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每个人一生都或多或少会面对这种关乎未来的岔路,我曾庆幸过,也后悔过。
      至于眼前的这条路,若是我当时听了那人的话,就这么“滚”回家的话,大约也不会再有之后的是是非非了。但事实证明,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管这趟闲事,近乎执拗地留在他身边。

      我没有走,只道:“你等等。”
      说罢,我低头在药箱里翻找起来。

      然而我这回上山是为采药,根本就没带什么药物,整个药箱里只有方才采下来的一株昙现。
      但所幸的是,昙现正是止血止疼的最佳良药。

      那人一直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我,好似一旦我做出什么诡异的举动,他就会立刻就地正法。而我就这么挨着他的视线,将药箱取下来,抓着背带往前递去。
      他立即退后一步。

      “这里面是药。”我说,“刚从山顶摘下来的昙现,碾碎后直接涂抹在伤口上,不过半盏茶就能完全止血。”
      他依旧没接,只垂眸快速瞥了一眼。
      我想了想,从古树背后绕出来,试探性地往前走了一步。见他没有动作,我便又往前一些,把药箱放在他面前的地上。
      “信不信随你。”我一放下药箱就快速退回原来的位置,将自己隐藏在古树背后,连脸都不敢露了。

      不过可能正因为如此,我胆子大了些,连声量都拔高了:“反正你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就算我给你的真是毒药,横竖都是一个死。但要是我的药能救命,你不就能活下来了吗。”
      没听见后面传来任何动静,我想了想,又补充道:“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刚才那般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实际上不过是个连赌一把都不敢的胆小鬼罢了!”

      好家伙,天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对一个看起来极其危险的陌生人说出这般挑衅的话,可真的就是实打实的找死。但在我意识到的时候,这番话已是泼出去的水,无论如何也收不回来了。
      一收声,我就咬紧了唇,大气都不敢出。

      “轰隆!”
      远处又落下一道闷雷,我却一直没听到身后有任何动静。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也可能只是一瞬,那人忽地发出一声冷笑。

      “小鬼。”出乎我意料地,他没有来杀我,而是开了口,声音中有着不再被掩饰的虚弱。
      我立刻呛回去:“喊谁小鬼呢!”
      他又沉闷地笑一声,但这次的笑里似乎少了点轻蔑,倒更像是发自内心的、情不自禁的轻笑。
      “今日幸好你碰到的是我,”他道,“以后可别这么心大。”

      “……”我思考了会儿,一时竟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夸我还是贬我。
      可惜我的嘴永远比脑子动得快,还没等我想清楚,就已经开口怼了回去:“真的是'幸好'吗!我今天拢共就采了一株昙现,还遇到你这么个怪人,回去指不定要被我爹责罚!”

      那人一时没有接话,可不知为何,我竟鬼使神差地想着,他应该是在笑的。
      我正想着,就听他说:“知足吧,小鬼。”

      什么意思?
      这人可真是莫名其妙。
      我一边腹诽,打算继续呛声回去,就听那人又道:“快滚,别逼我改变主意。”
      “……”
      只可惜,我无法从他越发虚弱的声音里听出他是何表情,思来想去到最后也只能赌气般地回了一个响亮的:“哦!”

      等走出两步,我又想到什么,后退回去继续贴着古树树干说:“快下雨了,沿着山路上去有一间木屋,是我家建来上山采药时休憩用的。你的伤口上了药不能碰水,可以先去那里待一会儿。”
      说完这些,我没有等他回复,头也不回地沿着山路下山了。

      快走出栖山的时候,天终于微微亮起来,借着日光,我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也沾了那人的血,大约是方才对方动手时沾上的。
      我暗骂一声,意识到自己手无寸铁又身无分文,只能用泥来抹盖那些血污。我一边往自己身上沾泥水,一边自言自语地叨叨:“连药箱都一起给他了,回家也不知道该怎么交待。以后可别再让我碰到那人,不然我就——”

      就什么?
      我停下了手上的事,细细想了想,今日要不是因为那人重伤,我可就有去无回了,哪儿还能有什么以后。再者,我就是想做什么也没那个本事。
      到最后的最后,我也只“嘁”了一声,嘀咕道:“我可不会再管他的死活。”

      在回医馆的路上,那要下不下的雨终于是在一声闷雷后倾盆而下。
      我将外衣脱下裹在头上遮雨,也顺便遮住了脖颈——方才被勒了这么久,指不定会有痕迹,我可不想被啰嗦。

