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南京（1937年12月1日—1937年12月14日）》周泽平

151、133.最后的决战

　　“咣——咣——咣——咣——咣——”南京城内下午五点的钟声响起，身处青龙山的岳翔等人已经听不到钟声了，天将黑而未黑，日军官兵们对南京市民的屠杀还在继续。
　　在青龙山的岳翔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乌云翻滚，似要下雨。岳翔心道：“这雨要是能赶紧下，就好了。”
　　近卫昆和杉木一郎带着摩托大军向岳翔等人靠近，那些摩托一辆接一辆地停在青龙山下，排成了一条长龙。近卫昆和杉木一郎就位于长龙的中心，而身穿他们军装的日本兵则位于长龙的最前头。这队摩托大军有三挺轻机枪，五门迫|击|炮，还有十枚掷弹筒。
　　李重阳看到他们来了，拉了一下枪栓，将子弹推上膛。等到最前面的摩托车来到他的枪口正下方时，他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十几枚子弹射出，有些打到了地上，但有九枚子弹击中了摩托车上的三个人，那三个人当即摔下了摩托车。
　　从此，岳翔等人与日军追击部队开始了最后的决战。李重阳开了一阵枪之后，就停止射击。
　　摩托车大军停了下来，假近卫昆举起望远镜，观察了山上一会儿，就对日本兵道：“你们过来！”
　　那些日本兵便聚拢过来，将真近卫昆、真杉木一郎和假近卫昆围在中心，那日本兵的手缓缓抬起，刚准备敬礼，真近卫昆抓住他的手，轻声道：“不要敬礼，你别忘了，现在你是上尉。”
　　假近卫昆放下了手。
　　“山上是什么情况？”真近卫昆轻声问。
　　“山上多是松柏，树木茂密，我看到了一条战壕，战壕里应该有一个机枪手。”假近卫昆轻声回答。
　　真近卫昆笑了笑，轻声道：“这个岳翔果然不简单，选这么一个地方与我们决战。”
　　“我们应该怎么打？”假近卫昆轻声道。
　　“命令炮兵在这山脚下组装迫|击|炮，向山中进行炮击，我要让他们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真近卫昆轻声道。
　　“嗨，”假近卫昆轻声应了一声，大喊道：“炮兵准备。”
　　日军的炮兵从摩托车上取下迫|击|炮，开始组装；然而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组装迫|击|炮的时候，熊定远已经在调整标尺了，而且已经用大拇指瞄准好了他们，就等着日军士兵取炮|弹。
　　“吱嘎”一声，箱子被打开了。“突”的一声，一枚迫|击|炮|弹从森林里射出，直接落进了木箱子里。
　　站在箱子旁的日本士兵睁大了眼睛，他们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听“轰”的一声响起。本来一枚迫|击|炮|弹威力有限，可现在是六枚迫|击|炮|弹一起炸响，威力一下子增加了六倍。不仅人被炸飞了，日军组装好的迫|击|炮也被炸上了高空，并从高空落到了地上——这一炮的结果是——日军的炮兵全被炸死了。
　　假近卫昆和假杉木一郎从地上爬起，一日本兵来报告道：“报告小队长，我们的迫|击|炮全被损坏了，已经无法发射炮弹了。”二人看了一眼己方的迫|击|炮阵地，假杉木一郎骂道：“八嘎，这群中国人真是太狡猾了！”
　　岳翔看着这情况却在笑，对身旁的沈雅云轻声道：“你和方天麒是神枪手，熊定远和林来福是神炮手啊！”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
　　“好了，有这么一个好彩头，我们接下来的仗就好打了。”岳翔用望远镜看着山下的日军，心里总感觉这股日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
　　真近卫昆对假近卫昆小声地说了三个字：“掷弹筒！”
　　“掷弹筒！”假近卫昆大喊道。
　　一个背着掷弹筒的士兵过来，朝着穿着近卫昆军装的日本兵敬礼，“报告长官，现在的掷弹筒没用，掷弹筒的投掷距离是300米，敌人已经超出射程了，需要向前推进30米。”
　　那日本兵看着近卫昆，近卫昆小声道：“向前推进30米。”那日本兵便大喊道：“向前推进30米。”说完便带着士兵们往树林里推进。
