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魔法证明悖论可行性》天极启北

95、第 95 章

　　亚摩全身一颤，巴德蒂将那枚绿松石的戒指重新戴上，看着亚摩而坚定着神情。

　　“五年前起我就在没有写过日记了，”巴德蒂惨淡地笑着，“我更希望，有一天能让外祖父的名字能够正大光明地展现给众人，让大家知道他的过去。亚摩，我很想给他写一本自传。”

　　亚摩一方面为巴德蒂担忧，学校里针对巴德蒂的事似乎总在提醒着不要掉以轻心，一方面她又没法阻止好友的决定，只好说：“如果你觉得这件事情是正确的，就去做吧，在此之后，你不要再跟任何人提起。”

　　巴德蒂用力抱住她，清淡的体香将亚摩包住，巴德蒂甜蜜地说：“果然我没有看错人呀！”

　　亚摩推开巴德蒂，却被巴德蒂一把扑倒在床上：“够了，不要黏黏糊的，巴德蒂——”

　　就在李走的当天晚上，雅新基遭遇了袭击，投石器带着燃着的石头朝天空飞去，比堡垒还高的巨人在夜空中挥开巨石，继续摧毁魔法阵的外罩，一层又一层的明亮裂纹在堡垒上空出现，铺天盖地的魔精变成湍急的河道，裹挟着恐惧和摧毁将雅新基变成海上的孤岛。

　　亚摩从刚开始的错愕回神，然而下一秒她发现自己大大的错了，这头巨人比以往还大，直至她意识到巨人从跪着的姿势站起来，只能看到那庞大坚硬的胸膛，和那无法看到脸的下巴，一刹那，莫名的惊悸从后背传来，让亚摩的头颅里发出剧烈的警报。

　　“太多了，”斯德拦住亚摩，用力推她一把，“让休森赶快发出求救。”

　　亚摩跑出两步，高处一道白炽热的焰火拖着长尾巴冲上天空，却被一只腾空出现的巨手抓在手里，爆炸。

　　巴德蒂目光呆滞地仰头，爆炸后的瞬间，一个遮天蔽月的巨人扑在魔法阵上端，它实在太大太高，三十米的城墙还到不了那魁梧的一半的身高，那颗山般大的脑袋慢慢凑近，贴在魔法阵上方，巨大的眼白看着蝼蚁般的人群，肌肉牵动着呆滞的笑容，露出漠然的蔑视，瞬间击破众人的心理防线，一柄，两柄……不断的有崩溃的士兵丢掉自己的武器，抓着头皮跪在地上，发出无意义的哀嚎。

　　“守不住了！”斯德立刻下了结论。

　　亚摩手中的矿晶被斯德夺走，扔了出去，烟雾在巨人脸上炸开，康伯坦用力拽着巴德蒂，紧跟着亚摩和斯德冲向瞭望台，休森托举双手，竭力支撑住堡垒的魔法阵。城墙下方，瑞德姆咬紧牙关，举起长剑，怒吼道：“冲——”

　　魔法阵崩塌的瞬间，一只巨脚踩下，将城墙下方的士兵踏平，城墙不堪负重地在一次撞击中破出大洞，惨叫声混着血肉模糊。休森全身发着光，六百多名士兵的身体上骤然飘出无数耀目的光点，一部分朝向骇人的巨人攻击，一部分将方圆五米照亮，白色线条自动汇聚成魔法阵图，白光之后，雅新基只留下暴怒的巨人和冲破雅新基防御的魔精，野兽汇聚的洪流之中，迪海和迪桑奋力地从远方的平原奔回，一头野狼冲出，用力将迪桑的脖子撕裂，咬断脖骨。

　　苍茫大地，黑色的魔法阵灰烬之中，亚摩维持着举剑的姿势，大地微震，一切的声音都离她远去。

　　他们身后传来李的声音：“快点，这边的魔法阵要启动了。”

　　休森率先转身回去，亚摩看向辽阔的平原，眺望远方，极目之处的山峦险峻，某处就是雅新基，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在的地方，失魂落魄地被斯德用力地拽走，巴德蒂也托起亚摩的手臂，五人跟在李身后，往那充满着灯火的地方而去。

　　“我们就这么出来了？”亚摩不可置信地问道，发出虚幻的声音，“那些士兵，那些基地的士兵还在那里——”

　　李回头看了亚摩一眼，奇怪地说：“亚摩女士，你是失忆了么。”

　　巴德蒂看了一眼面露异色的斯德，用力捏了一把亚摩，一行人走进路障，这里的夜间充满着嘈杂，小声的说话，牲畜的动静，衣服摩擦，细细嗦嗦，带着自然淳朴的生活气息。亚摩突然意识到，这里是五天行程之外的集市。他们很快被分配到一处宽敞的帐篷内，这里摆着不下二十张床铺，现在却只有五个人，休森随意坐在一张单人床上，疲惫地弯腰，额头贴在膝盖上交叉的双手，手遮挡了他的脸，却挡不住自身手掌脱力的颤抖。

　　这里却只有亚摩一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巴德蒂面露不忍，更多的则是后怕，说：“他们为国捐躯了。”

