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筱幽然》第二个端午节

2、死亡与重生

　　好像在穿过一条狭长的、黑暗的、寂静无声的甬道，四周的压迫向我涌来。前方好像看见一个亮点，我奋力的向亮光挤去，终于摆脱了黑暗，迎来了光明。我想放声大笑，发出的却是婴儿的啼哭。

　　我怎么成了个婴儿，这是怎么回事，我拼命的睁大眼睛，想看清周围的情形，看到的却是一个模糊的房间和一些朦胧的身影。等等，好像衣服不太一样，好像是… …古装，我用手拼命的揉揉眼睛，睁开再看，还是！

　　一个身穿古装二十出头的女人躺在床上，满脸汗水，神色还特别的虚弱，看来刚才就是她把我给生下来了。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仆妇打扮的女人站在床头给那个女人——不，应该是给那小妇人擦汗，还有一个稳婆在忙活，为什么我知道她是稳婆，那是因为她正在给我剪脐带，却没有穿白大褂。

　　哦，天哪！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就是睡着了吗？怎么醒来就成了这样？难道是我被压死了？（呵呵！脑子转的还不算太慢嘛！）可是，就算我是稀里糊涂的死了，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啊！不是说人死了到阎王殿，还要经过判官的审判，然后才能转世重生，过奈何桥、喝孟婆汤吗？我这算是什么？怎么还到了古代？我非常的迷惑、非常的不解、大声的喊着抗议着。可是听在耳中，我只是在嚎啕大哭（那是因为你现在不会说话，只会哭，等以后就好了）。
　　那个仆妇打扮的女人把我抱了起来，给我清洗着身体，然后用被子把我包了起来，让我挣扎的手脚无法动弹。将我抱到躺在床上的女人身边说道：“恭喜夫人，生了个小公子。小公子的哭声这般洪亮，将来定能像老爷一样，当个大将军”。

　　床上的女人温柔的看着我，亲亲我的脸颊，嘴巴张开，想说些什么，却累得没有发出声音。
　　这个女人的样子很温柔，可是我还是不能适应。虽然我现在的身体是个小婴儿，可我实际上已经有26岁了，这个女人比自己还小，却是我的妈妈，不由的一阵恶寒。还有这个无知的仆妇，说我能当什么“大将军”，哭得声音大就能当将军了，嗓门大的人多了，那将军不还满天飞呀！这是什么逻辑，真是没见识。

　　等等，刚才那个女人说什么“小公子”，那…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个男的！！！这个认识把我吓坏了。当了26年的女人居然成了个男的，这让我无法接受。乱了，这个世界全乱了，因为说不出话，无法表达心中对老天的不满，只得用哭声来替代。我于是又一阵痛哭，哭得那叫个伤心裂肺。

　　可能是看我哭得太凶，那个仆妇把我抱起来，不停的来回抖着，颠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流畅的哭声也被卡住了，成了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泣。我愤怒的用眼睛瞪她，可是没有效果，那人依旧不停的抖着。怎么能这样，不就是腹诽你没见识吗？也用不着这么报复吧！现在我终于知道，以前姐姐的孩子被我抖得是多么的痛苦，我现在发誓，以后，我绝对不再这么对待小孩!

　　也不知是被那仆妇给不停抖动的缘故，还是我哭累了，慢慢我停止了哭泣，睡着了。

　　在睡梦中，我回到了家。咦！真奇怪。原本热闹的家里却一个人也没有。茶几上还有一张报纸，也不知是怎么的，我一眼就看到一则新闻：昨日，我市一个中年男子轻生，从火车站南广场边的某大厦楼顶跳下，当场砸死一个路过的年轻女孩，而跳楼者重伤，现正在我市中心医院接受治疗。

　　难道，那… 那个新闻中的年轻女孩是我？我就是被那个无良的跳楼着给砸死的？这也太荒谬了吧！我有些眩晕，忙闭上了眼睛。

　　等感觉不再眩晕，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我已经到了殡仪馆的一个大厅里。问我怎么知道是殡仪馆的？那是因为以前外公过世的我来过，这里就是以前给外公办理遗体告别的大厅，我当然知道。只是这一次，那遗像和躺在水晶棺中的人换了。等等，那好像挂的是的照片，是我刚到公司时，因为需要留档案而特意去照的照片，难道，是在给我办理遗体告别？虽然现在我已经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现实，可是，这个场面还是让我无法接受。我慢慢的来到水晶棺前，看到里面躺着的人。不错，那是我，一张对着镜子照了26年的脸，我怎么会不认识。看来这殡仪馆的化妆师还不错，除了脸色苍白，嘴唇没有血色之外，躺在那的我整个人像是闭着眼睛睡着了。

