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瓶》钘叶

14、第 14 章

　　莫平云第n次抬手看手表，林康昌终于是忍不住问道“你有事？”

　　“没有。”莫平云放下手。

　　林康昌没撇嘴“没事你一直看时间干嘛？”
　　“话说你怎么开始戴表了？你不是不用电子产品的吗？”连手机都不用，每次找他都要先去找袁平远。

　　“不是看时间。”莫平云选择性回答。

　　林康昌和他认识很多年了，见他敷衍也不生气。
　　“这次这个孕妇已经七个多月了，本来应该在家安心养胎的，但是和婆婆吵了一架就赌气出来玩，谁想到就会在这里跳船了。”林康昌唏嘘道。

　　“是啊，当时她就站在你们前面那个位置就跳下去了，现在都没人敢来坐我们的船了。”开着游船的师傅站在控制器里对着站在甲板上的两人说道。

　　莫平云有些诧异“当时她是在你的船上跳下去的？”

　　师傅摇头“这倒不是，老纪的船，老纪这两天快被那孕妇家里烦死了，那女人的婆婆非说是老纪把人推下去的，要老纪陪她大孙子。”
　　“不过那天下午我也载客在这里，当时好多人都看见那个女的是自己跳下去的。”

　　林康昌说道“她婆婆倒真是只想着孩子，孕妇在这河里泡了好几天了都不在意，还是女方父母出钱找的我们。”
　　“不过那家属怎么闹和我们无关，我接了这单，捞不起来就打脸了。”

　　“这条河再往前就要入海了，这种你也敢接？”莫平云皱眉看着。

　　林康昌摊手“谁让我那傻徒弟不知天高地厚，替我接了这单。”

　　“荣凯然呢？”莫平云这才想起来问林康昌他那不靠谱的徒弟。

　　林康昌冷笑一声“前天下水被水鬼拉了一下，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不把人捞起来我看他也不会好了。”
　　最后还是要来辛苦他这把老骨头。

　　说着林康昌抬眼打量着莫平云“我们俩认识快三十年了吧？”

　　莫平云偏头看着他，算是默认。

　　“那你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林康昌皱眉道“我怎么每次见你都觉得你比以前看着还年轻呢？你是不是背着我吃什么返老还童的丹药了？”

　　莫平云撇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不会是什么妖怪吧，我记得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这副模样了。”以前林康昌也会这样调侃他，但是这次再见到莫平云林康昌不得不真的开始怀疑他是不是人了。

　　“我是妖怪的话，你要怎么办？”莫平云直视着远方的水面，像是随口跟着林康昌开玩笑。

　　林康昌却微微变了脸色“......你要是真的是妖怪我能怎么办，我只会捞尸又不是道士不会除鬼。”

　　莫平云收回看着远方的视线，转头盯着林康昌。

　　“你干嘛？不会是被我发现真相了，要杀人灭口吧？”林康昌后退两步“我先说啊，我这半截入土的人，肉可柴了不好吃的。”

　　莫平云轻笑了一声“谁想不开吃你的肉？”

　　林康昌眯起眼睛“你笑了？”
　　“好啊你，你都会开玩笑吓唬人了。”

　　莫平云没再和他玩笑，继续盯着远处的水面，好像是那里有什么东西似的。

　　“你们正一的道士不是能结婚吗？这么多年你就不找一个？”傍晚的河流，只有他们一只船在运行着，没人说话总觉得有些凉。

　　“你不也没结婚。”莫平云说道。

　　林康昌苦笑“你见过哪个捞尸人结婚的啊？”
　　“干我们这行的，能养活自己就不错了。”

　　“我以前就说过，你早点离开这一行，能过上平稳日子的。”莫平云很多年前就给他算过，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是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除了一个徒弟再没有一个人能亲近。

　　林康昌从包里摸出一包压得皱巴巴的烟盒，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师傅也只有我一个徒弟，我要是不干这行他老人家的手艺就要失传了。”

　　“捞尸的事你也晓得，没有外行想得那么简单，总是要有人来干这个的。”林康昌抬手挡住风，偏头将烟递到火焰中，轻吸两口将火焰卷进烟丝。
　　微微跳跃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照清了他眼角道道深壑皱眉。

　　莫平云垂眼，今天见到林康昌之后他就尽量不与林康昌眼神接触。
　　他大概看见了林康昌的尽头，但是他无法说出口。

　　“这单结束了，就别干了。”莫平云再次劝道。

　　林康昌猛吸一口，缓缓将劣质的香烟味吐出。笑道“就荣凯然那三脚猫的功夫，我可不敢让他独自接单。”

　　莫平云没再说话，每次见面劝他不要继续，他都有他的理由。
　　不过这次应当是最后一次了。

　　“你今天有点怪。”林康昌食指轻点烟头，灰烬簌簌落下。
　　“心事重重的，是不是有挂念的人了？”

　　莫平云一直都很沉默，但是今天异常的加倍沉默，让林康昌有些不自在。

　　“到了，就是这个位置了。”开船的师傅突然出声，打断了前面站着的两人。

　　林康昌朝着师傅抬了手，再狠狠吸了一口手里的烟，才捻灭火星扔进垃圾桶里。
　　“行了我下去看看她还在不在，你在这帮我看着点。”

　　林康昌正要脱了鞋子，却被莫平云一把拉住。
　　“不用下去了。”

　　“啊？”

　　莫平云看着不远处，沉声道“她知道我们来了。”

　　林康昌顺着他的眼神看去“你看见她了？”

