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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挑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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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普绪克和丘比特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森林宫殿。
在普绪克的强烈要求下,他们要先回馆驿拿东西。
普绪克故意把他关在馆驿外,把那盏油灯用破布包了好几层,才慢吞吞地出门来。
丘比特正散漫地倚在高处的树杈上,闻声跳落而下。
“怎么磨蹭了这么久?”
普绪克如临大敌地遮掩。
丘比特见她这副又可爱又焦虑的样子,嗤笑了一声。
“藏什么?我要是想看,你藏得了吗?”
他还真是有点好奇。她又想私自搬运些什么东西?
少女却执意不叫他看,羞涩地握住了他挑开包袱的手。
“是女孩子的东西。”她温柔无害地乞求他,“给我留点秘密好不好?”
他的动作缓了。
普绪克的小脸微微扬起,话说得跟软弱无力的风似的。
不得不说,他就吃她这一套。她轻轻易易的一句话,就能把他迷得五迷三道。
丘比特困恼地扶扶额。
若不是失手把金箭射在自己身上,他岂会这般没出息……
抓住他那一瞬间的失神,少女已灵巧地把手上的东西藏好。
普绪克又放飞了一只白鸽,叫鸽子捎个信儿给姐姐。
丘比特恢复了神态,“你什么时候会养鸽子了?”
普绪克轻蔑地哼了一声。
“你太小看人了。”
丘比特秀长的手指拨弄了两下鸽子的喙,只闲散地笑笑。
算了,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他只想她留在他身边,就这么过平淡的日子也好。
可他不能一辈子躲着她避而不见,他总要在她面前坦诚自己最真实的样子。
那一步,他又该怎么迈出呢?
他可以赐她永生,可以免她一世的生老病死,可以把整个奥林匹斯的荣光都奉于她眼前……
可她又会接受他吗?
*
夜幕的森林复杂而幽静,枝叶扶疏,萤火虫飞来飞去。夜雾袅袅,泉流潺潺,拢着半溪明月。
两人并肩漫步其间,宛若真正的情侣。
丘比特有意无意地窥着旁边的人。
普绪克今晚的话不多,基本他问一句她才答一句。虽然也算乖巧可人,可总感觉她有什么心事,举止也不如平日那般自然。
她的手,紧紧攥着包袱里的东西。
那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包袱里的东西,就是她刚才避着他的东西。
一堵没来由的隔阂竖在他们中间。
丘比特那冰蓝色的瞳孔暗了一分,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东西。
他抬唇,本想问一句,但还是止住了。
她为了他背井离乡,独自一人随他生活,想来心中定不好受……他应该给予她完全纯粹的信任,岂能因为一点点模糊的感觉胡乱猜疑?
丘比特垂下眼帘,遮住眸中隐晦的神色,拉着她的手紧了紧。
……
重回这座森林宫殿,普绪克感到了一阵清冷,唯有后园的玫瑰花鲜红如昔。
许是她很久没来的缘故,这座院子也落寞萧条了。
那人为她备了晚餐,普绪克却并不饿。不过她也乖巧地吃了些,怕自己的露出什么端倪来。
从昨日到现在,她一直在竭力隐藏自己的情绪,温言欢笑,连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斟酌的。
原因无它,只为了寻个机会,用油灯看一看他的真实面目。
她不能这样一直被蒙在鼓里了。
神谕给予的警示依旧历历于心,他究竟是黑是白,她要用自己的眼亲自看看。
为此,在用餐之时,普绪克还破天荒地劝了他一回酒。
她存了点小小的心思——如果他能喝得酩酊大醉的话,更利于她行事。
不过可惜的是,他没什么嗜酒的爱好,尽管她极力劝酒,也只浅浅地饮了一杯。
为了这一杯酒,普绪克自己倒是陪了好几杯。
她不晓得那人神色如何,只是听他声线依旧清晰,想来并未被酒水影响神志。
普绪克面色微醺,软塌塌地趴在桌子上。
那人走过来,如鹅卵石般沁凉的手指轻轻缓缓地扫着她的脸蛋。
“怎么酒量这么不济?”