　　日军往前推进，李重阳和江大升按照岳翔吩咐的开枪，这一开枪果然吸引了日军的注意力，日军一边反击一边推进。近卫昆和杉木一郎由于要对付方天麒和沈雅云，所以并未显露出神枪手的实力。他们开了几枪，故意不打中李重阳和江大升。日军士兵们完全没注意到脚下埋的诡|雷。假近卫昆带着日军士兵们推进了30米，停了下来。可这30米，恰恰绊到了李重阳设置的诡|雷，只听“轰轰轰……”的几声巨响，炸翻了一大片日军，其余日军官兵也都趴在地面。
　　战役还没开打，就连续吃了两个亏，假杉木一郎气得直捶地面，骂道：“八嘎！”
　　假近卫昆却十分冷静，“看来稻叶司令官说得不错，这个岳翔确实会给皇军带来麻烦，不管付出多少代价，我们必须除掉他！”
　　假杉木一郎点了点头。
　　岳翔听着这番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没有因才能得到中国国民政府的重用，而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再次想到了国民党的任人唯亲，想到师父谢承瑞的怀才不遇，不回国民党阵营的信念更加坚定了。
　　“我们伤亡了多少人？”真近卫昆轻声问身边的真杉木一郎。
　　真杉木一郎看了看，轻声道：“超过了四十人。”
　　也就是说，岳翔连用的这两招，让日军伤亡了三分之一，现在日军还有八十多人。
　　真近卫昆看了一眼树林之外，发现佟明基没有跟进来，便跑到假近卫昆跟前敬礼道：“报告小队长，那个中国人没跟上来。”
　　假近卫昆对那会说中文的日本兵招了招手，指了指佟明基，“你去看着那个中国人。”
　　“嗨！”那日本兵应了一声，弯下腰倒退着走出了森林，来到了佟明基身旁。
　　岳翔看到这一幕很吃惊，轻声对沈雅云道：“你盯着那个报告的日本兵，他很不一般，可能是隐藏的神枪手。”
　　沈雅云点了点头，枪口对准了真近卫昆。
　　假近卫昆再次招手，一批日本兵聚拢过来，将真近卫昆围在中心。
　　“我们该怎么办？”假近卫昆轻声问。
　　“你站起来，带着部队冲锋。”真近卫昆轻声答。
　　假近卫昆军点了点头，大喊道：“帝国的勇士们，跟我冲！”说罢带着日本兵冲锋，真近卫昆和真杉木一郎就藏在这些日本兵中，他们都看着假近卫昆，等待着沈雅云或方天麒出手干掉他。只要沈雅云或方天麒出手，就会暴露位置，那么真近卫昆和真杉木一郎就可趁机干掉他们。
　　方天麒记得岳翔的交代，所以并没有出手。
　　沈雅云却用步|枪瞄准假近卫昆，就在她要开枪时，岳翔连忙制止她，轻声道：“打鬼子中的神枪手，不是指挥官。”
　　沈雅云把步|枪放下，等待着这伙日军中的神枪手出现。
　　“我要你盯着那个报告的日本兵，你还能找得到吗？”岳翔轻声问。
　　沈雅云在日本兵寻找了一圈，最终摇了摇头，十分自责地噘着嘴。
　　岳翔轻声安慰道：“没事，没事，我们还有机会。”
　　沈雅云点了点头，等待着机会出现。
　　日军向前推进，又推进了30米。李重阳和江大升突然从战壕里冒出来，一人端着机枪，一人端着步|枪，对着日军进攻。曹洪辉也向日军扔手|雷，每一颗手|雷拔出引线，在头盔上磕一下，间隔两秒，扔出去，就像他说的，手|雷在空中爆炸，杀伤力陡增。
　　“哒哒哒……嘭……”子弹如流星一般射向日军，站在最前的十几个日军官兵纷纷中弹身亡，其余日军躲在树后反击。
　　由于何知重留下的战壕足够深，而且李重阳和江大升等到日军反应过来了，就躲入战壕。换到另外一处，所以日军的子弹根本打不到她们。
　　“这李重阳和江大升还挺聪明的！”岳翔轻声赞叹道。
　　“轻机枪压制，掷弹筒上！”假近卫昆下令道。
　　三个日本兵端着三挺轻机枪，对着战壕扫射，他们不知道李重阳和江大升躲在战壕的哪里，只能覆盖整条战壕地扫射。“哒哒哒……”密密麻麻的子弹从李重阳和江大升头顶飞射而过。
　　江大升道：“这熊定远在干什么？还不快用迫|击|炮干掉那三挺轻机枪！”
　　李重阳道：“岳翔给他的命令是先打敌人的迫|击|炮，再打掷弹筒，或许他在等机会干掉敌人的掷弹筒吧！”
　　真近卫昆看到己方占了上风，立刻轻声对假近卫昆道：“马上让掷弹筒对着树林轰炸。”
　　“嗨！”假近卫昆轻声应了一句，喊道：“掷弹筒！”
　　于是十个日本兵拿着十个掷弹筒来到了“轻机枪”前，排成一线，将要对树林进行轰炸。
　　“轰轰……”然而那些拿着掷弹筒的日本兵没想到，他们拿出掷弹筒的那一刻就成了熊定远的瞄准对象，等他们摆好了掷弹筒，熊定远的两发迫|击|炮|弹就打了过来。两声巨响，炸死了这十个日本兵，也炸坏了这十个掷弹筒。
　　“八嘎呀路！”真杉木一郎大怒，端起步|枪对着熊定远开枪，“嘭！”一颗子弹朝着熊定远打来。
