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大观园，小厨娘》夜听春雨

17、蒋玉菡

　　一大清早开始，就下起雨来了。

　　雨水打着竹叶，愈发幽凉。淅淅沥沥的声音，不绝于耳。

　　黛玉坐在窗前，一头鸦羽般的乌发披散在肩上，身上穿着一件紫白二色锦的镶兔皮披风。那一圈毛绒绒的白色皮毛，映衬得她一张小脸愈发只有巴掌大，惹人爱怜。

　　她眉心微蹙，眼带愁绪看着窗外的雨幕和竹林，已经是许久了。紫鹃和雪雁见惯了她这幅模样，也只由得她去，并不去打搅她。

　　黛玉心里想着的不是别的，正是昨日听到的金钏儿所说的那些话。昨晚一整夜都没有睡好，翻来覆去，满心烦忧。

　　紫鹃掀帘进屋，手里端着托盘，将一只小碗放在桌案上，道：“燕窝羹炖好了，多放了些雪花洋糖，姑娘尝尝看喜不喜欢。”

　　黛玉摇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你拿去吃了吧。”

　　紫鹃劝道：“这燕窝羹最是养身，每天吃一碗最好，顶好不要间断，姑娘还是多少吃些吧？”

　　黛玉无法，只得端起碗来，无情无绪的吃了两口。香甜的汤羹吃到嘴里，却味同嚼蜡。正在这时，外面忽然闹了起来，似乎有人喊着什么宝二爷被打了。黛玉心里一惊，连忙放下碗来，对紫鹃说道：“出去打听看看，怎么就被打了？”

　　紫鹃出去半晌之后才回来，脸色非常不好看。黛玉连忙问道：“怎么了，到底怎么回事？”

　　紫鹃眼圈红红的说道：“宝玉被二老爷打了，听说打得很是厉害，好容易老太太去了才劝住……姑娘，咱们去怡红院看看吧？”

　　黛玉闻言连忙道：“你赶快给我梳头发，我换了衣服就去。”

　　一时收拾完毕，主仆二人出了潇湘馆，急匆匆朝着怡红院而去。来到院门外，便见到两个婆子站在那儿，一个拿笤帚，一个拿水桶和抹布，却不干活，只在那儿窃窃私语。

　　一个婆子说道：“宝玉这是被打得狠了？听说几乎打得昏了过去，老太太急得直骂，二太太哭得不行呢！”

　　“可不是么，打得都见血了，二老爷这次可是下了狠手了。”另一个婆子开口说道。

　　“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亲生的儿子，又只剩下了这么一根独苗苗，怎么下得了手？”那婆子一脸好奇的问道。

　　另一个婆子一脸神秘兮兮的笑意，说道：“你这可是问对人了，这件事从头到尾的经过我都知道，我儿子在二老爷书房里当小厮呢！宝玉为什么被打，一来是因为那日二太太身边金钏儿被赶出去的事情被二老爷知道了，再有一件更加紧要的，却是忠顺王爷府上来人，找宝玉问他们那里一个戏子的下落。两件事齐发，可不就把二老爷气坏了么！”

　　“金钏儿的事我倒是知道，这戏子的事情又是怎么回事儿？”

　　“那个戏子啊，可是忠顺王爷心爱的人儿。可人家爱俏，喜欢宝玉这样的翩翩公子。他似乎叫什么蒋玉菡的，如今逃了出去，世人不知下落，唯有宝玉知晓，忠顺王府才上门来问那蒋玉菡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啧啧，咱们这个宝玉也是享尽艳福了。府上这么多丫鬟姑娘陪着还嫌不够，还姘上戏子了，哈哈哈……”

　　两个婆子低低的笑了起来，神情十分猥琐。

　　笑了一阵子之后，婆子又问道：“后来怎么样，宝玉可将那个蒋玉菡的下落说出去了？”

　　另外一个婆子撇了撇嘴巴，道：“宝玉全身上下有一根骨头是硬的吗？人家还什么威胁的话儿都没有说呢，他就将那戏子的下落说出去了。这下可惨了，那戏子被抓回去之后，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兴许他们的交情也没有那么好，如此，宝玉说出来也不为过。”

　　“没有那么好？我告诉你，今儿个宝玉身上系的汗巾子，都是那戏子系过的，你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交情？”

　　婆子啧啧嘴巴：“这样的话，那可算是枕边人了吧？就这么轻易将枕边人给出卖了，咱们这个宝二爷呀，可真是……”

　　另一个婆子将她没说完的话接了下去：“靠不住哟！”

　　这个时候，她们才发现不远处站着黛玉和紫鹃。顿时，有些不自在的拿着水桶和笤帚，磨磨蹭蹭的一边打扫一边离开了。

　　她们也不怕黛玉会跟人说，都知道她的性子最是清高，不会乱说的。

　　紫鹃恨恨的看了看那两个婆子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身边脸色苍白的姑娘，不由得低声开口说道：“姑娘，别听她们胡说，肯定都是假的！”

