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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情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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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尤氏之语,贾珍下意识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接着他就反应过来了,大惊:“难道凤丫头已经去过了?”
尤氏令服侍的人站远些,又请贾珍进房,和他耳语:“凤丫头今日一早过去,本是想拿二妹妹去见老太太,是三妹妹拦住了不让,又和她说了许多话,暂且劝住了。三妹妹紧着来叫人找我商议。说凤丫头说了,等我和大爷去见老太太,不然大家没脸。我看这事还是大爷和我一起先去见凤丫头,琏兄弟不在家,她那个烈货,一时性子上来,不管不顾闹个地覆天翻可怎么是好?”
慌过一时,贾珍冷静下来细想,问:“三姨儿竟没和凤丫头打起来?”
尤氏跌足叹道:“大爷怎么还说笑话?三妹妹纵有那个心,她……”
贾珍反应过来尤三姐自裁一事,不禁更加烦躁:“是我忘了。”
尤氏不等他再问什么,哭道:“当初我劝大爷,凤丫头不是好惹的,大爷非要行,我也无法。如今凤丫头知道了,琏兄弟不在家,大爷不同我去见她,我可真真没主意了。若叫凤丫头捅到老太太那里,从今往后我还怎么见人?岂不叫人笑话咱们家?”
贾珍还要犹豫,尤氏向外问人:“蓉哥儿怎么不见?快去叫了他来!”又同贾珍道:“这事都是蓉儿撺掇大爷办的,大不了让凤丫头问他!今日左右也要往那府里去,先过去一刻半刻,好歹安抚了凤丫头,混过今日再说。不然,我带蓉儿去,和凤丫头说大爷今儿身上不好,不能过去了?”
“嗐!”贾珍长吁短叹,“早晚都是去。你去换衣裳罢。”
尤氏一步三回头的出去,生怕贾珍不去。
贾珍确实也不想去。
可他和尤氏年年中秋到西府伺候老太太、老爷、太太们,偏今年不去?老爷的热孝已过了,虽在国孝里,西府不办宴,他总得去请个安。凤丫头不知打的什么主意,若他真不去……
嗐!
荣国公府,荣禧堂正院后半大门小院内,王熙凤已和平儿换完了衣裳,重梳了头发插戴了,只等往荣庆堂去侍候贾母。
上午因要出门,王熙凤不曾好生吃得早饭。从小花枝巷回来,勉强到贾母处请了安告退,回房午饭也未吃几口。
平儿知劝不得,便端了一碗燕窝来,说:“奶奶多少吃两口,也好在老太太面前……”
王熙凤接了碗,勺子搅了一会放下:“还是不吃的好。”
她笑一笑,令平儿近前:“今儿见了她,我才算知道了,人都稀罕那等弱不禁风的,我若吃饱了过去,倒似没事儿人似的,不好。”
半日,平儿拿了镜子来,说:“奶奶已经够憔悴了,吃一口罢。不然说到一半儿说不动了,不是任珍大爷他们胡缠了?”
王熙凤被逗笑了,一把推开镜子:“你这蹄子,倒来咒我!”
平儿笑道:“能让奶奶吃一口,挨骂也值了。”
看她这样,王熙凤只得吃了几口,又忽问:“平儿,你说……”
平儿忙问:“奶奶要问什么?”
“没什么。”王熙凤摇头,放下碗,算了一回时辰,起身道,“他们该过来了,咱们快走罢。再晚,老太太那里人多了,也不好说了。”
平儿忙命丰儿拿着王熙凤的斗篷。
她扶着王熙凤行到院门,王熙凤却停下了。
“奶奶?”平儿的心忽上忽下。
“平儿你说……”王熙凤咬了嘴唇又松开,罕见地有些犹豫,“我是不是疯了?”
两种念头在心中打架,平儿最终只说:“尤三姑娘的主意……确实还不错……”
王熙凤回头看了院子一眼。
她和贾琏成婚就是在这里。
正房三间平日起居,东耳房是姐儿的卧房,西耳房是平儿的屋子。本来空着的东厢房三间,这几日她让人收拾出来,是预备给尤二搬来住的。
今日如果顺利,尤二是住不上这屋子了。
但她不会让院子空着的。
就给琏二买两个绝色丫头回来又能怎么!
