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独宠我一人》一枕冰河

17、现过往

　　该是上元节。

　　极繁华的夜市，人声喧嚷，各色灯笼顺着屋宇长街，高高低低的挂了一路，将夜晚照得如白日一般亮堂。

　　人们呼出的热气夹杂着各类吃食香气，街中央有人在杂耍卖艺，旁边一众喝彩，人流挤满了道路。

　　露天的楼阁上，女子衣衫淡雅，眉目端和，轻轻舀起青瓷碗中的元宵喂给陶霁，笑意温柔：“好吃吗？”

　　“好吃。”元宵入口，芝麻和糯米的香味交融，再混上白糖的甜，年仅六岁的陶霁伸手，将装有数十个元宵的碗推过去些，“娘也吃。”

　　“娘辟谷了，不吃。”灵毓仙子重新舀起元宵喂给陶霁，“你快吃，吃完我们再往前，过了这座城，便是紫檀仙宗境内，然后，就能见到你爹了。”

　　“爹？”陶霁神情微愣，开口，“爹是什么样的啊？”

　　“你爹是紫檀仙宗的宗主，性格很和善。”灵毓仙子缓缓开口，讲述过往，最后笑道，“哦，对了，你还有个大哥。”
　　“你还在我肚子里时，他就天天念叨着想见弟弟了。”
　　“等回去了，你们肯定相处得很好。”

　　“这样么？”
　　“对啊……”

　　灵毓仙子话音未落，就天来一剑，猛然穿透灵毓仙子胸腔，血花飞溅，凛冽剑风将桌上的凤凰花灯一并带翻。

　　“杀人了！！！”

　　楼阁内的众人惊呼，四散奔逃，陶霁染了满脸的血，呆愣愣立在原地，四肢僵硬，“娘……”

　　“快跑……”灵毓仙子竭力抬手。

　　身体悬空，陶霁被猛地推出，待到落地，已离先前十数步远，灵毓仙子面色已然苍白，胸前血流如注。

　　有道人从天而降，自后抽出剑刃，然后抬手掼入灵毓仙子胸腔，满面喜意。

　　却是忽的面色一变，手掌反复在灵毓仙子胸口绞弄。

　　“怎么没有，怎么没有……”道人神色渐趋癫狂，转而抬头，望着陶霁，语气笃定：“在你身上。”

　　然后抬脚，向陶霁而来。

　　却被一双手自后抱住，本该再无气力的灵毓仙子紧紧抱住道人，看着陶霁，无声开口：“快跑……”

　　“娘……”

　　“快跑……”

　　道人烦躁的抓着灵毓仙子后颈，想要把人弄开，却是被抱得死紧，道人不耐皱眉，手上用力，竟是就这样拽下灵毓仙子头颅，扔砸而出。

　　头颅落地，血污尘灰糊了满脸，唯一双强睁着的眼，死不瞑目！

　　陶霁看着地上属于自己母亲的人头，终于回过神来，转身，泪流满面，飞快奔逃，身后，道人正一根根掰断灵毓仙子紧箍着自己的手指……

　　陶霁跑自廊口，慌乱的抬脚下楼 ，一道裂帛声响，腰带被楼梯口的尖锐勾断，灿金色铃铛自腰间坠落，滴溜溜来到脚下，绊得陶霁一个不稳，猛的自楼间栽倒滚下……

　　砰砰几声闷响，只觉天旋地转，终于滚到楼底，额间火辣辣的疼，有温热的液体自上滑落，浸染眼睫，在视野中染出一片血红。

　　陶霁囫囵爬起，未及擦一下脸上的血泪，便觉身后一道劲风袭来——

　　陶霁猛然睁眼，胸前隐隐发烫，垂眸望去，松散的衣领内掌门副令绽着清光，荧荧如玉。

　　宗内，出事了。

　　陶霁起身，容色清冷刻骨，素白的衣衫寂如霜雪，眸光直直望着床上少年，而后身化流光，出了殿门。

　　咚、咚、咚——
　　云钟响了三声，象征着外敌入侵。

　　大片大片的魔气肆掠于宗内，除归阳宫有阵法抵御外，宗内四处草木枯败，花树凋零，伴着“咯咯咯”的笑声，一个个魔族显出身形。

　　修为低下的杂役小童和各种低阶弟子躲在宗内长老划出的安全区域内，全都聚成一团听着外面的打斗声不住发抖。

　　“……怎，怎么会有魔族呢？”年纪尚小的小童两股战战，牙齿打着响。

　　要知道，自千年前画麟之战后，以青川为界，南为道，北为魔，大部分魔族都被赶到了青川以北并设下阵法封印，剩下的漏网也全是夹着尾巴做魔，别说紫檀仙宗，就是在道门境内都很难见到敢这么明目张胆肆掠的魔族。

