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酿白桃》酒池兔窝

41、蜜桃

　　周六是个微有阴云的好天气。
　　对他们这群即将要去太阳底下，细沙里打滚的人来说。

　　出发前一晚，虞桃收拾好行李，拎了拎，总觉得还差点什么。
　　想了想，翻出几支效用各异的防晒霜，整齐地码好，又往上摞了两件防晒衣。

　　虞桃不是很容易晒黑的体质，但也要预防，毕竟年底极大可能要出镜。

　　相较于她叠放得一丝不苟的行李，另一位直接扯了张床单，把所有东西扔进去打个包袱系上。

　　“难怪古代人出门喜欢背个大包裹，多省心呀。”林兰兰穿着件大两个号的白T，盘腿坐在虞桃家的软毯上，“哎，就这样吧。”

　　说完，往后一躺。
　　虞桃余光扫过去，盯着那只满是“我就烂就摆”意味的扭曲包裹，默了几秒。

　　强迫症发作。
　　虞桃挪过去解开包裹，拖来林兰兰小马宝莉的行李箱慢吞吞往里放东西。

　　“谢谢你，我的田螺姑娘——”
　　林兰兰夸张地扑过来，虞桃堪堪躲开，瞥一眼她身上宽松的白T，调侃：“男友衬衫呀？”
　　“商家发错尺寸，我懒得退了。”小姑娘边说，翻了个白眼：“可别再提了，我还以为帅哥容易出渣男，没想到丑人一样也渣，男人对自己的魅力永远充满自信。”

　　虞桃只笑，不接茬。
　　“倒是你，难得碰见小裴学长这样脸好人也好的，怎么突然就分手了？不是一直都挺稳定的吗。”

　　嗯。
　　稳定原地踏步也算稳定的一种。

　　“就……还好吧？和平分手。”虞桃折着衣服，“人生方向不一样。”
　　“你难受吗？”

　　虞桃的神情空白了两秒。
　　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须臾：“有一点。上班一忙，也就忘了。”

　　“不过。”虞桃话锋一转，“好像忘记跟你说，我碰见陆燃了。”

　　“嗯？”
　　“……”
　　“谁？”

　　林兰兰几秒内变换三种表情，宕机似的，不确定般又问了一遍：“哪个陆燃？”
　　“赛车那个。”虞桃一板一眼地回她，怕她想不起来，还好心提醒：“就是你高中的时候，狂热崇拜过的陆车神——”

　　“啊啊啊啊！！”

　　话没说完，林兰兰捂着耳朵发出土拨鼠的尖叫。

　　“吓我一跳……你叫唤什么……”
　　“不要提了，傻逼，大傻逼！！”
　　“……你指谁”
　　“他！我！我们都他妈是傻逼！当初真是瞎了我的眼才会崇拜这么个人间垃圾！”

　　见她一副要把陆燃祖上十八代骂个遍的架势，虞桃莞尔，透出些无奈：“你之前冲着他的照片犯痴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看着比我怒气还大。”

　　须臾，垂下眼皮，轻声说：“都过去了。”

　　吱哇乱叫的林兰兰像被一瞬按下了静音键。
　　她偷偷掀着眼皮打量虞桃的表情，确定对方确实没有流露过多难过的情绪后：“好哦。”
　　然后轻轻捏了下虞桃的脸，又重复一遍：“那就好。我们鱼鱼不难过就好。”

　　虞桃皮肤敏感，这一捏，白得像一张平铺的纸的脸上，缓缓晕开些水红。
　　总算有了些鲜亮的颜色。

　　林兰兰呆了呆。
　　脑中飞速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但无一例外，都是年少时明媚又鲜活的，虞桃的模样。

