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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第 121 章 ...

  •   亚摩摇摇头,尽头的铁柜发出细细嗦嗦的动静,一小波不愿等待的老鼠们窜出,在魔法阵外缘的保护层上啪嗒地不停撞击,亚摩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设立绞杀法阵,她连看清的功能都丧失了,只发现不断涌近的模糊黑点,也许眼睁睁等待自己一步步踏入深渊被吞噬是非常可怕的,她甚至在害怕去清晰地感觉生命力的流失。

      闭上眼睛也许会好过很多。

      包括指尖流逝的气力,身体冷却的结果就是墙壁变得温暖起来,仿佛她靠在一个人的胸膛上,战火硝烟之中,有人用身躯给予短暂停靠的港湾,又或是有人射出一枚枚带着光的弓箭矢,冲破敌人的防线,他站在尸堆之中,回头静静地看着她。

      亚摩喃喃说出了一个名字。

      然而耳边仍然是汉姆的呼吸声,亚摩说:“没有,我没有在城里,我在一个无人、废弃的基地,距离你们那里很远,你们永远也找不到我……这里荒芜了很久,只有一群,”亚摩苦笑地暂停了下,“一群等待我死后吃了我的老鼠群。”

      汉姆在最后说:“有什么需要我转告的吗?”

      亚摩说:“告诉波比·路易,我爱他。”

      也许死亡的时候,总是能想起埋藏在记忆深处最不愿意想起的事情,她吃过很多东西,美味的,嚼蜡似的,发酸的能崩掉牙齿的黑面包,也记得油渍飘香的牛排和浓郁奶香的芝士苹果派,更记得散发着甘醇气息的葡萄酒……只是她最后回忆起,是那满嘴的木头味,是在她被遗弃在雪山小镇,那个孤儿院的独立禁闭室内,她双手束缚,无法动弹,无法吐出嘴里的木棒,趴在地上,直到一双巨大的手将她的头发扯起。

      接着是眼皮被用力拉开,湿润的眼珠被手指碰地生疼,亚摩觉得他们要挖掉自己的眼睛。

      他们。

      他们是谁。

      他们在说什么。

      亚摩的喉咙火烧,想要喝水,给一杯水,她愿意告诉他们任何事情,是的,她的眼睛是假的,一双眼睛漆黑无比,兰斯洛德先生说过,她有一头会返祖的头发,乌黑发亮,就像找不到家的男人一样,他落寞的眼睛总是充满着疏离和抗拒,篝火之中,他也是这么回头看着她,他没有逃避现实。

      回家,为什么不回家呢。

      ……她想回兰斯洛德的城堡。

      那不属于她的地方。

      嘴里充斥着吞吐不得的木头味道,也许还混杂着灰尘和泥沙,她的头颅用力地被人锤在地面上,邦邦作响,模模糊糊中,仿佛有人在搬运她,亚摩好像看见了亚芙拉着急而担忧的脸,依旧美丽而忧愁,一双轻轻的手放在了额头上,哎呀一声:发烧了。

      是的,发烧了,妈妈,救我……亚摩想要抓住她,告诉她,只要别抛弃她,愿意干任何事情,再也不会抱怨,不会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身体暖和了起来,亚摩陷入虚幻的暖和中,她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她要穿上五六年都不会变换的旧衣服,她要在冬天穿着露趾的草鞋,穿过大半个城镇,在寒冷碎冰的小溪和随时会被人赶出去的住宅中来回打水,这样她的喉咙就不会渴了。

      太好了,将会有水了。

      亚摩带着终将会滋润的干裂喉咙,不断地用虚假的未来安抚狂跳的心跳,陷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万籁俱寂的绿绿葱葱世界,碎影剪断头顶的天空,亚摩虚弱地推开一头正在不断舔醒自己的大舌头,哪有比发了一身汗的皮肤更诱人呢,这头缺盐的马直接将她舔醒了。

      她靠在大树底下,身边扔了一堆东西,包括身上盖着的撕成好几条的薄被,被打翻的葡萄酒瓶,准备的干粮干饼只剩下了一地的碎末……她痛苦地推开马巨大的脑袋:“不,不,那是我的书,不是草——”

      马匹无辜地看着他,然后听话地去吃树底下的菌类苔藓。

      亚摩将落在地上的手环重新捡起来,由于没添加密钥,手环里的大部分东西都被两头放生的马儿翻了出来,踩碎的精美瓷器和乱糟糟扭成一团的丝绸布料,脚边只剩下几个空置的匣子,还有一些食物和葡萄酒,手臂的绷带不见了踪影,有些疲软的肩膀仍然使不出力来。

      她回头看去,不远处废弃建筑一路撒下的矿晶和金币,好像在证明自己曾经的行动轨迹。

      应该昏迷了很久,四周没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亚摩摸着后脑勺,好像摸到了不止一处隆起的磕碰肿包。

