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镜》荆呀

4、棒棒糖

　　“沅沅，别赖床，今天天气这么好，出去走走。”

　　宁斯敲了敲阮沅的房门，听她没有反应开门走进去。

　　阮沅缩成一团在被子里窝着看手机。

　　宁斯无奈的摇摇头，走过去一把扯开她的被子：“今天有太阳，被子我帮你拿去晒晒。”

　　突然暴露在冷空气下，阮沅打了个喷嚏：“妈！”

　　“妈什么妈，出去走走，别老呆房里看手机。”

　　阮沅几乎是被宁斯推出去的：“出去玩玩，回来记得带瓶老抽，我晚上做饭要用。”
　　门哐的一下关上，阮沅扯了扯身上皱巴的睡裙气鼓鼓的走了。

　　阮沅没想在外面呆久，打算去超市买瓶老抽就回去。超市离家不远，只在巷子外面的广场旁边。

　　阮沅走过去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她唰的一下躲在货架后面，探出个脑袋。秦绛在零食架前打着电话，身后站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子，扎着两根小辫子，怀里抱着一瓶饮料跟秦绛大眼瞪小眼。

　　“小贝，放回去。”秦绛打电话的空隙指了指那瓶饮料：“王奶奶，没什么。小贝拿了瓶饮料我让她放回去。”

　　小贝听后把饮料抱得更紧：“我不！”

　　“放回去。”秦绛伸出食指摇了摇，又继续打电话：“知道王奶奶，小贝咳嗽刚好，饮料不会让她喝的。”

　　小贝原地狠狠的跺了一下脚，不情不愿把饮料放回货架上。

　　秦绛打完电话，也没看小贝：“小贝，给你买个棉花糖好不好？”

　　小贝没理她。

　　秦绛：“那我给自己买。”

　　开学好歹是同学，阮沅想着走过去想打个招呼。没成想，她走过去手刚伸出去要拍秦绛的肩，就被秦绛一把拉住手拉着走。

　　阮沅：？

　　她回头看，小贝一脸狐疑盯着她们牵着的手看：？

　　秦绛还在打电话，没有回头看是谁，手往空中一伸拉到阮沅以为是小贝牵着就走，没有发觉这个手的高度大小都不对。

　　阮沅也有点懵，任由秦绛，跟着她走，一声不吭，没有反应过来。

　　小贝看看秦绛又看看阮沅，沉默的跟在她们后面。

　　秦绛走到货架另一边停下，挂了电话看着货架上的话梅干思索：“小贝，话梅干吃不吃。”

　　小贝没回她。

　　阮沅被她问清醒，才反应过来应该挣脱开秦绛的手。她试着抽回手却被秦绛更加用力的握紧。

　　秦绛嘀咕了一句：“小嘎嘣豆气性还挺大。”她晃了晃阮沅的手：“吃不吃？”

　　阮沅哪敢说话啊，大气不敢喘一下。她求助帮的望向小贝。

　　小贝一言不发转过身，咧嘴笑了，压根不管阮沅的死活。

　　秦绛这时又用力晃了晃阮沅的手：“吃不吃啊，给个话啊？”

　　阮沅没办法，谁也不帮她，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我不吃。”

　　莫名一道熟悉的女声从身边传来，秦绛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对上了阮沅尴尬的眼睛：“阮沅！”

　　“我靠，”她吓得一跳，才发现她拉着的是阮沅的手，她连忙松开：“怎么是你，小贝呢！”

　　“啊哈哈哈哈哈哈。”小贝在一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阮沅抽回手，扣了扣裙角：“你刚才牵错我的手了。”

　　“啊？”秦绛跟阮沅面面相觑：“啊！对不起！对不起！”

　　秦绛疯狂道歉，小贝在一旁幸灾乐祸：“嘿嘿，大笨蛋秦绛。”

　　超市门口。

　　“还是说一下对不起，刚才没看牵错你的手了，”秦绛一脸歉意的说：“都怪小贝，也不提醒一下我。”

　　“没事没事，”阮沅忍着笑：“小贝也真是的，一句话都不替我说。”

　　“切，我才没有错呢，”小贝狠狠拍了一下秦绛的手。

　　“不过，这是你妹妹吗？好可爱啊。”阮沅蹲下来揉了揉小贝毛茸茸的头顶。

　　小贝骄傲的抬着头，像只企鹅一样。

　　“不是，是我邻居家的，家长没空我就帮忙带一下。”

