名我是如雷贯耳,可这一年半载,我也不记得她与妻主有何往来。”
赵清欢皱眉想了一会儿,最后放弃了挣扎,说:“那或许真的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了呢。”
月之抿嘴笑道:“兴许先生就是对妻主感兴趣了呢,况且妻主教得确实是好,你这教案连我看了都觉得颇有意思,说不准妻主此去能让她刮目相看了呢。”
撇开其他的,能够有一个向这个时代的特级教师取经的机会,这其实已经令赵清欢感到兴奋了,这段时间的教学实践让她成长了不少,同时心里也慢慢多了些疑问,如果真能同远信先生交流一番,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瞧见妻主脸上的兴奋和笑意,月之微微垂下眼帘,说:“只一点,妻主千万记得不要在远信先生面前提及我。”
“为什么?”赵清欢下意识的问道。
月之轻笑了一声,停顿了一瞬,道:“远信先生是最正派不过的那种文人,说句冒犯的话,甚至有些古板,她最是瞧不起三教九流之辈。我之前在得涧楼,又有幸担了花魁的名头,所以在远信先生眼里,我这种人不亚于洪水猛兽,是祸害读书人的魔障,远信先生的一名弟子亦曾是我的一名客人,所以她,该是厌恶我的。”
听见这话,赵清欢有些惊讶,可随即而来的是淡淡的不快,她忍不住反驳道:“书读得不好为何总要怪罪于外界条件呢,也没人逼着她放下书出去消遣,花儿生在那里未曾动弹,有人见了心智不定从马上摔下,怎么就是花儿的错呢?若远信先生是这么认为的,也忒迂腐。”
月之原本有些低落的心情被她这么一说倒是好了许多,他摇了摇头状似无奈,嘴角边却挂了一丝笑,说:“也就是你把我当夫郎才说得出这么偏心眼的话了。”
他突然想到当时青璃说的那句话,“你跟我们一样,都是低到尘埃里头去的戏子,是正经人家夫郎口中的贱人,是上不得台面的玩物。”远信先生的想法与世人公认的道理一致,而他妻主则是拿他当了自己人才会这般说。
自己人呀,想到这个称呼月之心里一暖,当初走投无路去求了这位楼里的常客帮忙,许是心中早有预料对方并不会拒绝自己,所以才大胆的把她当做了救命稻草。
可身边经过那么多人,为什么一看到她就做了决定呢?
月之在离开得涧楼之后有时会这么问自己,答案是什么呢?可能是这位常客每次来楼里从来不挑,听笛、听琴、听戏都可以,表情与其他客人也不太一样,没有狂热,没有轻蔑,没有欲望。一张脸上眼睛总是眯着,像是在看你,又好像没有在看你,浑身上下好像都在说“我不在乎,随便怎样的都可以”。明明不觉得有意思,却还是花钱如流水,夜夜笙歌,打着哈欠听小曲儿。
所以他觉得,这样的人,只要他主动点凑上去,她应该不在乎给他赎身的那点钱,不在乎身边多一个他,也不在乎让他肆意的、按照自己的想法慢慢收拾出一个心中的家来。
而如今,他感觉到她似乎把他当做是自己人了,不再是那一副满不在乎怎样都好全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意识到这一点,他竟然觉得有一点开心。
赵清欢不知道月之一瞬间心中闪过的这些弯弯绕绕,她只听到了“偏心眼”三个字,对此她毫不避讳的说:“那当然了,我不偏你还偏谁?”
月之微微抿嘴一笑,一缕松散的黑发垂在脸颊边,给他看似寻常的笑容平添了几分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