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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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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舟告别谢庭后,回到别墅,他一进门就发现容溯沉寂了很多。
“怎么了?不高兴?因为谢庭吗?”
见沈舟回来,容溯起身相迎,却矢口否认说:“没有。”
沈舟心下一软,宽慰道:“别担心,没事的。”
容溯压下心绪,勉强点头:“谢谢您。”
他最开始还把泼到身上的脏水视为耻辱,当作生涯的污点,恨不得当时就拆了该死的抑制环,掀了毫无用处的军事法庭。
可现在回去的念头已经没那么强烈了,他担心谢庭,他希望谢庭能回到前线,这样最起码会好过一点。
他的境遇很好,沈舟不会打他,也不会碰他,可谢庭不一样,谢庭的日子比他难过多了。
被迫去学自己做压根不喜欢的礼仪,做该死的饭菜,在雄虫面前摇尾乞怜,只有受尽凌虐后,才能得到一丝精神力的抚慰……只能说是苟延残喘,还没死罢了。
他这辈子都忘不了,前几年当他刚从战场上回来时,迎接他不是鲜花与掌声,而是谢庭结婚的讯息。
婚礼很匆忙,容溯不知道原因,谢庭什么都不说,他只能从别人口中得知,谢庭在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就结了婚,退守后方,挂上闲职。
他们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谢庭就被永远困在了后宅的方寸之地,那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谢庭从此失去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死水,再泛不起丝毫波澜。
如果沈舟不是现在的模样,而是与其他雄虫别无二致,那他可能就与现在的谢庭没什么区别了。
不是从何而来的勇气,容溯突然说:“对于您雌父的死,我也感到痛苦,我的哀痛一点都不比您少。”
他不知道沈舟能不能听进去,他就是想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沈舟能听进去最好,听不进去也没关系。
“司翎上将战死是帝国的损失,无论是我还是其他虫都对此感到惋惜,我也想过为什么不是我自己战死,但是逝者如斯,活着的虫只能继承亡者遗志,艰难前行。”
沈舟久久不言,容溯主动握住他冰冷的手,说:“我没有为自己开脱的意思,我只是希望您能走出来,各种意义上的走出来,如果上将还在,他也不会希望您如此,上将经常和我们说,您非常有责任担当的雄虫,而不是为自己找一堆借口,试图逃避现实。”
风呼啸掠过层叠砖瓦,穿过荒原,海潮,星河,一直飘往更深更远的地方。
原主的记忆渐渐浮现,沈舟似乎明白为什么是他穿到原主身上了,大概是隔着种族,却略有些相仿的经历,以及相同的目标。
——他们都想让自己的父母分开。
“我不想学艺术,我想去皇家军事学院。”
司翎俯身,温柔望向孩子尚且青涩的面孔:“学艺术很轻松,只要能毕业就好,小舟为什么想去军校?”
“不去军事学院,去其他大学也可以。”孩子小声嘟囔,“我就是不想学艺术。”
“为什么不想学艺术?告诉雌父好不好?”
