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薄荷（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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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荷花语：愿和你再次相遇
（一）
毕业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御幸带着泽村跨过铁栏栅，绕进了早已经灭灯落锁的操场，一片昏黑，只有天上的隐隐若显的月光昏暗地照亮着一方天地，风吹过来，是只属于夏天的温柔凉意，操场空旷，整片天空尽收眼底，仿若黑沉沉的河流卷着星点，向一天又一天的尽头流去，
也许是因为风太轻，周围太安静，泽村心底骤然一空，他偏过头，御幸正对他伸出手，甚至还微微弯下腰，行礼一般的动作：“能牵你的手吗？我的王牌大人——”
在一起的这一年御幸鲜少有主动牵他的时候泽村心里有点紧张忐忑，但明面上却是开心的，他递过去手，两人的手牵在一起，都是干燥的，贴着手心，温度也互相传递。
他们没说话，就这么在路灯的暗光下，绕着漆黑的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他们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直到走了不知道第几圈，御幸才停下，他们停在最隐秘的一个角落，树的底下，风一吹，树影就摇晃，御幸倚着铁栏杆，静静地看了泽村很久，
“啊，那个，御幸前辈毕业之后一定会去职棒的吧？”
也许是受不了两个人之间太过安静的氛围，泽村主动开口问道，尽管内心早已经知晓答案，但是那是御幸前辈和降谷说的，又没亲自和他说过，
可御幸迟迟不回复却让他的心猛然一紧，
“哈哈，对不起啊，我不该问的，想必御幸前辈内心早有决断了吧，不过没关系，御幸前辈，无论你去哪，我以后都会努力追上去的……”
“泽村！”御幸打断了他，脸上沉静得有些可怕，“别跟来了。”
“什么？”泽村的眼睛瞬间红了，鼻子微微酸涩，但是他忍住了没哭，只是揉了揉略微发红的眼角，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微笑：“我……我知道最近自己的状态不是很理想……作为新上任的队长，我可能……我还无法做好一个队长带领大家继续前进……我离职棒还有很远的距离，我……”
泽村说不下去了，他甚至无法抬头直视御幸的目光，
御幸前辈带着整个青道在这个夏天站在了四千多所高校的顶点，他们实现了全国制霸，御幸功成身退，他把青道交到了自己手上，
可现在，泽村却搞砸了，最近接二连三的战败，他无言面对御幸曾经的努力，他把队伍搞得一团糟。
御幸没有说话，目光静静地停留在了泽村身上，
往日的那个阳光的尽管傻乎乎却一直乐观向上的少年，如今却显得疲惫不堪，他眼底的光也在一点点消失……
回想起之前的日日夜夜，御幸何尝不明白，他给泽村带来的压力是何其的大，可曾经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曾经的御幸自认为他所做的一切无愧于心，无论是作为队长，正捕，四棒，他都尽职尽责地做到了一切他能做到的，甚至毫无偏颇，
但是作为泽村的恋人他却是彻头彻底的失败，
曾经的御幸绝对的理智，总是喜欢站在现实的角度考虑问题，甚至能够豪无任何心里负担的说出王牌优先这类足够毁灭一个人所有热情的话语，却无法说出恋人专属这类的感性话语，他连给泽村单独蹲捕都做不到，他至始至终都相信着泽村具有王牌的潜质，却总会因为距离过近而下意识的忽略他，
还常常以那些所谓的为了他好作为理由，禁止他投球，让他去找一年级捕手，让他不要太过依赖自己，殊不知，这份好，太过沉重，给泽村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如果结果是好的，那么这份压力便是动力，可是，一旦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这份压力，便成了打击。
而这一切却在他隐退之后才逐渐明白，
“泽村。”御幸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理，“我们分手吧。”
霎时间，四下一片寂静，默然无语。
心，仿佛被狠狠的剜了一刀。
他也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御幸和他分手的种种可能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过这种，他想说很多很多话，却又怕一开口，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御幸不会拿这种事和他开玩笑，
“蠢村，你要加油啊！”御幸揉了揉泽村的脑袋，“以后不能陪在你身边了，你也要好好加油好好努力，不管是作为队长还是作为王牌，相信你都可以做的很好。”
