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78、77. 三唱《义勇军进行曲》

　　“咣——咣——咣——咣——”下午四点，太阳挂在天空，无力的散播着它的光和热。南京城内，寒风刺骨。
　　光华门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所有的日本兵都退出了光华门。现在光华门外只有一千多日军，谢承瑞便想主动出击，吃掉这股日军。
　　刚动这个想法，就看见光华门外来了一个旅团的日军士兵，带队的是一个约莫四十多岁，满脸皱纹的旅团长。
　　谢承瑞只能作罢，转而命令道：“通知所有人做好准备，防备日军的进攻！”
　　“是。”站在他身边士兵高喊道：“所有人做好准备，防备日军进攻！”
　　“咔咔！”中国守军趴在掩体之下，将子弹推上膛，枪口瞄准着城外的日军。
　　旅团长怒扇了联队长两个耳光，把联队长整张脸打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旅团长怒道：“八格牙路，谁叫你带领部队进攻的？”
　　“我看到中国守军在睡觉，以为是进攻机会，所以带队进攻了，没想到中了中国军队的计。两千勇士被我害死了，我无脸活着，请旅团长允许我剖腹自裁！”联队长低头道。
　　“八嘎！”旅团长又扇了联队长一个耳光，“你死了，那两千勇士能活回来吗？从即日起，你的联队番号取消，改为大队，现在你是大队长了，所有的军官都降级。”
　　受军国主义教育的联队长以此为耻，紧握双拳，对着他的士兵们说：“勇士们，这是咱们的耻辱啊！咱们一定要多杀中国人，洗雪耻辱！”
　　“多杀中国人，洗雪耻辱！”日本兵齐声叫道，这声音让守卫光华门的中国军队也听到了。
　　联队长冲着旅团长敬了一军礼，“旅团长，光华门内的中国守军经过与我们血战，正疲劳呢！我愿意带队进攻他们！”
　　“八嘎！”旅团长打了联队长一个耳光，“不要被愤怒蒙住双眼，我们拿下雨花台，进而拿下中华门，这光华门自然守不住。”
　　“嗨！”联队长只能压下心头的愤怒。
　　在城墙上的谢承瑞听到城下的日军齐声叫喊的那句话非常震惊，虽然当时懂日语的岳翔不在身边，但是他也能隐隐猜到了日军齐声喊话的内容。他心道：“如果雨花台沦陷了，必须用岳翔的上策撤退。一定要让唐生智知道这上策的存在！”
　　李江、陈颐鼎面带笑容地来到了满面愁容的谢承瑞旁边。李江说：“这仗打得痛快啊！”
　　谢承瑞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在人群中看了看，不见岳翔，不见沈雅云，不见江澄，不见吴毅，不见陈勇，也不见方天麒，谢承瑞问：“岳翔呢？他在哪里？”
　　没有人回答，过了许久，孔佑泰道：“我去找找。”
　　谢承瑞点了点头，孔佑泰便离开了。
　　那么岳翔等人到哪去了呢？他们哪也没去，而是到了大中桥。前些时刻，这里还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攻防战，如今只有中日双方的士兵横七竖八地躺在这里，鲜血遍地，仿佛一个屠宰场。
　　“你们去打扫战场吧！还是老样子，遇着活着的日军就给他一刀……”岳翔接着压低声音，“如果遇上我军中还活着的，就赶紧送他们去抢救。”
　　其余五人点了点头，就要去打扫战场。首先从岳翔身边走过的是方天麒，其次是吴毅，其次是沈雅云，在沈雅云走过岳翔身边时，岳翔突然抓住沈雅云的手，“你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想跟人说说话。”
　　沈雅云抬眼看着岳翔，发现岳翔的神情非常奇怪，本来打了胜仗是该高兴的，可是岳翔却没有一点高兴。岳翔说出这句话时，沈雅云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吴、方、陈、江四人开始检查尸体，遇上受伤没死的日军，他们就真的给上一刀。岳翔看着他们一具具地翻弄日我双方士兵的身体，他真的希望能传来一句“还有人活着”，可惜始终没有传来。
　　岳翔叹了口气，看到沈雅云正盯着自己，忽然想起是自己让沈雅云留下来说话的。可是该说些什么呢？岳翔神情严肃地想着如何开启话头，但是迟迟没想到要怎么说。
　　沈雅云心里万分奇怪，明明是岳翔要跟她说话的，为什么岳翔却不开口？看到岳翔神情严肃，让她误以为岳翔是自责，有了这样的认识，她就明白了，这说话还得由她先开口。