“我不想让您那么辛苦”孩子不太习惯表达想法,他低下头不去看司翎,“如果我能修改律法,能让您离婚就好了……”
“小舟很厉害”司翎语重心长说,“但雌父不想让你太为难自己,无论你能不能做到,或者说无论小舟想怎么做,都没有关系,雌父一直支持你。”
“别担心,我已经差不多看开了。”沈舟缓和下情绪,“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容溯迟迟未动,俨然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沈舟轻轻拍了下容溯的肩:“我真没事,你不用担心,晚上早点休息,别熬夜。”
“好吧”容溯终于让步,“那您有事叫我,我在隔壁,您说一声我就能听见。”
沈舟说:“我知道,谢谢你。”
对于其他雄虫来说,他们更喜欢亲近身为家庭之主,掌握经济大权的雄父,很少有雄虫会在长大之后,依旧亲近几乎把全部心思投入到维系家庭关系的雌父。
沈舟和其他雄虫很不同,他更爱他的雌父,而对雄父一直是憎恨仇视的态度,虽然可能因为,上将不是那种为了讨好雄主而低声下气的雌虫,他们父子在虫族中都足够特别。
最开始,原主还算正常,没疯得那么彻底,最起码不会说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这种话。
家庭暴力,丧偶式育儿,雄父渐渐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白白领取供奉却无法做出任何贡献,权力只让他带回来一个又一个雌虫。
每一桩,每一件,都让原主对他的雄父厌恶至极。
雄虫在身体上确实不如雌虫强劲,但这并不代表雄虫无法踏足政界,相反,众多雌虫投身军部,但对于最深层的政/治,只能触摸到浅浅的表层,帝国的决策者是雄虫,绝大部分的力量掌握在少部分雄虫手中。
不思进取的雄虫确实有,但放在贵族圈子里,不思进取还弄出一堆乱子的雄虫屈指可数,原主的雄父是渣子中的渣子,败类中的败类,多亏投了个好胎,要不然怎么把自己玩死的都不知道。
被撕毁的录取通知书是走向深渊的第一步。
“为什么要去军事学院?只有雌虫才会去这种地方。”雄虫用虚浮的眼神端详手中的薄纸,“是不是你雌父让的?”
“您别什么都怪雌父,是我自己想去的。”他不满地反驳,“再说,首相不就是军事学院毕业的吗?课程不同,培养目标也不一样。”
“呵,那个贫民出身的雄虫吗?整天弄那些没用的提议,真不知道他是怎么选上的?”雄虫轻蔑道,“反正你不许去,别做这些给沈家丢脸的事。”
“我去军事学院是给沈家丢脸,那您算什么?我好歹还自己考上大学,您呢?”尖锐刻薄的话脱口而出,“您的文凭是不是买来的?”
雄虫骤然被激怒,指着沈舟骂道:“你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是不是你雌父教的?真不愧是那个下/贱雌虫的儿子,真有你的啊。”
闹剧最终以妥协而告终,通知书被撕毁,他和雌父被关在了禁闭室反省,当时的沈舟只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没办法脱离掌控。
司翎不在乎自己受了很重的伤,只轻柔地去查看沈舟脸上红肿的掌痕:“小舟,你太冲动了,他毕竟是你雄父。”
沈舟眼中恨意闪过:“假如我的精神力比他强了,雌父是不是就不用再看他的脸色了。”
司翎摇头:“可是雌父需要他的精神力抚慰,而且雌虫是不能提出离婚的。”
精神力抚慰,精神力抚慰……
为什么雄虫要有精神力这种东西,他暗暗发誓,早晚有一天,自己要寻找出来代替精神力的方法,等到那个时候,就算雌虫不能提出离婚,也没有关系。
仇恨的种子渐渐种下,雄虫那么不加节制,哪天意外身亡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种子飞速发芽抽枝,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推向深渊的最后一双手——是原主雌父的死。
不过是极其普通一场的与联邦之间的战争,稀松平常,与此前的所有摩擦一样,没有虫会重视这样一场锻炼新星的战斗,反正有上将在,什么都不会发生。
然而结局出乎所料,可能是那个星系之前没有去过,所以危险系数大了些,可能是因为上将顺手救了险些跌入星际裂缝的容溯,不过更可能是因为上将前一天晚上刚刚挨了打,体力不支。
总之,最后回来的是盖上旗帜的棺椁。
自此原主开始变得精神错乱,沈舟也能从他的记忆当中发现,后期的记忆已经不太正常了,有时候颠三倒四,有时候又会莫名失去一部分。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原主在他雄父的杯子中加了点,使虫身体衰弱的药物。剂量很小,可以被身体飞速代谢,所以去医院检查也不会被发现。
说实话,沈舟有点后怕,从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原主实在令人胆战心惊,彻头彻尾的疯子,无法抑制的疯癫行径,没有彻底疯也差不多了。
开始只是想报复他雄父,但到最后已经完全失控了,潘朵拉魔盒被打开,哪还能轻易关上?
最后筹谋布局,对无辜的虫进行无差别攻击,原主早忘了最开始的模样,恐怕内心早就扭曲的不成样子了。
还好他没有变成这样,沈舟唏嘘不已,还好他现在还算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