普绪克心中暗嗔,还不是你不肯喝……
她许是醉了三分,却装出七分来。
花枝般纤柔的手臂搭在他肩头,摇了摇他,“那你送我回卧室好不好?”
他微不可查地僵了僵,拂在她发间的手背用了点力,迫使她扬起下巴。
“真醉了?”
普绪克半眯着狭长的眼,挣扎着站起来,却脚下踉跄,撞在他怀里。
既然他不醉,那她便装醉好了,效果都是一样的。
他微叹了一声,恍若自言自语了一句。
“怎么这般就醉了,本来,还有话要对你说……”
普绪克深闭着双眼。他能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不过是些有的没的。
……
半晌,普绪克如愿躺在了松软的床铺上。
那人做什么事都蕴含着股奇特的气场,她根本不用睁眼,就知道他有没有在她身边。
普绪克听到,他也随她轻轻躺了下来。
她侧过身子去,醉意混沌的眸子恢复了清明。
油灯就在她床侧触手可及的地方,是她提前放好的。
普绪克深深吸了口气。
他到底是谁,很快就要解开了。
不要再犹豫了……她在心中劝自己。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普绪克知道他是不眠不休的。
但在极少的偶然,他也会像凡人一样,陷入短暂的睡眠——这睡眠是可有可无的,纯属就是消遣罢了。
普绪克不敢贸然行动,她必须确定他睡了,才能动手点灯。
浮云退散,明月高悬,轻纱一样的光透过窗户洒下来。
室内很久很久都没有动静了,只有普绪克自己轻微的呼吸声。
普绪克转了转身,平躺过来,估摸着时机已经差不多了。
她睁开眼睛,侧目去瞧身边的人。
许是光影角度的缘故,今日的他比往日都更清晰些。
他的一只手臂斜斜地伸出来,袒露在月光之下,颜色雪白,骨肉饱满,如普绪克惊鸿一瞥时的那样,是在人类中都堪称好看的一双手。
这双手,时而冰冷时而温存,曾无数次抚摸过她……普绪克视线缓缓移动,又去看他的翅膀。
相比其他部分,这双翅膀算是最没神秘感的了,总是泛着银白色如流动浆液般的耀光,藏也藏不住……她平日里或多或少都能看见。
此刻,它们正微微翕动着,轻缓而无意识地,仿佛也印证了它们的主人已陷入沉睡。
普绪克不再犹豫,掀开被子,去拿那盏油灯。
她的动作格外地小心,捂住了一丝一毫的动静。每动一下,就小心地抬眼看黑暗中的人一眼。
还好,一切顺利。
唰。
一簇火苗烫破黑暗。
那盏油灯是姐姐特制的,不像寻常蜡烛那般昏黄,能把一小片区域照得明如白昼。
普绪克的心崩到了嗓子眼儿,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停滞了。
她把灯靠近了那人的脸——
他睡觉时完全不设防,半张脸颊掩埋在枕头之间。
明煊的烛火已清楚地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可他另外的半张脸,却仍被细碎的发丝所遮盖。
这样的角度,很难辨认美丑。
可模样却着实像人类,却又比人类多了几分灵气。
不像怪物,也不是人类。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了……
许是她太贪心了些,本该现在收手的,可普绪克控制不住自己剧颤的手指,想要掀开他的发丝,把一切弄明白。
奥林匹斯所有神祇的雕像她都见过。
她想看看,他到底是谁。
可恰在此时,一滴灯油无比恶毒地滴在了他的肩头,坏了她的好事。
“啪嗒。”
在静谧幽暗的深夜听来,这声音无比响彻,直刺耳膜。
普绪克失声捂住嘴。
他顿时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