　　“不，不知道。”另一年纪稍大些的小童捂着他眼睛，遮了外面惨状，颤声哄着：“别看，别看，宗内那么多修者呢。

　　“很快就能把他们赶跑的。”

　　陶霁所过之处清光四溢，魔气快速消弭，草木重活，然而只过顷刻，便又会被新的魔气填满，连带着草木上刚绽出的那点生气也被再次掠去，宛如一只吃不饱的饕鬄。

　　衣摆衣袖处银白的滚边泛着华光，陶霁身形蹁跹，在一片黑色魔气中若隐若现。

　　“侧身！”

　　陶霁依言侧身，剑声铮鸣，一把满缀宝石华丽非常的长剑自他耳侧险险擦过，伴着两缕被剑气震断的鬓发，将身后一只独角犬魔贯穿。

　　视线顺着剑柄上移，执剑男子衣饰繁奢，眉目张扬，头上一顶紫金玉冠衬着荧荧月色贵气天成，正是陶霁这一脉的小师弟——凤歧。

　　两人对视一眼，踏步上前，身形移动快速交换了对战位置，以背抵背。

　　“守宗大阵并未有损，这魔族来得着实诡异。”凤歧砍杀着魔族疑惑不已，“也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后山。”

　　“什么？”凤歧诧异。

　　“这些魔族身上都有紫雾云的味道。”陶霁遥遥望向后山，“后山紫雾云最多。”

　　凤歧闻言，当即耸起鼻尖去嗅，果然闻到了紫雾云的味道，虽然被魔气掩了大半，但若仔细去闻却还是可以闻到。

　　凤歧心中一惊，还想再说什么就觉身后一阵拖力，被陶霁拉着往后山拽。

　　两人来到后山，原本满山遍野的紫雾云被魔气覆盖，紫雾衰败。

　　最中间是一个巨大的漩涡，那漩涡是魔气荡漾而成，黑雾雾间隐隐闪着点金色阵纹，一个个形态怪异的魔族从阵纹漩涡中走出。

　　陶霁看着那阵纹一阵熟悉，甩开凤岐大踏步走向漩涡中心，抬手将正在从中冒出的魔族化为飞灰，直直向下，摸到一个阵盘。

　　金色阵纹骤然变亮，然后快速黯淡下来，陶霁动作不停将阵盘拿起，顿时漩涡停止，魔气尽消。

　　“四师兄——”

　　随着凤岐的呼喊，陶霁眼皮忽的一跳，猛然心悸，回头，便见宗门内一南一东两座殿宇魔雾蔓延，带着寂然死气。

　　那两座殿宇内，一边住着疯疯癫癫的符文鸢，一边睡着中毒至深昏迷多年的封玦，两个都是废人，若有魔物进去，必死无疑。

　　陶霁凛眉，与凤岐对视一眼，身上灵力浮动威压骤出，伴着惨叫声声，一山的魔族尽数泯灭。

　　继而足尖轻点，快速向其中一座殿宇掠去。

　　问天殿内，中毒多年本该还在昏迷的男子大睁着眼，望向疾步走远的殊色背影，嘴唇无力开阖，眸含恨意，无声的念着一个名字……

　　……

　　时至正午。

　　窗扇半开，浅金色阳光顺着窗柩洒入，氤氲满室。

　　雪白毛皮铺就的柔软床榻上，泪痣嫣红，眉眼精致艳丽的少年终于睡够，却是甫一睁眼，就觉出不对。

　　“师尊……”
　　阮岁阳无意识唤着，茫然扫过整间屋子，却是真的没有看到陶霁。

　　倒是侍立在角落里的小童见阮岁阳醒了，忙迎上来，手捧着属于亲传弟子的衣饰：“太师叔醒了，宫主让我伺候您起床。”

　　阮岁阳看一眼小童，缓缓从床上爬起，微有些疑惑，“我师尊呢？”

