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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避让 ...

  •   正值盛夏,京中热闹非凡。
      不知不觉已到了六月,距恒王交代沈寂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暗场每月只有初五夜晚开张,而进入暗场则要有一个黑铁铭牌证实身份,需得在初一那日提前去录下名册。

      卖行自是不会光明正大地录暗场之人的名册,这便暗地里于秋月楼中进行。

      “哥儿,咱……要进去吗?”长风瞧着眼前这华丽宽大的牌匾,声音却顿了一顿。

      “走吧。”沈寂扶好面上的面具,点了头。

      科举考生本是不允涉足这些地方的,但她因不得不来,只能蒙上这半张面具,以防被有心之人瞧见。不过这秋月楼中不欲暴露身份的人不少,她戴上这面具混在人群之中,亦不算突兀。

      正是傍晚时分,黄昏刚刚垂暮,月色接替晚霞映在酒楼前的红纱上,楼前小池水光盈盈,细碎亮芒波光粼粼,和那红纱相呼应,像是融进一池红月,煞是好看。
      泗水巷子里,脂粉味一直顺风游到下街,迎面而来的尽是桃腮杏脸的小女子,个个身着薄纱衣,身材轮廓在灯笼的光下若隐若现。

      这旁见到沈寂,虽瞧她蒙着面具,却也能透过她那双眼睛瞧出清秀模样来,故而纷纷拥了上来。

      长风不比长林时常陪伴沈柏入青楼吃花酒,他这可是头一遭,免不了像一根木头一样杵在一旁,瞧着这些女子只觉得不敢直视,满面通红,连手都不知道该如何摆放了,更别提替沈寂驱了这些莺莺燕燕。

      好在这里是京中最顶尖的花楼,是达官贵人造访的常地,故而这些艺妓们也不敢全然放开手脚胡闹,只敢凑近沈寂些,声音温软如水,轻声哄着她进去。

      “爷,咱们这新来了一批桃花酿,味道好得很,您可要进来尝尝?”
      “是啊爷,进来听听曲儿也好啊,权当解闷了。”

      沈寂不动声色避开这些女子的手,轻应了声,打算随她们进去。
      刚上了二楼,正巧这时有一个身材壮实的男子自她身边走过,角门狭窄,那人行得又急些,便撞了她一下。

      这一撞,便让沈寂的肩重重磕在一旁的竹架之上。竹架质脆,被折断了一根,又带着她身后的那些竹架零落地散下来,连带着将她面上那半张青铜面具,亦被碰落了。
      沈寂只觉后肩一阵刺痛,微皱眉。

      “哥儿!”长风担心她,忙急急跑到她跟前,“有没有事?”

      “你走路看不看路啊?”长风皱眉望着那男子。

      却见那男子面上并无歉意,抱着手站在一旁,很是随意道:“抱歉,不想竟是沈家公子,公子身量实在太瘦小,我一时没能瞧见。”

      话中带着几分嘲讽。

      “我当是谁,原是沈家大公子!”

      长风正要发作,却听见旁人出言,只见这男子身后的隔间,坐着的正是顾家那二位。
      那一桌上共有三人,除了顾氏兄弟还有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男子,看着大腹便便的模样,一双眼睛审视一般地盯着沈寂。

      沈寂不语。

      “严老爷,和您介绍一下,这便是我同您提过的沈家大公子,名叫沈寂。”顾初安笑道。

      “沈寂?”

      “便是那个府试拿了案首之人。”顾初安看了一眼沈寂,意味深长道。

      严阔紧紧地盯着沈寂,一双不算大的眼眸中,泛出了些阴沉冷意。
      “你便是秦学究保举的那个人?”他冷声问道。

      沈寂垂眸,应:“是。”

      严阔的脸色难看了几分。
      他一个堂堂府县中的知事,之前几乎是求着那秦学究保荐他的侄子,可偏偏那老不死的就是不识好歹,说什么都不肯,还说只能举荐真正有才学的人。

      严阔看着沈寂这单薄模样,冷哼了一声。
      她便是那秦学究口中真正有才学的人?
      哪里能瞧出有才学了,定是贪图沈家给的钱多!
      真是目光短浅不识抬举。

      “你好大的胆子,”严阔将手中的酒杯不轻不重地撂在桌案上,目光之中尽是厉色,“怎么?仗着自己案首的身份,便敢公然违纪来这花楼吃酒了?你知不知道科举考生不得涉足烟花之地?”

      沈寂神色微顿,抬眼看了看那方才撞她的男子。
      这人她也识得,正是和顾家兄弟交好的黄家二爷黄崇,为人倒是义气得很,今日这一遭,应是特意想为顾家兄弟找补场子的。

      被沈寂这目光一瞧,黄崇挑了挑眉,心中有些不自在,面上却仍嘴硬道:“你看我做甚?方才不是已经给你道过歉了?怎么堂堂沈家的大公子,竟也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物?”