　　大厅的门打开了，有人走了进来。我回头一看，是我的家人、还有我的男朋友、同事和朋友们。我忙过去和他们打招呼。

　　“爸爸、妈妈、姥姥、姐、小弟、海彬、周总、小娟、小冷… …你们都来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回答我。

　　我有些不死心，走到妈妈的面前，想牵起妈妈的手，以前我和妈妈上街经常这样，可是，却什么都没有抓住。再试，来到海彬的面前，海彬是我的男友，想摸摸他的脸，就和以前一样，可手却从海彬的身体穿过。我这才醒悟过来，自己已经死了，不过是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怎么可能接触得到他们呢！回过神来的我，只得站在一边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一个个走过那躺在水晶棺中的我的身边。爸妈好像苍老了许多，由姐姐和弟弟搀扶着走过，真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养了我这么多年，还没来得及尽孝，就… …。想哭，可能是因为我现在是个灵魂的缘故，没有眼泪流下来。

　　看着眼睛红肿的姐姐和好像一下子成熟了的弟弟，虽然从小没少打闹，我们姐弟三人的感情一直很好，姐姐比我大三岁，小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姐姐总像老母鸡护小鸡一样护着我和弟弟，不让我和弟弟受欺负，弄得灰头土脸的，回去后总受到爸妈的批评，可第二天照样当那只老母鸡；弟弟，只比我小一岁，却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似的贪玩，一有假期，就和三五个朋友出去旅行，让他别那么到处跑，积攒下钱来好为将来打算，他却说什么“攒钱是结婚以后的事情，趁着没结婚，得到那些个大好河山去看看，结婚以后就没那个时间了”。这些事还历历在目，好像就是昨天才发生的，现在却… …

　　姐夫抱着我那可爱的小外甥走过，只听得我那小外甥说：“爸爸，小姨怎么在这睡觉，还用盖子盖住了，为什么不到家里睡呢？小姨那么爱睡觉，咱们这么多人会不会把小姨吵醒了，要是吵醒了，小姨又要咬我的小屁屁了”。“宝宝，你小姨不会再咬你的小屁屁了。小姨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去了，到那里咬别的小孩子的屁屁了”，姐夫这样告诉小外甥。这孩子，说出来的话让我哭笑不得。我承认，他那嫩嫩的小屁屁手感相当好，每次抱他，我都忍不住把他转过来，咬上两口，惹得他哇哇的哭。姐姐为此还常打趣我：想咬，赶快和海彬结婚，自己也生一个，剩得总咬我家宝宝的屁屁。

　　海彬，我的男友，我看着他。海彬的脸色有些憔悴，胡子也好几天没有刮了，胡茬子都冒了出来，眼睛红红的，里面布满了血丝，看样子，像是几天没睡了，外套也有些皱巴巴的。我看着有些心疼。这还是那个神清气爽的抱着我，在我耳边吹气，说着：“小妖精，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嫁给我？”的海彬吗？这还是那个在我生病的时候，背起我就往医院去的海彬吗？眼睛里流不出眼泪，却在心里流淌着。好像有一道视线一直看着海彬，我顺着看过去，原来是伊玲。我、海彬、伊玲是大学同学。我和伊玲在同一个寝室。那时候，海彬追求我，总是趁着宿管大婶不注意的时候溜进我们宿舍找我。在那时，我就知道，伊玲喜欢海彬，只是碍于我而已。时至今日伊玲都没有找男朋友，现在看来，伊玲一直还是喜欢和惦记着海彬的。我的心头有些堵，随后就释然了。罢了！我都已经死了，如果以后海彬和伊玲在一起也不错，伊玲对海彬如此长情，一定会把海彬照顾的很好的。

　　前来给我送行的人已经走完了一圈。爸妈又站在水晶棺前，妈妈隔着水晶棺抚摸着我。“孩子！我知道你没有走远！就在这看着”妈妈抬眼四处看着，目光落在我站的地方，好像发现我的存在。我不禁激动起来，正准备走过去，只听妈妈接着说道：“你就放心的走吧！别牵挂我们，我和你爸都很好，再说还有你姐和弟弟照顾着。孩子，我们不难过，你不过是比我们早些到佛祖那去了而已，我们早晚会再见面的。”我有些哀伤，却也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妈妈是个虔诚的佛教徒，对生死，比我们看得更开。弟弟扶着妈妈，看着水晶棺中的我：“姐，你就放心吧！以后我不再到处跑着玩了，会经常在家陪着爸妈的”“是呀！小妹，姐姐只要有空，也会带着宝宝常回家看看咱爸咱妈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也罢！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闭上眼睛，不再看他们。

　　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不见爸爸妈妈他们了，我四处张望寻找着，却发现已经回到那个我出生的房间了，很显然，我又是个小婴儿了。既然那边已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那就安心的接受我的新生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