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魔法证明悖论可行性》天极启北

343、第 343 章

　　她重复了一遍，周围的线条飘飘洒洒，好似一场突然袭来的雪，任人什么都抓不到。

　　“不，不不……”

　　亚摩下意识要去收拢那些，要把那些都抓起来塞回他们的身体去，全身都涌起了数层力量的巨浪。她身上的黑线扭动着，在宽大的空间里失去控制，原本环绕在她身边的线团吸收了易散的魔力，变得攻击性起来，互不相干的它们相互碰撞，断成更多的一截一截，却又有生命般游动着，去攻击另外的线，有的企图逃离暴风团的搅动，还有试图对抗亚摩的，无一例外被吸入风眼。

　　亚摩也不好受不到哪里去。

　　糟糕的是亚摩察觉自己只能启动它，却不能控制它。

　　黑线发疯了般汲取亚摩的本体力量，魔力便源源不断从她体内再次蔓延开来，仿佛就是为了制造一出惊天动地的浩劫。巨大威力渗透到现实中，魔法师们眼睁睁看到广场的地面渐渐凹陷下去。但那些发生得又十分迅速，一眨眼的功夫，陷落下去的空间已经逼近跟头，砖块岩石像是被恐怖力量碾压成齑粉，漫天都飘洒着尘埃，底下水管被破坏通道，喷泉涌出，与粉尘融合，空气的一部分变得清晰，像撕裂一口子，露出对面窗户下抱着幼儿的妇女。

　　他们之间的墙壁已经都消失了。

　　那妇女的头发被搅动，全身分解，化为一团空气，魔法师惊恐地叫出来，刚要逃离，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已经没有掉了。

　　稚嫩的女童声终于在尖叫：“你在干什么！”

　　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控制自己！”女童四处张望，骂了一句该死，“你就像个筛漏，我不想到处补你身上的窟窿！”

　　亚摩拼命地控制自己，压抑自己，但无济于事，她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恒星出现的那刻挽回了一部分魔力，却紧接着以更大缺口的决堤似的一路溃败。

　　女孩咬牙将自己的形体冒出来，那是一块被压缩到极致的“熔炉火炭”，一出现就迸溅出炽热的热浪，转瞬扑进了亚摩的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亚摩顿时失去了意识。她的头发霎那间变成星辰的绚丽模样，眼眸装入了千万天地，皮肤底下鼓动着熔浆，那条缠绕着她的黑线被安抚住，像一条摇尾的狗，环绕着亚摩缓慢运动。

　　亚摩的眼里万古无波，望入这方虚空的空间，面前悄然显现佛西法修修长的身影，对方正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她，此刻亚摩的神情竟然有一丝平日里对方的冷清感。

　　呸，欺世盗名的“人”。

　　“看戏好玩吗？”亚摩，不，应该是占据了亚摩身体的恒星说话了，发出一种咬牙切实的齿间打磨声。若她肯闭紧嘴巴，还能糊弄人片刻。亚摩时常克制而隐忍，甘于吃亏却随时充满了蓄势待发的爆发力。但恒星不一样，凡让恒星察觉到吃亏，就得先从明面上占个嘴赢。

　　佛西法修观察了恒星两眼，知道她还能坚持一段时间，慢慢说：“挺好。”他双手握在腹前，好像偶遇了老友般，真真切切地开始闲聊起来，如果是普通人，早就一脸庆幸非常，激动不已，但这一招恐怕对恒星没起作用，“我以为你不敢和我正面相见呢，所以我一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你知道，作为一名绅士，是不能随便冒犯一位淑女的。”

　　可恶，谎话连篇的“人”！

　　恒星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才不会因为恭维放松警惕来，扬起手，那些线团变成了一柄陨石做成的长枪，她就如同即将上战场的骑士，黑线绕在她另一侧，防御起所有攻击，准备随时出击。

　　佛西法修忙不迭地伸出两手，表示无害又友好，可脸上一贯风轻云淡地说：“她还有意识吗？”

　　“有，怎么会没有，”恒星毫不客气地说，眼里闪烁着威慑的光芒，好像燃烧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真是另一种奔放的感觉，“让我来揭露你的真实面貌，让她瞧瞧你是个怎样卑鄙无耻的小人。”

　　“这可是无端的栽赃了。”

　　佛西法修皱眉地看着恒星，用最平常的语气来说出最具威胁的话：“就算你的本体出现——我也不怕，作为外来恒星，你的嘴脸是我见过最没修养的。”

　　恒星顿时气炸，作为星体的她可太年轻了，年轻总和冲动、无理挂钩，更容易怒火飙升，被人挑拨起来，那一副拼死拼活的气势仿佛撼动天地。身边稳定下来的线重新恢复自由，狂飞乱舞。她哪里还记得自己是临时占据了亚摩的身体，紧接着哎哟一声，手脚并用地乱挥起来。