　　“宫主说让您用完早膳后去书房……”小童话未说完，便见阮岁阳直接跳下床往外走去。

　　小童一惊，忙抱着衣服着急的追在阮岁阳身后，同时不住喊着阮岁阳。

　　等他追过去时阮岁阳便已进了书房，然而，什么都没有。

　　闷闷的在书房里找了一圈，阮岁阳皱着眉，气恼的坐在桌旁，一下下揪着椅子上搭的雪白貂毛。

　　这闹脾气的模样极孩子气，小童盯着他半响，终是怯怯的走上前去，提醒道：“太师叔，您还未穿衣……”

　　“走开！”
　　阮岁阳扭过头，烦躁挥手，桌上摞得整整齐齐的书尽数被掀到地上。

　　“岁阳。”
　　和书一起被掀到地上的一张符纸闪过灵光，问天殿内，陶霁有所觉的开口，声音自符纸内传出。

　　“……师尊？”阮岁阳猛地跳下凳子，从地上捡起符纸，惊且喜。

　　陶霁嗓音极温柔：“怎么了？”

　　“想师尊了。”阮岁阳微微噘起嘴，做出副可怜模样，复又想起陶霁看不见，恢复成原貌，只声音更黏更软，撒娇也似，“师尊您在哪啊？我要见您。”

　　陶霁温柔嗓音中带出点笑意，“现在就要？”

　　“现在就要~”

　　“好。”陶霁教着他：“把符拿起来，提元气，将灵力汇聚指尖，注到符里。”

　　“这样？”阮岁阳依言，试探的凝起灵力，小小心往符里注去，灵力注入瞬间，符箓便猛地碎绽出五彩华光。

　　“太师叔！”那符是专门准备给阮岁阳的，小童并听不到陶霁说话，一见阮岁阳身影似要消失，登时慌神，忙伸手去捞，便被光芒一起吸了进去。

　　阮岁阳眼前一花，下一刻就看到了白衣着身的陶霁，瞬间展出笑颜，大踏步奔过去。

　　陶霁正在画符，有所觉的放下朱笔，回身，清冷的眸中泛出点点柔和，张开双臂，一把将扑过来的少年人抱住。

　　“师尊～”
　　阮岁阳紧紧抱着陶霁，脑袋贴在人颈窝，腻乎乎的蹭着叫唤。

　　这声音又娇又软，殿内其他弟子不由惊异抬头，却还未看得什么就觉身上一沉，心中一骇，快速低了头，再不敢看。

　　“不是让小童照顾你穿衣梳洗吗，”陶霁捧起他脸，望过去，“怎么就这样跑过来了？”

　　恰逢小童跟过来，看着只着里衣的阮岁阳，心绪忐忑，手抖着将给阮岁阳的衣物递过去：“宫主，太，太师叔的衣物……”

　　“我不要穿这些。”阮岁阳看也不看小童手中的衣物，只抱着陶霁，娇里娇气的撒娇，“上面都没有师尊的味道，我不喜欢~”

　　“好，不穿。”陶霁只当他是穿自己的衣服穿惯了，不想换，轻轻把他搂到腿上，一应哄着：“还和以前一样，穿我的罢。”

　　小童闻言，惊愕的抬头望向陶霁，却见陶霁淡然的朝他摇头，然后当真拿出自己的衣物来，如往常一般细致的给阮岁阳穿戴整理。

　　衣衫大了些，便衬得阮岁阳身子小，娇娇俏俏的一个，乖巧坐在陶霁怀里，由陶霁给他系弄衣带。

　　最后的衣襟理好，阮岁阳低下头，依恋的嗅着袖口，陶霁看他这样只觉好笑，“这么喜欢，不若直接闻为师。”

　　阮岁阳应声抬起头，欢喜的凑过去，鼻子贴近陶霁颈侧，一下下嗅个不停，手上还不知足的扒拉着陶霁衣领，想扯开闻里面。

　　陶霁视线移到他脚上，略略无奈，“怎么连鞋子也没穿好。”

　　阮岁阳闻陶霁颈窝的动作稍稍一顿，然后紧紧抱住陶霁，脸颊贴在人胸膛，再次腻着声撒娇：“要师尊给我穿嘛~”

　　“你啊。”
　　陶霁点他鼻尖，把他换个姿势抱，捞过他脚，脱下套得松垮的鞋子，便见里面连袜子也没穿，只一双白生生的脚。

　　脚趾粉白圆润，乖巧的蜷在一起，漂亮得珍珠一般，陶霁摸上去时还调皮的摆动不停。

　　陶霁轻捏一把，示意他别闹，然后拿出双月白绫袜，细致的给他套上穿弄妥帖。

　　一旁小童看得咂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这，这，哪有这种师徒的……

　　也太宠惯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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