　　“这样啊。”

　　“那我们先走了，我要带她去广场玩。”秦绛拉着小贝就要走，小贝钉在原地不肯走。

　　“怎么不走了。”

　　“我要荡秋千。”小贝指了指前面，前面一对父母一人一手拉着小孩，用力一拽小孩就荡在空中。

　　“……”秦绛晃了晃自己的手：“小贝，我就一个人，没办法分身。”

　　“那我要这个姐姐牵。”小贝走过去拉起阮沅的手。

　　“小贝，不行，这个姐姐跟我们不是一路的，不能麻烦人家。”她拍开小贝的手。

　　“我不要，我要荡秋千。”小贝疯狂晃着她两根辫子。

　　一大一小就在超市门口对峙上。

　　“小贝，不要任性。”秦绛沉下脸。

　　小贝的表情委屈下来，可怜巴巴一头扎进阮沅毛茸茸的睡裙上。

　　阮沅看得又心软又好笑，托住小贝低下的头大拇指刮掉眼泪：“好了，姐姐答应你。”

　　她牵上小贝的手对秦绛说：“正好我妈赶我出门走走，我现在也没事干，就陪她玩一下吧。”

　　“麻烦你了阮沅。”秦绛叹了口气拉起另一只手。

　　两人同时用力，拽着小贝的手：“飞喽。”小贝被拽上去，双脚蜷缩起身子腾空，两根辫子上下晃着，她乐得咯咯笑：“好玩！再来一次！”

　　三个人就这么荡着走向广场，正午的阳光照下来，在地面上烙下三个人欢快的影子。

　　阮沅走着走着低下头看了一眼影子，小贝两条腿蜷缩起来的样子有点滑稽，影子上只能看见两点脚尖，样子有点像……

　　“火鸡。”阮沅轻声说出来，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着嘴笑。

　　秦绛不明所以看过来，又循着阮沅的视线看过去，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笑出来声：“确实像。”

　　阮沅笑得更欢：“是吧，很像很好笑。”

　　小贝看了看她们两个，不知道是在笑什么，一头雾水：“荡高一点！荡高一点！”

　　秦绛：“好，一二三用力！”

　　小贝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好高啊！我要飞了！”

　　好不容易荡到广场，小贝一松开手就迫不及待奔向游乐设施。

　　阮沅晃了晃酸痛的手臂：“可算到了。”

　　“就是，累死了。”秦绛瘫坐在秋千上：“小嘎嘣豆还挺重的。”

　　阮沅听后忍不住笑了，小嘎嘣豆这个形容词真的是怎么听怎么好笑。

　　“等会她玩累了，说不定还要把她抱回去。”秦绛抱怨了一下。

　　“你们家离着很远吗？”

　　“不怎么远，”秦绛指了指跟阮沅家相对的另一边：“那。”

　　秦绛指的地方是一个新小区，近几年刚开发的，楼层林立，外部装修豪华，一看就是高档小区。

　　“有钱人啊。”阮沅微微惊呼了一下。

　　秦绛耸了耸肩，没否认。

　　“明天就开学了，同桌。”秦绛懒洋洋的说，晒着太阳。

　　“是啊。”阮沅随口搭话：“同桌，从明天起多多指教啊。”

　　远处小贝跟一群小朋友玩游戏，秦绛悠闲的伸了个懒腰：“真舍不得假期，明天开始小贝没法跟着我又要哭了。”

　　“小贝跟你关系很好吗？”

　　“怎么说，一个月三十天起码就一半跟我呆在一块。”

　　阮沅点了点头，没人再说话，都在享受着开学前最后一片刻安静，秋千铁链小幅度摇摆着，鞋底在地面轻轻摩擦着。

　　阮沅看着一旁闭上眼睛专心晒太阳的秦绛，忍不住端详她的长相，一对很漂亮的剑眉，长长的睫毛如鸦羽，遮挡住了射向眼底的一小块阳光。

　　阮沅视线下移，秦绛的嘴唇很饱满，却是很典型的覆舟唇，平平的弧度。阳光懂事的勾勒出她流畅的下颌线，嘴角上有一颗小痣，离嘴角很近。

　　秦绛似乎是感到阮沅的看她，睁开清明的眼睛。眼前一片朦胧，眼睛还未聚焦，眼神看起来格外冷冽。

　　阮沅想起昨天她的笑容，明明剑眉，冷冽的眼神，冷漠的覆舟唇，不笑的时候有点生人勿近的距离感，笑起来嘴角跟痣挨在一块，远远看有点像歪嘴笑，带点痞坏的感觉，让她帮忙写作业时那不怀好意的神情。