　　黛玉半晌没有开口，只是愣愣的看着空气。

　　紫鹃又道：“宝玉平时怎么待姑娘的，姑娘还不清楚么？别听几句闲言碎语，就冷了心。叫他知道了，不定怎么伤心呢！”

　　她有些不安的看着黛玉的神色：“姑娘，咱们进去吧？仔细站在风里，吹得头疼了。”

　　黛玉摇了摇头，转过身，慢慢的朝着潇湘馆的方向走去。紫鹃急忙跟了上去，道：“咱们不进去了吗？不知道宝玉究竟伤得怎么样了，不去看看怎么能安心？”

　　黛玉不理睬她，继续自顾自的朝着前方走去。眼神却依旧是怔愣的，好像失去了灵魂一样。

　　“姑娘，姑娘，我们真的不去看看吗？”

　　“姑娘，你别介意，那是那起子小人胡说的，当不得真……”

　　“姑娘，姑娘……”

　　紫鹃还待再劝，却见黛玉那单薄的身子摇晃了两下，便缓缓倒在了地上。双眼紧闭，脸色煞白。
　　“啊——”紫鹃吓得惊叫起来，伸手一摸黛玉还有气息，这才放松下来。

　　“快来人啊，我们姑娘晕倒了——”

　　柳五儿这日刚进园子，就听到一个传闻。说是宝玉被二老爷打了，林姑娘竟然伤心得昏倒了。过了一夜，方才醒了过来。

　　不会吧，真的吗？她有些怀疑。

　　不管怎么样，还是去看看吧，反正也要送药过去。

　　五儿提着一个药罐子进了小厨房，将罐子放在一旁的红泥小火炉上面温着。然后，打算做点吃的一起给黛玉送过去。

　　苦药汁子喝多了败胃口，应该给她做点开胃的。

　　想了想，五儿打算给黛玉做一碗番茄浓汤炖饭。酸酸的开胃，且又容易入口，应该会适合她。

　　小厨房里有现成的鸡汤，炖得浓浓的香气扑鼻。上面漂着一层黄油，看着很是不错，就用来当汤底了。

　　舀出一大碗鸡汤来倒入砂锅之中，再下入切成小块的两个番茄一切熬煮。要用小火慢慢炖，才能将番茄炖得化入鸡汤里，浑然一体。

　　大约十五分钟之后，汤底就熬得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再加入一些撕成小块的平菇，增加鲜美的味道。

　　继续炖煮五分钟之后，汤底这才彻底熬好了。瞧着是浓浓的红艳艳的，闻着满鼻子酸香气味，让五儿满意的点了点头。

　　到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加入冷米饭了。勺子搅一搅让米饭彻底融入汤汁里，盖上盖子再煮一会儿。等到米饭稍稍开花，看起来感觉绵软适口，就可以了。

　　然后，加入切碎的白菜增加清爽口感，再下入一小勺酱油让汤饭的味道更加鲜醇。末了洒上一把葱花，完美出锅。

　　这个时候的番茄浓汤炖饭，米饭已经吸饱了汤汁，一颗颗圆滚滚红艳艳的，卖相很是不错。鸡汤的醇香，番茄的酸香，葱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引人垂涎。

　　舀起一勺混合着汤汁的米饭送进嘴巴里，顿时，满口鲜美酸爽的滋味。白菜增加了脆嫩的口感，平菇则添加几分嚼劲。吃起来，滋味十足。

　　满意的将砂锅放进食盒里，再从笼屉里取出一块蒸熟的金黄色的甜南瓜，淋上一小勺蜂蜜，放进小碟子里，一起装进了食盒里。就算是饭后点心了。

　　而后，再将依旧温热的药罐子一起放进食盒里，就算是齐全了。五儿提上沉重的食盒，走出小厨房，朝着潇湘馆而去。

　　刚进潇湘馆的院门，迎面就撞见了紫鹃。瞧着精神还好，看到五儿就笑了：“正念叨着你呢，你就来了，可见这人是念叨不得的。”

　　见紫鹃笑颜，五儿知道黛玉无事，便道：“都说你们姑娘因为宝玉挨打而昏倒了，想来事情并不是这样吧？”

　　“你听他们胡咧咧！我们姑娘是身子弱，昨儿不小心在园子里吹了风，耳朵里听了几句不中听的话，这才晕倒了。”顿了顿，紫鹃又道：“我原本也是担心得不行，但今儿姑娘醒来后精神竟然还好，我也就放心了。你且进去看看吧，我昨儿守了一夜，现在出去走走，松散松散。”

　　告别紫鹃，五儿提着食盒进了黛玉的闺房。一进门，鼻端就闻到一股幽香，淡雅隽永，很是好闻。

　　却见黛玉半躺在床上，盖着一条茉莉白色的锦被，背上披着鹅黄色鹤氅，正拿着一卷书在看着。乌发披肩，脸色看着还不错，只是稍稍有些苍白。

　　黛玉抬眼看到五儿进来，便放下了书本，笑道：“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