　　像一颗。
　　一颗柔软清脆的桃子。
　　用她柔软的浮毛，化解来自外界的一切恶意和揣测。

　　滚过泥泞，拂开尘埃，依旧干干净净。
　　天真到透着傻气。

　　林兰兰看着收拾行李的多年好友。
　　她身上透着一种，极致违和的静谧感。

　　像是变了。
　　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林兰兰垂下眼。

　　你问我为什么讨厌陆燃。
　　这就是理由。

　　-

　　赵雨凝把家里那辆五菱宏光顺了出来，加上正副驾前后三排，刚好盛下六个人。

　　安纯的男朋友大河开车，赵雨凝的准男友徐枫坐副驾。
　　几个姑娘坐在后排，开始还有些拘谨。虞桃低头回个消息的功夫，林兰兰和赵雨凝这两个一类型的社交恐怖.分子，在一口一个“姐们儿”的互称中混成了拜把子姐妹，把车厢里的气氛带得热络起来。

　　车程四小时，一路欢声笑语。
　　虞桃的心情也晴朗起来。

　　到海边时，大河公司其他同事都已经到了。
　　软件开发公司，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这一行又总加班熬夜，格外吃年纪。
　　遥遥看去，基本都是年轻男人，三两围在刚支起来的排球网旁。

　　林兰兰眼睛都看直了。
　　赵雨凝拍拍她，好心提醒：“总熬夜以后很容易谢顶的，人不能只看当下。”
　　“错，人就要活在当下。”林兰兰摸出口红，认真地补了个妆。

　　“我一生行善积德，这是我应得的。”
　　“……”

　　-

　　虞桃动作慢，不想让大家等她一个，干脆推掉了上午的活动，窝在酒店房间里慢吞吞涂着防晒。
　　涂了好几层，浑身上下露出来的地方一点也不放过。

　　擦完防晒，虞桃觉得浑身腻的难受。扒着窗户看一眼外边艳阳高照的天气，又低头瞥一眼身上的长裤衬衣，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起了叫花鸡原理。

　　糊的泥有了。
　　裹着的荷叶也有了。

　　……

　　她迅速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白T黑短裤，边从行李箱里翻出双踩着舒服的帆布鞋，顺手从林兰兰扔在桌上的化妆包里摸出根皮筋，绑了个利落的马尾。

　　虞桃到沙滩的时候，排球比赛打了一半，正中场休息。
　　日光强烈，她顶着太阳走，刺得眼眶微涩，抬手在眉骨处遮了遮。

　　走近了，才察觉周围静的有些诡异。
　　海浪卷着白沫拍在林兰兰脚背上，激得她一颤，回过神来，用一种有伤风化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虞桃。

　　“……”

　　“天呢。”安纯感叹，“平时就觉得桃桃长得白，刚才你顶着太阳走过来，白得简直反光。”
　　赵雨凝附和：“远看就是一团白光。”
　　林兰兰莫名骄傲：“那是。”
　　安纯：“而且我是第一次见桃桃素颜，感觉和化妆区别好大，加上这一身，像个高中生……”

　　虞桃摸了摸自己的脸。
　　实在地说：“也不是素颜，擦了防晒和唇釉。防水不防汗，这个天气化了妆用处也不大。”
　　赵雨凝：“倒也是。”

　　一声尖锐的哨声割裂海风传进虞桃耳朵里。

　　中场休息结束。
　　有个小麦肤色的男生，胳膊肘夹着排球走到虞桃身边，腼腆地问她要不要一起来玩。

　　顶着另外三个小姑娘看热闹目光。
　　虞桃虚虚扶了一下额角，诚恳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低血糖，站不太稳。”

　　“哦、哦好的，那你好好休息。”
　　男生失望地抓了下头发，笑笑离开了。

　　林兰兰：“好演技。”