　　正想着，秦绛看阮沅看自己看得出神，朝她眉眼弯弯一笑，阮沅的心突然震荡起来。

　　可是又因为那眼尾弯弯向下的眼睛，多了点亲和力，笑起来格外温柔，中和掉了那一点痞坏的叛逆，多了点乖巧感。

　　就像现在，阳光照在她头顶上，毛绒绒的碎发染成金色，眼睛弯弯的看着你，眼底生理眼泪闪烁着稀碎的光，像一只……乖巧的大狗狗。

　　真是自相矛盾的长相啊。阮沅一下子看得愣神，很快被扑进怀里的小贝拉回神，她扶起小贝，见她头顶一片湿汗，从睡裙口袋里掏出纸巾细细替她擦掉。

　　秦绛在旁边看着，兴高采烈比划着的小贝，还有温柔帮擦着汗的阮沅，心里好像有块柔软的地方陷下去，这样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好像就是她渴望许久都未曾得到的，她颤抖着手，不敢发出声音去打扰到眼前。

　　秦绛鼻子好像有点酸，她为了掩饰低下头去，却又很快抬起来：“小贝，太阳要落山了，我们要回家去了。”

　　她走过去拉起小贝的手：“我们就先回去了，明天见阮沅。”

　　“明天见秦绛。”

　　回到家的阮沅刚推开家门，宁斯就问她：“老抽买回来了吗？”

　　阮沅心虚的一拍大腿：“哎呦，我忘了！”

　　眼看着宁斯要生气，阮沅哐的一下合上门：“别生气，我现在就去买！”

　　远处走远的秦绛，一手拉着小贝，一边回想着刚才的事。

　　小贝舔着棒棒糖问：“姐姐，我明天可以跟阮沅姐姐一起玩吗？”

　　“不能。”

　　“为什么？”
　　“因为明天你可怜的姐姐就要跟那个姐姐一起开学，不能跟你一起玩了？”

　　“那等你们放假了，可不可以一起玩？”

　　“也不能不能”

　　“为什么？”

　　“不能麻烦阮沅姐姐。”

　　“好吧。”

　　“你好像很失望，刚认识第一天，你就这么喜欢阮沅姐姐吗？”秦绛低头看了小贝一眼。

　　“对啊，小贝很喜欢阮沅姐姐的。”

　　秦绛噗嗤一下笑了，逗她：“你才多大，就知道喜欢？”

　　小贝不服气：“我当然知道什么是喜欢，喜欢就是我喜欢跟壮壮一起玩，喜欢跟你一起玩，我也喜欢跟阮沅姐姐一起玩。”

　　“是这种喜欢啊。”

　　“不然呢，你以为是哪种喜欢？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小贝呛她。

　　“我……”喜欢？秦绛顿住了脚步，她突然想到了阮沅。第一次认识的阮沅，因为道歉而羞红了脸，眼睛心虚的闪躲着，眼波流转，羞涩的样子狠狠让当时的秦绛愣了神，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秦绛的心跳空了一拍，心头好像被什么情绪蜻蜓点水般抚过。

　　“喜欢？什么是喜欢？”她突然有点恍惚，这个问题她好像还没想过。

　　“对啊，喜欢是什么？”小贝突然停住，含含糊糊说完这句话。

　　秦绛低头一看，小贝拉着她的手，倚着她坐到地上睡着了。

　　玩了一个下午，也是该困。

　　秦绛思绪一下子散开，无奈叹了口气，把小贝抱起：“小小年纪，就敢说知道什么是喜欢？”

　　秦绛抱着小贝渐渐走远，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地上只留下阮沅买给小贝的棒棒糖，它现在摔在地上，成一堆糖渣。

　　“唉，刚才电影那个镜头绝了！”旁边的电影院走出两个女生讨论着电影情节。

　　“对对对！主角见面的第一眼，因为愣神摔碎的草莓棒棒糖，还有对视的慢动作，耳边砰砰响的心跳声。然后是慢慢浮现出来的歌词——”

　　“遇见你的愣神是初次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