      他边说着边夸张地看了一眼地面,不无讽刺道:“我瞧今日这地上,可是没有什么玉又碎了呀!”

      顾家兄弟垂首低笑,眼中却尽是狠毒的厉色。
      “本官在问你话,你为何还不跪?是觉着沈家在京中地位非比寻常,便可以蔑视本官了吗?”严阔见沈寂良久都未答话,面上浮现一丝恼怒,重重将杯盏击在桌案之上,又开口喝道。

      长风在一旁目带恨色看着顾氏兄弟。
      他们分明就是故意的!偏偏这个叫严老爷的还倚仗自己当官的身份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肯放过寂哥儿……

      顾初文看了一眼沈寂,笑中不怀好意,缓声道:“沈兄弟,此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无论如何科举考生都不应来这花楼的。你还不快给严老爷磕个头请罪,言说你至此地的缘由?”

      “是啊,严老爷清明廉直,你若不思悔改,他定然不会包庇你的所作所为的。”顾初安亦在一旁应和。

      “沈某不敢,今日至此是因为……”沈寂神色漠然,倒并未因为他们的挑衅而恼。

      只是她正要撩袍,却忽然被一个人揽过肩膀,她身量小,被硬生生地靠在那人胸前怀里,没能成行。

      带着些慵懒的声音缓慢响起,尾音却清隽冷冽,被不明朗的情绪压着,莫名听着人心口一凛。

      “是我让沈考生来陪我,也不成?”那人一双桃花眼深邃,眸色很淡,唇边笑意寡淡。

      “你是什么……”被突如其来的人打扰,严阔面上一瞬便涌起了怒色。

      只是待他看清眼前人的相貌之时,一张脸却骤然变得惨白如纸,连嘴唇也颤了颤,竟是连话都说不出口。

      “你算个什么东西?”顾初文脾气急些,一句话骤然出口。

      只是话音未落,却见严阔已经“扑通”一声迅速地跪了下去,满面都是惊惧之色。

      顾初文看得怔愣,下意识开口唤:“严老爷……”
      这一句话还没等说完,脸上便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顾初文万分讶异,又气又恼,却也不敢太发作,只捂着脸道:“严老爷打我做甚?”

      “跪下!”严阔恨声骂了一句。
      他今日若是惹得眼前这位主子不痛快了,何止这官位,便是连十条命恐怕都不够搭的!

      瞧见自家弟弟被严阔这么狠狠一剜,顾初安心中明白过来,眼前这人定是位高权重之人,也不敢再耽搁,忙拉着顾初文便跪了下来,敛目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严阔面上已然冷汗涔涔,勉强换了副笑脸对付着,口中不断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下官并非有意为难沈家公子,只是例行一问,殿……”

      未说完,只见段渊修长食指轻轻抵在唇前,一双眼深不可测,凉如潭水。

      严阔再不敢看,忙闭了口。

      “好自为之,严知事。”

      严阔后襟已被冷汗浸透,跪地叩首连连。

      长风立在沈寂旁已经看呆了,想着这位殿下今日不想闹出动静,忙噤声紧紧随在他二人身侧。

      本想去搀自家哥儿一把,却发现这位殿下揽着她肩膀的手还没松,只得又将手讪讪放下。

      “还不走,沈考生?”感受沈寂身子有些僵硬,段渊眼帘掀起,低声靠近她耳畔,手亦从她肩上滑下来,几乎扶到她腰际,“等着本王扶你?”

      耳边有温热的气息划过,沈寂像被烫到一般一缩,顿了顿道:“……不用。”

      段渊的目光扫过来,长风只觉得似乎看到他笑了下。
      不过转瞬便恢复常态,那双眼睛形状虽好,却冷了下来。

      他一展手中折扇,素素而立,转身向前走着。
      行了几步,段渊淡道:“总能碰见你,真是巧。”

      话中听不出情绪,沈寂一直在他身后低着头,张了张口斟酌着词句,最后也只答出一个是。

      回廊空寂无人,段渊在她身前不远,楼中焚香压不住他身上勾绕的檀香意,此时皆扑入沈寂的鼻息,让她只觉得恍惚。

      眼前人不知何时停了,沈寂一直垂首行着,竟未发现他顿下步伐,险些撞上他。

      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向一侧一拉,沈寂心中一惊,想挣开却发现他握得甚紧。
      他指间的薄茧摩过她的腕部,留下不算寻常的触感。

      身边有人端着盛放热汤的金盏盘经过,提醒了一句:“小心,公子。”

      原是让她避让。

      伴着惊醒的心悸在这昏暗的回廊之中分外明显,纷杂的情绪在心口汇成河流,在这一刻逼着她抬头。

      他一双眼睛目光灼灼,窗外星河流落,映在他眼底如同璀璨碎银。

      “沈考生,今日怎么魂不守舍?”
      他唇边笑意甚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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