　　亚摩只觉得听到了最滑稽的笑话，求证般地看向斯德说：“这……这不是我们抛弃了他们么？！”

　　斯德放下弓箭，吐出一口气来，说：“着就是塔楼的惯例。”

　　亚摩愣了一下，走过去拽起休森的领口，质问说：“你用他们的性命换取我们的逃生吗！？”

　　休森扯回自己的衣领，疲惫地轻声说：“亚摩，如果没有我，你和斯德都会死，你应该感谢他们为我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也为接下来的胜利提供重要宝贵情报。”

　　亚摩天方夜谭般地退后两步，快步冲出帐篷，斯德站起来解释道：“她没经过你们的战前培训，一时间不能接受。”

　　休森无力地坐回单人床，摆手：“情有可原，你去劝劝她，她要是走出保护的话，就再也没法进来了。”

　　亚摩没有贸然地冲出外围，斯德在不远处的渠沟边找到了她，人工挖掘的水道很浅，只是引来了远处的地下水，提供集市正常的需求，纯净的流水缓慢，倒映着破碎的月亮，亚摩坐在坡上，低着头，双手抓着坚韧的草根，突然用力地投掷出去。

　　扑通一声，泥块沉入水底，草根浮在水中，渐渐顺着流水远去。

　　“就好像人被分了等级，魔法师就成了人上人，”亚摩侧目看到斯德原本跑来的脚步放慢，说，“瑞德姆，总是斜着看人的独眼，一百二十个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人，包括那些无知的五百名士兵，雇佣兵……还有迪海，迪桑，它的孩子们……是我们抛弃了它们。”

　　斯德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沉重地说：“如果我们战死雅新基，很光荣，死得其所。但是，这里更多的人就不知道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有什么样的敌袭。摆在你面前，一边是六百士兵，另一边则是成千上万的人，甚至还有平原之后数以百万的国人，你该选择哪个呢？”

　　亚摩无法回答，只说：“是李，他拿走了本该可以守卫雅新基的矿源。还有休森，”亚摩想道休森曾经说过的话，公认的基地魔法阵是需要随时录入新增士兵的信息，现在她完全明白那不是因为怕魔法阵的无差别攻击，而是在战败逃走的时候，用全基地的生命为魔法师争取最大的逃跑时间，“他改动了魔法阵，因为他知道，必须要牺牲他们。”

　　“我们就像养了一群待宰的牲口，”亚摩讽刺着笑，“这就是基地需要士兵的原因，他们可以为魔法师争取逃命的宝贵时间。”

　　“……休森已经将你修改过的魔法阵图报备过上级，你还记得他连夜离开的那一次么，他也在为普通士兵争取活下来的机会，”斯德摇摇头，残酷地说，“我甚至可以推测上级的犹豫，临时改动计划是非常危险的，事实证明，改动后的魔法阵也不能扭转战事，无论它到哪里，没有一个基地可以招架住。如果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可能就只有霍亚维基。”

　　那头不同其他的巨人就是塞麦尔将军势必要铲除的隐患，亚摩此刻意识到两年前的韦纳尔隐藏语意，更加体会到那句“性命更重要”的话，她带着那种徒然自内心升起的卑鄙求生的庆幸说：“你……没有感觉吗？”

　　“国王对魔法师有赦免，如果你说的是罪恶感的话，”斯德坦率地点头，沉甸甸的情感压抑在那双黑色的眸中，他侧看了亚摩一眼，“如果你经历过许多被摧毁破坏的基地，看见过人间地狱般的城市——没有魔法阵，普通的巨人就可以摧毁人类文明，我们不是仓皇撤离的人，而是为更多的生命留下战斗的蓄力，亚摩，你要振奋起来，你的背后不是只有六百人的雅新基。”

　　亚摩点点头，埋在膝盖上，她不知道的是，斯德犹豫着抬起手，那双宽大布满茧的手似乎想放在她的肩膀，想要给她少许不足为道的慰藉，手慢慢移动到女人的脖颈，又好像要抚平她战乱后的长发，募得收紧，斯德侧过头，收回了手臂。

　　天际微黄，晨日升空，天际飞来一片逃窜的飞禽，叫声如同尖锐的哨声叠加在一起，吵醒了安静的集市。站在哨岗上眺望的士兵开始点燃高处的篝火，以点带线，迅速地亮起一道红色的火线，每一处篝火之下，都站着一名蓄势待发的魔法师。

　　在尽头出现一个奔跑的人影，它慢慢地变高变大，好像非常迅速地离靠近，它的目标非常确定，就在聚集了数万人的集市。然而它没有停止变大，它的脚下有整条闪动的黑蓝地平线，当人影变大数十倍后，才能辨识到那条地平线只是到达人影膝盖的小巨人们，它们的吼声和奔跑，带来延伸来大地的震颤，亚摩往后看去，沟渠的水流飞溅水珠，天际的云彩仿佛燃烧起来，红艳得如同晚霞。

　　人声鼎沸，被征用的居民推着重力弩车、抛石器，几十座架在外围，用牛车马车不断地运着数以百斤的石块。

　　休森从帐篷里走出来，亚摩问他：“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休森凝重地摇头，斯德将望眼镜递过去，休森极目远眺，犹如一座僵硬的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