他把她当死人看,她还把他当什么丈夫?
琏二、琏二……尤三姑娘对他的称呼还真不错!
王熙凤带着人一阵风似的到了荣庆堂。
“老祖宗……”她几步拜倒在贾母膝下,一抬头泪水涟涟,“求老祖宗做主!”
薛宝钗林黛玉等看她来得不对,早互相用眼神询问。
内中林黛玉、史湘云、三春等不知究竟,薛宝钗却一清二楚,薛宝琴也听过影儿。另有贾宝玉也从小厮口中们听说过,只不敢深问。
今见王熙凤这般,薛家姊妹还稳得住,贾宝玉却慌了神,惹得林黛玉看了好几眼。
“这是怎么了?”贾母忙问,“中午回来还好好儿的,琏儿又不在家,是谁给你委屈受了?还是他在外头又惹出什么祸了?”
见王熙凤只是哭,不肯说,她叹息摇头,便看屋内的孙子孙女们。
薛宝钗忙起身:“大嫂子说身上不舒服,晚些过来,咱们先一起看大嫂子去罢。”
林黛玉挽住她,却瞅着贾宝玉:“咱们也该去看看。”
一屋子妹妹小姑子小叔子走了,王熙凤就势伏在贾母膝上,哭道:“本来今日中秋节下,不该拿糟心事给老祖宗说,可我实在是没法儿了。”
听她把如何知道小厮们议论“新二奶奶”,如何审问小厮们得知贾琏偷娶说了,贾母已经气得乱战:“怪不得我看你回来脸色不对!这几个混账东西,背着父母国孝家孝里偷娶二房,连王法祖宗都忘了!珍哥儿没人管着他,亲爹孝里就敢这样?”
王熙凤哭诉:“听说二爷在外娶了二房,我又气又恼,气二爷不把我当回事,恼我自己好容易怀了个哥儿,六七个月还掉了。我思来想去,那到底是珍大嫂子的妹子,怎好怠慢,况且我和二爷至今无子,娶二房也是应当的大礼,便让人收拾出我东厢房三间预备接人进来。今日我和老太太、太太们说上香去,其实是去接人……”
贾母忙问:“那人呢?”
王熙凤抬头抹泪:“珍大嫂子的三妹子现病着,怕无人照顾,她二妹子不肯进来。我路上又想了,珍大哥和二爷办的这事没瞒着人,差不多的都知道他们是国孝家孝里行事,若无人在意还好,就怕将来有人翻出来可怎么好?”
贾母落泪急道:“可不是如此!”
王熙凤稍稍收了哭声,说:“老祖宗,我在屋里怕到坐不住,想了半日,若要把此事瞒下,唯有一个法子。”
贾母便道:“你说!”
王熙凤起身坐在贾母身边,附耳说了一番:“……老祖宗,我知这算我异想天开了,可若不如此,将来被翻出来终究是祸患。给她把身份改了,一来全了大嫂子的颜面,二来把事瞒住,算两全其美。便是二爷回来怪我,少不得我给二爷赔礼道歉,等出了孝,再买几个好丫头赔给他,以备生育。珍大哥又是族长,有他一出面,上族谱的事也容易。我只怕珍大哥不愿意……”
贾母心知王熙凤的话未必十成真,但真的做不了假,这么大的事,起码贾珍做主让贾琏偷娶尤二姐是真的。
她握着王熙凤的手正思索,听得话里有话,便问:“他这下流坯子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王熙凤略犹豫,在贾母耳边说:“其实大嫂子的二妹子嫁给琏二爷之前,和珍大哥还有蓉哥儿……所以我想着,若她成了咱家姑娘,也能掩下这件事……”
她的犹豫是因想瞒下尤三姑娘,看在贾母眼中却是她不知该如何说这等龌龊之事。
见王熙凤不似作假,贾母顿觉气得眼前发黑。
“这个……这个……”贾母缓过来咳嗽,不由大怒,“还不快拿了珍哥儿这没脸面眼里没王法祖宗的来!”
贾珍正在门外听见这句话,浑身一僵。
偏生丫头正打帘子报:“老太太,珍大爷、大奶奶、蓉哥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