　　“嗯。”莫平云摸出一张符篆，两指夹住轻轻一挥，符篆竟无火自燃。

　　但符纸燃尽，莫平云抬手食指微微勾动，那悬立于水面之上的女人，缓缓朝着莫平云飘来。

　　“人在哪？你给我指个位置啊。”林康昌着急拉着莫平云。
　　这次这个孕妇怨气很重，好几个捞尸人都差点折在这里，他也担心莫平云应付不了。

　　莫平云懒得解释，直接拍了一张符给林康昌。

　　“呃！”
　　天眼一开，林康昌看见的就是几乎贴面的惨白女人，要不是手里还拽着莫平云他都想躲开些了。

　　“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莫平云开门见山的问道。

　　女人没有说话，漆黑空洞的眼睛没有聚焦，像是没有了思维。

　　莫平云脸色变得很难看。

　　林康昌看着更慌了“怎么了？你也应付不了？”

　　“她的魂被吃了。”莫平云冷声道。
　　“她不是自杀。”

　　林康昌以前也和莫平云见过一些这种鬼魂，立马就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所以作怪的不是她，是这里的其他的东西？”

　　莫平云偏头看着船头压着的水面。

　　“诶，你去哪？”林康昌看着走到船头的莫平云，这个女的你不管了？

　　莫平云没理会林康昌，直接翻过船头的护栏，整个人摇摇欲坠挂在船头。

　　“诶诶！你会游泳吗你就下去！”林康昌从来没见过莫平云下水，吓得赶紧跑上前拉住莫平云。

　　莫平云却也不是真的要跳船，一只手攀着船沿，一只手探进水里。

　　“你捞什么呢？”

　　“哗——”林康昌话音未落莫平云就从水里拉出一个黑影。

　　“嚇————”那黑影扭曲的细长手指也抓着莫平云的手腕，尖锐地叫声让林康昌的耳膜感到刺痛。

　　那黑影张嘴露出森白的尖牙，伸手攀上莫平云的手臂，伸长脖子朝着他的肩膀狠狠咬去。

　　“小心！”林康昌只来得及大喊一声。

　　莫平云抬脚勾住护栏，右手捏住黑影的脖子，整个人倒挂在船头。

　　“嘭！”莫平云左手一翻挣开黑影的钳制五指抓住它的头顶，狠狠砸在船头突出的棱角处。

　　“啊——”凄厉地惨叫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嘭！”莫平云面不改色，更加用力的再砸了一次。

　　“嚇！”黑影明显没有了刚才剧烈地挣扎。

　　莫平云松开一只手，反手抓住护栏，手臂用力轻易就将自己拉起，翻过护栏稳稳站在甲板上。

　　“嘭。”一声闷响，莫平云把手里的黑影扔到了甲板上。

　　林康昌看着那黑漆漆的东西，觉得有些眼熟。
　　“这是.....水猴子？”水猴子也是水鬼，但是对于这种长得丑的、奇奇怪怪的林康昌通常都叫水猴子。

　　“嚇！”水猴子甩了甩脑袋，四肢爬行朝着莫平云两人露出尖牙，厉声叫着。

　　“你为什么要杀她？还把她的魂魄吃了？”莫平云一副例行问话的样子。

　　林康昌看看水猴子，又看看莫平云，小声问道“水猴子还会说话？”

　　“水猴子会不会说话我不知道，但是它会。”莫平云道。

　　就在两人说话间，那水猴子突然蹬地，朝着莫平云扑来。

　　莫平云眼神都没给它，抬手就是一张符篆直接给拍进了水里。

　　“你怎么给打水里了？！”林康昌赶紧跑到船边，果然就看见那水猴子潜入水中跑了。

　　莫平云左手捏决，抬手一拉，那水猴子破水而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绳子给捆住，生生又被拉拽了回来。

　　“嚇——”水猴子恶狠狠地叫嚣着。

　　莫平云半空抓着它的脑袋，朝着地上狠狠砸去。

　　“哎呀！别砸了！我的船啊。”师傅从刚才就躲在控制室里，但是现下是真的躲不住了，再不说话莫平云就要把船拆了啊。

　　莫平云也不知道听到没，抬脚踩住准备逃跑的水猴子，拿出包里的符篆。
　　“我最后问你一次，你为什么要吃她魂魄？”

　　“呵呵.....我是鬼，鬼吃鬼不是很正常？”水猴子嘶哑的声音，像是从那萎缩的躯干里挤压出来的，难听到刺耳。

　　莫平云闻言从拿出来的三张符篆中，抽出其中一张，放在手心里。
　　脚下用力，声音却不急不缓“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害命吃鬼的东西。”

　　“嚇嚇嚇.....你恨吧，我告诉你这片水域我吃过的鬼，比你这辈子见过的还啊——”

　　“嘶嘶嘶.....”像是肥肉放上烤炉上，被烧得滋滋冒油的声音。

　　站在一旁的林康昌看着莫平云按在水猴子头上的手，觉得有些反胃，那声音就是从那发出的。

　　莫平云面色如常，手上五指渐渐合拢，只听见那水猴子叫得越凄惨。

　　“砰！”

　　惨叫声戛然而止，水面上死一般寂静。

　　莫平云站起来拿出一张符将手里的黑色残渣全部烧干净。

　　“你不是有其他的符吗？干嘛每次都用这张。”林康昌觉得自己一个月不会想吃烧烤了。

　　“它故意害人吃魂，这是它自找的。”莫平云淡漠地将地上的残渣也处理干净。

　　林康昌眉头紧皱，还想说些什么。

　　莫平云抬手看了一下手表，脸色比拉出水猴子的时候还沉重。林康昌以为还有什么更难搞的东西，吓得警惕看向左右。

　　却只听莫平云开口问道“这里是不是接收不到信号？”

　　莫平云：为什么我的手表还在没有收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