　　“班长，小心！”林来福推开了熊定远，最终子弹穿过了林来福的心口。
　　“来福！”熊定远抱着林来福。
　　“班长，你的炮打得真准，我也想成为你那样的神炮手……”林来福想到自己不能如愿，眼中饱含泪水。
　　“会的，会的，你一定能成为神炮手，你要撑住啊！”熊定远道：“等我们出了这片森林，回到了部队，我就教你怎么打炮打得准。”
　　“谢谢班长！”林来福笑了笑。
　　“所以你一定要撑住啊！”熊定远的话语中带着哭腔，眼中的泪水也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班长……”林来福缓缓抬起手，为熊定远擦去泪水，用微弱的声音道：“男子汉流血不流泪，这是您教我的啊！”
　　熊定远点了点头，抹了一把脸，擦去了眼中的泪水。
　　……
　　真杉木一郎开枪射击林来福，暴露了自己是神枪手，所以在他开枪的同时，方天麒也开枪了，“嘭！”一颗子弹射穿了真杉木一郎的头，真杉木一郎倒了下去。
　　“杉木君！”真近卫昆喊了一声，端起步|枪就要向方天麒开枪。就在他端起步|枪的那一刻，沈雅云的一颗子弹朝着他打了过来。那短暂的一瞬，他面临着一个选择，如果此时要了方天麒的命，那么他的命就会交代在沈雅云手上。
　　经过短暂的思考，最终真近卫昆选择了先保命，于是放弃了射击方天麒的机会，而是躲在了一棵树的树干后面。这个选择让他后悔不已，因为他知道自己在中山门上当了，他是怎么知道的呢？当然是方天麒用自己的枪法告诉他的。
　　真近卫昆躲在了树干后，就出不来了，他想往左边，方天麒的子弹就打到了左边；他想往右边，方天麒的子弹就打到了右边；他想后退，方天麒的子弹就打到了他的脚下……真近卫昆被方天麒完全压制。这枪法比他在中山门遇到的神枪手要好太多，袁中秋曾告诉过他：“方天麒的枪法最好。”那么，按照这情况来看，他已然知道死在中山门的神枪手不是方天麒，而是潘正宇。
　　“八嘎！”真近卫昆轻声骂道，可是骂已无用。
　　岳翔见此情景，也明白自己起初觉得的奇怪从何而来，他笑了笑，轻声对沈雅云道：“现在日军的那个神枪手被方天麒盯死了，你不断换位置，干掉其他人。”
　　“嗯！”沈雅云点了点头，按照岳翔的吩咐，变换位置射击日军士兵，她首先瞄准的是日军的三个机枪手，“嘭嘭嘭”三声枪响，干掉了日军的三个机枪手。然后开始瞄准其他的日本兵，一个接一个的日本兵死在了沈雅云的神枪之下。岳翔为沈雅云装子弹，后来赶不上沈雅云射击的速度；江大升便也跑过来为沈雅云装子弹，二人跟随着沈雅云不断转移位置，射击日军，最终来到了熊定远和林来福的身边。
　　林来福握着岳翔的手，“你真是料事如神啊！我真想与你并肩战斗啊！可惜再也做不到了。”
　　岳翔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在安排的时候，就已经是把熊定远和林来福当成了引出日军神枪手的诱饵，只要日军的神枪手现身，熊、林二人中必有一人要死于非命。岳翔只能轻声对沈雅云和江大升道：“接下来，你自己不断换位置狙击日寇吧！我有些事要和熊定远说。你们小心些！”
　　沈雅云笑着点了点头，柔声叮嘱道：“你也小心点！”说完便和江大升离开了。
　　岳翔蹲下来，看了看熊定远，又看着林来福，轻声道：“对不起！”
　　林来福和熊定远都十分疑惑地看着岳翔。
　　岳翔轻声道：“隐藏在日军中的神枪手如果不现身，我们这些人都要死，而你们就是引出他们最好的诱饵。”
　　“你说什么？”熊定远愤怒地抓着岳翔的衣领，他没想到自己把生死交给岳翔，岳翔居然把他当诱饵。
　　“班长！”林来福叫了一声，制止了熊定远，“班长，岳翔做的没错，你不要怪他！牺牲我一人，能救这么多人，我死得值啊！”
　　“来福……”熊定远放下了手。
　　“班长，我最后跟你说件事，你要跟着岳翔打鬼子，岳翔料事如神，跟着他打鬼子，没错……”林来福道。
　　“我答应你。”熊定远道。
　　“岳翔，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林来福向岳翔伸手。
　　“你说！”岳翔握住林来福的手。
　　“我们班长是个神炮手，是个宝贝啊！他死在日寇的手上是国家的损失啊！以后你别拿他当诱饵了！”
　　“嗯！”岳翔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林来福死在熊定远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