      因为下雨的关系,医馆里几乎没什么人,父亲在给一位常来的爷爷配药。他一见我进门就眉头一皱,颇有种要发火的势头,估摸着是因为有病人在才硬生生压了下去。
      倒是那位病人先开了口:“宣家小少爷,这是怎么了?摔了?”
      我总不至于说出实话,只能讪讪承认:“嗯,下山的时候走得急了。”

      父亲看着我问:“药呢?”
      我两手一摊:“没了。”
      父亲沉默了片刻,又问:“药箱呢。”
      我默默叹了声气,心说该来的终归是躲不过的,便道:“摔的时候给落下山崖,找不着了。”

      父亲听完,就那么不动如山地看着我,我被他的视线压迫着,又因为撒谎带来的心虚,背后逐渐开始渗出冷汗,甚至莫名觉得有些痛痒。
      半晌,父亲才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还不如府里采药的小厮有用。”
      我低下头去,不敢言语,只敢在心里默默抱怨。

      一旁的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朝父亲摆了摆手:“宣大夫,您也别说他了,阿逸今年才十六,还是喜爱玩乐的性子,您就由着他去吧。”
      许是因为长辈说话,父亲才将视线从我身上撤回,我如释重负。
      “他兄长在他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能将医书倒背如流,自己出诊去了,可他呢。”父亲朝那位爷爷说完,又重新转向我,“医书背不下,草药认不得,成天就只知道玩,永远静不下心来。依我看,你是不惹出些事端来是不会作罢。”
      诸如此类的话我已经听了无数遍,平时忍忍便也过去了,今日却不知怎的,胸腔中火气上涨,在我还没去控制的时候就已经爆发出口。

      “爹,我本就不适合学医,也不爱学医。”我反驳道,“为什么你就不能让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父亲依旧不为所动,一字一句平静地说:“你所谓的想做的事,无非就是成天做些不切实际的梦,除了给自己、给别人带来一堆麻烦,又有什么意义。”
      我正要反驳,父亲便直接截住我的话头:“再者,你认为若是没了你爹我和你兄长,你还能这么安逸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

      无论多少回,只有这话总是能精准地将我要说的全部堵了回去——毕竟我再怎么不喜欢父亲,也永远想象不出,这个家若是没了他和兄长会成什么模样。
      我撇过头,赌气不想看去看父亲。

      “好了好了,宣大夫,您也别说了。”来抓药的爷爷笑了笑,又开始劝说,“我家老婆子还等着药呢。”
      父亲深吸一口气,朝爷爷说了抱歉,便回头继续抓药去了。我见他不再训斥,也扭头往后院走去,跨出后门前听见他说:
      “最近外头不太平,你少出去乱晃,就给我待在家里,更别出屹州。”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了出去。

      外头还在下雨,我心中郁结,连伞都没撑,直接冒着雨跑回卧房,丢下外衫后也没换衣服,就把自己埋进了床榻。
      我是家里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小的一个。母亲在生完我之后没多久就走了,家中只剩下父亲带着我和兄长二人。
      别人家都是严父慈母,放在我身上,就是严父慈兄。平时被父亲训斥,兄长都还会替我解释几句,可惜今日兄长似乎不在,我连最后一个帮手都没了。

      正想着,就听外头传来敲门声,我那慈兄在门外喊:“阿逸?”
      我依旧埋在床铺里,闷声闷气地“嗯”了声。
      也不知道这声回应究竟有没有传到门外,我没再听见兄长的声音,过了片刻,才复又听见推门声响。

      “脏兮兮的就往床上爬,小心父亲知道了又要说你。”
      我一动不动,甚至又把自己的脏衣服往床上蹭了几下,咕哝着说:“反正他说我也不是一两回了。”
      兄长没有接话,只轻轻叹了声气。
      我能听见他把我的外衫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又问:“今早去采药的时候在山上摔了?给我看看,伤到哪里了没?”

      我想到脖子被勒住的经历,便没有动弹,依旧趴着,小声地说:“没有。”
      话音刚落,我的手臂就忽地被拽了一下,兄长在我背后道:“还说没有,你看你衣服都沾了血——”
      他终究还是把我从床榻上拽了起来,语句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是我第一次感觉到,这位一向温言温语的兄长给人带来的压迫感竟也能如此重如泰山,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