泽村浑身颤抖的厉害，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却始终发不出声响，
“泽村，认识你很棒，我从来没有后悔和交往。”御幸收回了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在最无能为力，不确定未来的年纪里，放手，或许是一种选择，
“御幸前辈，我能接受我们分手的唯一理由，是你，不喜欢我了。”泽村压抑住心痛，直直地看着御幸一字一句说道，
“别傻了，泽村，你真的明白，职棒意味着什么吗？你真的做好了准备吗？职棒意味着更专业，你要比一般人要强,以后靠棒球吃饭，将来的职棒会有很多像降谷那样的对手，你要是实力不突出也会一直做冷板凳直到被彻底淘汰，以后身处于有很多比你优秀的选手所在的环境，你每天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压力，你所谓的棒球梦想到了职棒会变得一文不值，哪怕你追随着我来了职棒，我们也不一定会在同一支队伍，即使在同一支队伍里我也不可能会一直给你蹲捕，职棒里不缺投手，在青道都做不到的事情，别指望在职棒能实现，泽村你真的明白吗？”御幸叹了口气，
「尽管我一直知道我和你之间的距离，现在也许隔着的只是一个青道，但将来……量不出来,也无法量……」
泽村的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但他却浑然不觉，
有那么一刻泽村很想对着御幸竭尽斯底的吼道：“我听不懂，我当初就是为了让你接我的球才来青道的，我也是为了你才想要成为王牌的，我想要得到你的认可，我很嫉妒一直占据了你大部分目光的降谷也嫉妒被你温柔以待的阿宪前辈，无论我多么努力，你都从未正眼看过我，难道在你眼里我的存在就是你用来激励降谷的工具吗？短短两年你总是把最好的资源都留给了降谷，无时无刻的不以他为先，给他各种关怀，总是把我当做是激励降谷的磨刀石，那御幸前辈到底有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对我避之不提的职棒，对着降谷就能轻易说出口，难道在御幸前辈眼里我一直就是一直不如降谷是吗？哪怕是在我成为王牌之后，难道在御幸前辈眼中我就真的这么不可靠吗？御幸前辈你真的相信我吗？”
然而最终，他只是无力地闭上了眼，被动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好”
泽村已经习惯，甚至麻木了，每次被迫地换下投手丘也差不多是这种感觉吧，只是这一次会更加痛彻心扉吧，因为泽村知道，这次他彻底失去了想要再一次站在他对面的勇气，他终于，要失去他了……
这世界上没有人是不可替代的，缺少了谁，生活还是会继续，唯一让别人一直把目光放在你身上的办法，那就是你一直很强，强到无可替代，
泽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御幸前辈，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御幸呐呐着说不出话，那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挖空了，看着异常沉默的泽村御幸却突然回忆起了他们在一起的某个夏日夜晚，自己在房间里看记分册，泽村跑过来朝自己索要奖励，因为他在白天的练习赛表现绝佳，
“能……我一下吗？”泽村含糊道，脸上挂着可疑的小红晕，
御幸放下了记分册若有所思看向了他，泽村说得是‘么一下’摸一下吧，御幸思考了很久，才决定将手放在了他的头顶上，揉了揉他的脑袋，可泽村表现得很失望，整个人耸拉着脑袋，活像被抛弃狗狗一样，
御幸表情有些迷惑，其实一直冷静自持却缺乏共情能力的他很难在棒球场外去揣摩别人内心想法，即使是恋人也不例外，“说清楚了，还是你希望我慢慢猜？”
泽村浑身颤抖了一下，在御幸平静的目光下，极为羞涩的低下了头，嗫喏道：“拜托御幸前辈……亲……亲我一下……”声音简直小得不能再小。
御幸眼神一暗，他站起身来撑着桌子，缓慢地俯身看向了泽村。
泽村被笼罩过来的阴影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就被御幸掐住了。
御幸缓缓低头，热气呼出到泽村的唇上，泽村受惊一样瞪大眼睛。
御幸逐渐靠近，在两个人之间只剩下一道缝隙的时候，他甚至可以感觉到泽村的颤抖，他释然一笑，微微侧头，将吻印在泽村的嘴角上。
尽管如此，泽村还是因为这个纯洁到甚至不算亲吻的接触而浑身颤栗起来。
御幸站好后整理一下衣服，“真的是八嘎，我这还没怎么样呢，你就抖成这样，要真怎么样了你还不得吓得直接心脏坏死。”
………
回忆戛然而止，御幸握紧了拳头，难过是真的，心酸也是真的，当初想和你过一辈子也是真的……
「大约在夏天，你给我一块炙烤的石头，我把它放在左手，又把它放在右手，日子翻来覆去，石头渐渐凉了，我的手收藏了所有的阴影。」
作者有话说第9章 薄荷（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