　　可是该说什么呢？沈雅云想了想，笑道：“这仗你打得很好啊！”
　　沈雅云开启了话头，岳翔心里高兴，但面色更加凝重，“这就是一次钓鱼，而且有一千七百人是钓鱼的鱼饵。”
　　沈雅云点了点头，终于知道岳翔为何会神情凝重了，她一只手摸着岳翔的脸。
　　岳翔笑了笑，“我是不是很残忍？但这就是你死我活的战争，你不想方设法干掉对手，就会被对手干掉。云儿，你要记住，神枪手和军事家的目的类似，即想方设法地干掉对手！如果对手受了伤，那就要趁他伤，要他命。”
　　沈雅云抬起眼看着岳翔，眼中有些恐惧。
　　“你看，我们这次的对手如同猛兽。他们是侵略者，被我们包围却没有一个人放下枪投降，对付他们，绝不能讲半分情义。”岳翔之所以不让沈雅云去检查尸体，就是怕她遇上受伤的日本兵而手下留情，那可就糟糕了。
　　沈雅云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岳翔把沈雅云揽入怀中，看着战场上的中国军人的尸身，“不过这种方法以后要慎用、少用，能不用就不用，用我们战友的命去换鬼子的命，即使是一个换一百个，我都觉得亏。”
　　沈雅云笑了笑，没有接话，她心里也知道岳翔只是说说而已。“将欲取之，必先予之。”钓鱼没有鱼饵，鱼儿怎么会咬钩？况且岳翔这样的计策已经用过一次了。
　　“咳咳……”一声咳嗽从岳翔和沈雅云的身后传来，二人立即分开，连忙转身，只见孔佑泰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我到处找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
　　恰在此时，吴、方、陈、江四人也打扫完了战场，靠了过来。
　　岳翔问他们：“怎么样？我军之中还有活着的吗？”
　　四人纷纷摇头，吴毅道：“倒是小鬼子中还有活着的，我呢，给了他一刀，送他归西了。”
　　岳翔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中无比失落。
　　沈雅云面带微笑地握着岳翔的手，柔声道：“咱们用《义勇军进行曲》把烈士们的英灵送走吧？并告诉他们，我们会继承他们的遗志和侵略者战斗下去。”
　　众人点了点头。于是七个人站成一排唱起了《义勇军进行曲》，由沈雅云领唱第一句，其后由众人齐声唱：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唱完以后，众人又冲着烈士们的遗体敬了一个军礼。
　　岳翔问孔佑泰：“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不是我要找你，是团长要找你。”孔佑泰道。
　　岳翔对众人道：“咱们走吧！”
　　其余人纷纷点头，便一起往光华门来了。
　　众人来到了光华门，见到了谢承瑞。谢承瑞看到岳翔平安无事，长舒了一口气。
　　岳翔知道谢承瑞担心自己，感到十分温暖，“谢大哥，经此一役，日军不敢轻易进攻光华门了，你现在可以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了。”
　　谢承瑞点头，“方才日军在喊一句日语——”说着便把那句日语学了出来，问：“这句日语是什么意思？”
　　岳翔听到谢承瑞学的那句日语，脸色非常震惊，“谢大哥，我们可能做了一件错事。”
　　“日本人是侵略者，我们为了保家卫国，计杀侵略者，怎么会是一件错事呢？”李江不解地看着岳翔。
　　岳翔没有说话，但是神情十分凝重。
　　“那句日语到底是什么意思？”谢承瑞又把问题问了一遍。
　　“多杀中国人，洗雪耻辱！”岳翔看着众人道。
　　谢承瑞点了点头，几位指挥官都默不作声了。他们都能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如果在日军攻占南京的时候不把百姓撤走，那么南京的百姓将会遭到一场惨绝人寰的大屠杀。为了让这场大屠杀不发生，谢承瑞再次走向了自己的汽车，开着汽车往司令部来了。
　　岳翔看着谢承瑞离开的背影，双手合十，默默祈祷：“谢大哥，南京百姓的生死就寄托在你的身上了，你可一定要成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