      林间深处,茂密的菌菇和其他杂草肆无忌惮地疯狂生长,蓝色幽光的蝴蝶煽动着翅膀,仿佛两只若隐若现的眼睛,差点让人尖叫。

      她推开再次粘上来想要舔脖子的马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实在没力气了。”又是一个顶推,亚摩坐在地上,背后的弓箭和腰间的长剑不见了踪影,她十分希望在三楼处的实验室内,那些东西不会被牙齿坚固的老鼠们啃了。

      原地休息了一会儿,此时天亮,亚摩尚且看不出已经过了多少时日,攒了一些精力,收拾完乱糟糟的东西,她踉踉跄跄往回走去,顺便将阿拉瑞给她的报酬都重新捡回来。

      楼梯上血渍不见了,只留下一道拖拉硬拽的黑印和数个点状蹄印,亚摩原本以为有人救了自己的推测被推翻,这里怎么会有人呢,只有那些大难不死的两匹马救了自己,在魔法阵失效之时,它们救出了自己,一路将自己拉出了致命的包围之中。

      当然现况不同,她看着自己完好无缺的皮肤,掌心只留下伤痕。

      有屋子的感觉可实在好很多了,亚摩在三楼铁柜间的老位置找到了躲起来的老鼠,也不管,慢悠悠地画完魔法阵保护自己,重新捡回来的长剑换上新的矿晶,她靠着墙壁,一边给武器打磨削尖,一边无神地盯着前面的篝火,看着它慢慢即将熄灭,然后扔进去一块矿晶。

      第二天,她开始消灭这些异变的老鼠,如同所料那样,这间作废的实验室深层,还放着很多玻璃罐,由于福尔马林的浸泡,鼠潮爆发后并没有破坏,实验室也留下了最为完善的原主人遗留,亚摩找到了锁在柜子里的记录日志,加上泡着的老鼠组织,确定了这里属于鼠疫真正的发源地。

      没有药剂,而是真正的,人为制造的鼠祸。

      从日期标签开始,原本正常形态的老鼠,变成多出四肢脑袋的形态,灰黑的眼珠子转为红色,最后娇小的老鼠们变成膨胀了数倍的、携带着疫病的鼠潮。

      实验室尽头小屋,原本关押小动物的细铁笼由内而外被咬破,翻到的仪器,踩踏干涸的药水痕迹,无不证明了一场意外性的泄漏,最终导致这座带着某种特定目的制造的建筑并不无辜。

      窗外的马鸣嘶叫,亚摩走到阳台,落地窗的玻璃由内向破碎,踩在原本风景视野绝佳的位置环顾四周,亚摩对着下面扔了一块糖,另外一只马则仍然在林中走走停停,在树根不停地吃着植被,亚摩还记得醒来之时,马儿不停地舔着自己还有嘴里残留的怪味,这些马却没有遭到鼠疫的毒手,甚至还能救下自己……种种迹象之中,突然间,她脑中闪现了一丝迟钝的猜测。

      她挑起两只尚未毁尸灭迹的老鼠下楼,一只使用了马的口涎,另一只用了马每天都要吃的树根苔藓捣烂的汁水。

      用剑划开老鼠的肚皮,在上面滴上少许液体,那原本有些干涸的血液仿佛浇上了一层消毒的治疗水,迅速地冒出反应的气泡,更加强烈的是苔藓捣烂的汁水,竟然让浓黑的血液迅速刷地变浅,浓稠的液体也变成了浅淡的粉色。亚摩激动地说不出话来,用力地亲吻着马脖子。

      她竟然没想到这里!建筑里的木质家具都被啃烂啃完,外面大片的森林竟然没有遭遇毁灭,这还用说什么呢!

      它们就是顺着唯一的小路往若夫列耶的方向前进,靠着一路上移动的人和马

      她弯下腰,开始用匕首拼命地刮下树根的苔藓植被,装了满满当当的一兜,费力地升起魔法阵,她真诚地说:“谢谢你们。”

      她现身于若夫列耶之外,眯着眼睛,举着胳膊望去,烈日当空,自己身上阴凉的舒适瞬间被驱散,远处城墙上没有巡逻的治安卫队,没有士兵,城门紧闭,不让进出,亚摩茫然地快步走了几下,一根长矛歪歪斜斜地戳在她两米之外,长矛上的布条上只写着两个字:

      封城。

      没了往日在河内游泳比赛的孩子们,也没有来往进出的商人和雇佣兵,唯一能动的,竟然是城内滚滚升空的黑烟。

      他们在焚烧……

      亚摩继续往前走,直到走上护城河上的索桥时,一个男人从城门的小门上走出来,他干裂的嘴唇泛白,抖动嘴巴无法相信地盯着死而复生的亚摩,亚摩扔掉斗篷,冲上去抱住了汉姆。

      “真的是你……”汉姆原本要推开的姿势改为轻轻地拍了拍亚摩的后背,亚摩松开他,迫不及待地和他分享这个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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