　　原来是那些线团无差别攻击，最先波及到她，让她忙不迭地阻挡，恒星哪敢真的出手，不停吱呀乱叫，狼狈不堪。

　　佛西法修皱眉，很快被另外发生的动静吸引去了注意，他抬头望向尽头，恒星不甘大叫起来。

　　“都是你的错！”

　　佛西法修想了想，叹口气：“流星雨夜，你的运气不错，跟我走吧。”

　　“不！”恒星喊道，毫不掩饰自己心动、嘴巴上却不情愿承认的变扭心理。

　　佛西法修头疼地看着她，这时候她的皮肤皲裂出现一道道深沟，下面果然翻涌着熔岩，不断往外迸射出一道弧形的橘红熔液。这种奇观幸好没被其他人捕捉，他等了片刻，意识到恒星的年纪真的如同她平日的女孩形象，刁蛮无理，和自己的养女别无区别，才挥手招来亚摩的身体，对付野蛮人他也有丰富的经验。

　　周遭的线团变成狐假虎威、虚张声势的存在，在佛西法修面前顿时安静蛰伏，过了一会儿，恒星像是终于意识到佛西法修不是来修理她的，大叫道：“这可是你自愿的，我不欠你人情！”

　　佛西法修蓦地笑了一声：“‘人情’？——”

　　他的绿眼睛变大，可真是非常惊讶了。

　　“你竟然也会人类的情感。”见恒星暴怒地要挣脱揍他，佛西法修才慢吞吞地补充了一句，“放心，是亚摩欠我的。”

　　“我怎么不会人类情感，要不是亚摩的男人偷走了我的身体，我现在早就到处可以走，就像你一样！”恒星嘴上不求饶，身体却乖乖被牵引着离开这里。他们的现世中，整个民区已经被吞灭，所有都变成了无，是那种被摧毁的无，是绝望的无，是从没有存在的无。

　　这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陨石坑。

　　从高空俯瞰，繁荣的霍亚威基好像徒然摘取了一个毒瘤，剩下一圈满目苍夷的边缘，里面是一道道收缩仿佛水流冲击的深沟痕迹，因为没有尸体，没有流血，一簇簇咕咕腾升的烟雾夹杂着浓烈的硫磺和臭味好像这里本该就是这么模样。

　　就如同恒星当初没有遇见亚摩的结局，她就该如此般落在大陆某个角落，落在神秘岛还好说，落在人聚集的地方，可就是人毁全无的末日景象了。恒星只撩了眼，对此不以为然，这不过是无意间恒星部分的力量泄漏于世界而已，附近的人和建筑都瞬间汽化蒸腾，消失得无影无踪。

　　要怪就怪那个叫哲罗斯，全身发臭的恶男人，还想跟她抢身体哩！

　　反正和她没关系。

　　恒星先是去看佛西法修，再开口说话。

　　“亚摩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反正人类的寿命在我眼里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才不和她计较，我这么大度的星星可是万里挑一的……喂，你听到没有，我根本无害又安全，这些可不是我做的！”

　　恒星学会了毫不客气地推卸责任，这具身体更是让她有了充分施展的地方。

　　佛西法修没被外面的人间惨剧牵动情绪，现在不是替他们哀悼的时刻，他抬头去看天空，一团阴影迅速降落下来。

　　恒星瞥了那一眼深坑，那些成百成千的生命已经消失得了无踪迹，数十条街道组成的民区此刻却像是一片凹陷荒芜的死火山口，她也没有继续吵闹了——只要她不承认，亚摩肯定不会把这些归咎恒星身上，到现在亚摩还认为是自己控制不住力量，而不是恒星本源外溢出来的威力呢。

　　她心虚地瞥了一眼佛西法修，缩缩脑袋，蜷缩身体，乖乖地被拎到了一条盘旋的飞龙上，那叫做琥拉的龙差点坠回地面飞不起来，在它的主人帮助下，才摇摇晃晃往北方飞去。

　　飞了片刻，四周都是空气稀薄的夜空，头顶的明月和远处星光停留原地，照耀下方的云，于是上面和下面的间层空隙处飞着他们的飞龙，到处是盈盈发着暗蓝光芒的天云交相辉映的浩瀚景色，他们便成了在云海里遨游的巨鱼。

　　恒星盯着脚底，忍不住伸出手去够云海。一番动手动脚，满足了好奇心后，她甩出水滴，又嘴巴难以忍受一路闭嘴——她憋坏了，先是试探两句，见佛西法修不发表任何意见，就当他是个合格的精神垃圾桶，拼命地说着一肚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