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乞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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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几个时辰，或者是几天几夜。
我蜷缩着身体，窝在这个巴掌大的地方。眼泪流尽以后，我觉得饥渴。有浓稠的血渗进了干草里，滴落在我的脸上，我拿舌头舔了舔，竟觉得很是香甜。我抽搐着笑了几下，黑暗中，我仿佛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鬼。
我决定走出去。
我想，我再不走出去，肯定也会死的。但是我不想这么早死！
阳光在我掀开木板的那一刹那，撒网般笼罩着我的全身，可我已经感觉不到温暖。
家人们的尸体都被搬走了，只剩下一淌淌骇人的血河。血和酒的味道夹杂在一起，酝酿出一种道之不尽的酸涩感。
一群老鼠肆无忌惮地爬来爬去，贪婪地吸吮着生命的液体。它们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噜地打转着，看到我，居然没有一丝惧怕之意。
一只小老鼠吱吱喳喳地爬过，当它从我的脚边溜过时，我的脚不轻不重地踩下去，狠狠地碾转，脑浆迸裂，血肉模糊！
我走出了余府大门，前面的道路宽敞且明亮，而我未知的人生却被这场血腥的屠杀，给描染的面目全非！
我潜意识地选择偏僻的小路走，渐凉的秋日，路两旁还依旧盛开着许多未知的野花。我作为千金小姐被父亲百般宠爱时，鲜少出过家门。每年出去的那么几次，不是去庙里求签拜神仙，就是跟着母亲去探亲。
可是现在的这种情况，我又是断然不可去投奔亲戚的。
小道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乞丐，有些年长，有些年幼。他们斜靠在墙角，好像一堆没用生命力的稻草人，发臭发烂！我苦笑，此时我的模样肯定也和他们相差无几吧！
一个和我年岁差不多的乞丐，从远处狼狈地跑来。怀里好像塞着什么，使劲地捂住，“阿德！阿德！”他叫着，兴奋地朝一个老乞丐跑去。
老乞丐拿手中的竹竿子敲了一下他的背脊，小乞丐一个“哎呦”地弹跳出来。
老乞丐瞪着眼睛，“没大没小的东西，说过多少次了！本大爷的名讳是你这小兔崽子可以叫的！？”
小乞丐缩了缩脖子，低下声音，依稀中可以听到喉咙口滚动的声音，“爷爷！我偷了两个馒头，嘻嘻……”他说着，就眼观四方，从怀里掏出两个白花花的大馒头。
又一棒子当头敲下，小乞丐疼的龇牙咧嘴。
老乞丐低着嗓子，“什么叫做偷啊！我们这是劫富济贫！啥叫劫富济贫你不懂！？”
小乞丐连连点头，“嗯嗯嗯！”他咽了咽口水，“爷爷，我饿死了！”
我望着那两个馒头，也咽了下口水。连日来的饥饿和疲乏，已经让我有了一种眼冒金星的感觉！兴许是我咽口水的声音太响，又或者是他们早就注意到了我。
老乞丐稀拉的淡眉一挑，望向我，“你饿？”
我矜持地点点头。
小乞丐也看着我，他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和长久未清洗的污垢，简直就是一只名副其实的小花猫！
我下意识地蒙住鼻子。
他突然朝我做了个大鬼脸。两只手指拉扯着眼角，像一只长了斗鸡眼的猫，舌头向外吐着，一边还发着怪声音，“哇哇哇哇哇嘟嘟嘟……”
有那么几颗口水蹦到了我的脸上，我拿手掌擦掉。他停了下来，耷拉着脑袋，“奇怪！你居然不怕！”
我不屑，“小孩才怕！”
他叫起来，“你不就是小孩吗！”
“你才是小孩，只有小孩子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我望着馒头，再次咽了咽口水。
他发现了什么，张扬地笑起来，“你想吃馒头吗？呵呵，你叫我声哥哥，我就给你吃！谁叫你说我是小孩子呢！我明明就比你大！”
我脸色一黯，“我没有哥哥，我哥哥已经死了。”
他吓地楞住，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我觉得眼睛有些酸，掉头就走。
“小姑娘！”老乞丐叫住我，我回过头，他枯瘦的右手正朝我招手，“过来吧。”
我站在那里，双手不知所措地搓着衣角，老乞丐又说，“过来一起吃吧！”
我狼吞虎咽地吃着老乞丐施舍给我的一个馒头，中途被噎住了好几次。小乞丐不满地嘟嘟嘴，“爷爷，干嘛给她一整个啊！那我吃什么啊！”
老乞丐摸摸他的脑袋，“来！咱爷孙俩，一人一半！”他说着，一边把另一个馒头掰开两瓣。
小乞丐不乐意地接过，我看着他委屈的神情，突然就笑了，阿娥曾经也像他这般，喜欢耍些小脾气。
他见我在笑，嚣张道，“你笑什么？”
我掰掉一半的馒头，递给他，“给你，我吃不了这么多。”
他“哼”地一声扭过头去，不领情。
我把馒头放到他手上，他倔强地推了推，我又推送了几下，他就默然接受了。
老乞丐吃完了馒头，惬意地平躺在干草上，今日最后的夕阳，正照耀在他的脸上，他叼起一根稻草，舒服地哼唱起小曲来。
却是时下江淮女子最时兴的曲儿，曲名我不是很清楚，但那歌词，我曾经是那么熟悉地听它从母亲的嘴里悠扬地吐出。
晓寒轻，晨光朔。
残红翩，双影落。
更深红袖添香闻桂魄。
漏尽未觉风萧瑟。
弹指樯橹破，千年竟如昨。
大江东去千古浪涛过。
乱世尘灰转眼没。
多情应笑我。
且挽兰芷步阡陌。
突然，母亲的嘴巴阖起，曲声终罢。晦涩的天边，几只丑陋的乌鸦飞过，惊落了一地的萎靡枯叶。我猛然惊醒，母亲再也不可能唱歌了！
我被人用力的推搡着。“喂！喂！丫头！你哭什么！”
我举起衣袖就胡乱地乱擦一通，“没什么。”
小乞丐似有不屑，好看的眼睛向上翻眼珠子，“女孩子真麻烦，就是爱哭。”我没理他。
老乞丐对着夕阳，斜眯着眼睛，突然问道，“小姑娘，你的家人呢？”
我已经停止了哭泣，干涸的泪水紧紧贴着我的脸颊，让我觉得有点不舒服，我只做稍一停顿，便答道，“在路上的时候，遇到土匪，走散了！”
这样一个理由未免有些牵强，而我也无力再去编造一些感人肺腑的故事来，以博取他们爷孙的好感！我知道我现在最急需的是得到暂时的一个停靠岸，而他们，也许可以一解我燃眉之急。
所幸，老乞丐不再多问我什么。他大发慈悲地收留了我，所谓的收留，也只不过是让我跟着他混混而已。他们没有家，夜晚只宿在漏雨的破庙里。他们没有可靠的一日三餐，平时只靠着人们的施舍和偶尔的偷窃而勉强维持。于是，我跟着阿七走上了盗窃行骗的道路。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乞丐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