　　虞桃挑了个离排球网稍远些的躺椅坐下，长腿一缩，整个人覆在了遮阳伞的阴影下。
　　低血糖是没有，但倒也不完全假，早上出门太急没吃东西，她确实没什么力气运动。

　　“不过你现在是正儿八经的单身人士了，有瞧着顺眼的话，也不用太拘谨。”
　　虞桃没应声，拿过林兰兰扔在躺椅上的遮阳帽，折叠了下，用帽檐当扇子用。

　　她没什么反应，另外两个姑娘先傻眼了。
　　但她们也没敢当着事主问，等走远了，才悄悄和林兰兰打听。

　　“……真分了？”
　　“是的。”
　　“为啥呀？”

　　两个姑娘百思不得其解，从前裴钰接虞桃下班时她们打过照面，在她们眼里这位是个绝对无暇的好男人。

　　林兰兰对此其实也知之甚少，只知道两人结束地很平和。
　　但她又想起陆燃，这人出现前鱼鱼和小裴学长好好的，他一出现就分开了，指不定是插在中间作了什么幺蛾子。

　　边想，边瞬间冒起怒火。
　　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都怪陆燃这个男狐狸精！”

　　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
　　“谁？”

　　-

　　天色开始暗沉的时候，大部队挪到了允许烧烤的区域。
　　这里的沙砾比游玩区的细沙更粗糙硌脚些，有两块用石头堆起的平台，上边各支着两架烤炉。

　　烧烤是交了钱的，食材是酒店准备的，送过来的却是两筐码好的蔬菜和肉类，以及一篮子竹签。

　　众人抱怨几句，随即自发分了组串起食材。

　　虞桃拿了一小把竹签，刚串了两根蘑菇，头顶的光线一暗。
　　她仰起头，对上一张笑脸。白天那个小麦色皮肤的男生蹲在旁边，问她：“需要帮忙吗？”

　　虞桃还没说话，其他同事先打趣起来。
　　“缺，怎么不缺，阿正快来我们这，一大把签子等你串呢。”
　　“我看姑娘们那边也不缺人啊，阿正怎么不来我们这儿帮忙？”

　　被唤作阿正的男生脸色越涨越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脖颈。

　　虞桃眼观鼻鼻观心，头也不抬：“谢谢，但不用了。”

　　像是下定了极大决心，阿正深吸口气，磕磕绊绊地继续问：“那、可以加个微信吗？”

　　话音落，不知道从哪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
　　阿正的耳根更红了。

　　虞桃却没什么反应。
　　她从小漂亮到大，大学时期尤其。所以应付这种调侃和搭讪，她有一套自成的拒绝方式。

　　虞桃低着眼，在此起彼伏的起哄声里穿完手里的蘑菇，放进篮子里。掀起眼皮，直视对方的眼睛。

　　胡诌的话到了嘴边，刚要往外蹦，四下调笑的声音戛然而止，像被按了暂停键。
　　虞桃听见身后传来推搡的声音，紧跟着是一声“老大”，嗓音里夹着心虚。

　　来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旋即又笑：“这么多东西，吃得完？”

　　虞桃的视线还停在阿正小麦色的脸上。
　　听见来人漫不经心的声音，脸色下意识沉下来，手指微微捏紧竹签，一个没绷住。

　　“啪”
　　“……”

　　三个姑娘不敢吭声。
　　起哄的男生们也不敢吭声。
　　坐在虞桃对面的阿正更是大气不敢喘一下。

　　夜里一瞬变得很静。
　　一直到某人不厚道地发出声嗤笑。

　　卡带的众人终于纷纷回过神来，拖走了虞桃对面，神情惊恐的阿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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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抱歉的。
　　虞桃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回头扫一眼阿正。再抬头，视线和那对乌漆漆的瞳孔对了个正着。

　　陆燃捏着几根串好的肉串，酒店给的食材分量还是很足的，沉甸甸的羊肉在他手里像几根线香烟花。
　　他把肉串架在火上，慢吞吞转了下。

　　火焰向上蹿，争相裹挟着待烤的食物。
　　陆燃视线如灼，烧在她身上。

　　“虞小姐。”
　　“又见面了。”
　　他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