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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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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鸠被送到肃荣王府已有两月。
在肃荣王府不得在意,本家这边着急,寻了个由头唤姜鸠回江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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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鸠的侍女秋霜留在肃荣王府。
今儿一早世子妃身边丫鬟说,小姐五日前从本家启程,约莫今日就能到长安。
秋霜心急,给了门房守卫几两碎银子,眼巴巴儿躲在守在门房,期待早点见到小姐。
秋霜一直提心吊胆,同她相好的丫鬟便道,“秋霜啊,今日你家小姐回来,怎么不见你高兴,怎反愁眉不展呢?”
话音刚落,前者突然冲她扬起一个笑,憨厚单纯,“没有啊,我哪有不高兴,我家小姐我高兴来不及呢,姐姐你看错了吧。”
丫鬟微愣,随后用种看疯子的眼神看她,错身走过她时低声道:“你这小丫头大清早撒什么癔症。”
待人一走,秋霜如变脸收回笑,低呜一声,又变成愁眉不展的样子。
秋霜从清晨快等到正午,还是没等到姜鸠小姐回来。门房再三催促,她才不依不舍离开门府口。
同住湘园的三个小姐去老王妃院里晨昏回来,打发丫鬟来问自家小姐回来没有。
秋霜应付完几个丫鬟姐姐,无事可做,只能坐在小姐屋院子前,双手撑着下颌,等自家小姐归来。
肃荣老王妃膝下只有一子,世子殿下与世子妃伉俪情深,只生两子。老王爷戍守边关,儿子儿媳虽有孝,可老王妃仍觉孤单,遂从娘家中召了几个待字闺中的小女儿家养在府中,一是图个人气热闹,二则嫡孙世子即将弱冠,也好从几门闺阁之中择其一门亲事。
姜鸠母亲同老王妃沾着五服之内的亲,当时也不知姜鸠母亲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大老远也要把自己女儿送来。
本家夫人不惜让骨肉千里远离,其中打得算盘,无非是盼女儿嫁入王府,好让江州姜氏在长安落下根。可前段时间,却传来府上大公子预欲户部尚书嫡女定亲。
依着本家夫人的性子,没有完成任务的小姐,归家不然不会好过。
鼓楼传来钟响,秋霜坐在廊檐打盹,被惊得头猛然往地上砸。
她失落看向西南方,远处鼓楼拔尖,待再过一刻钟,长安各坊门就要关闭,小姐今日怕要耽搁在路上。
不时,一阵凌乱脚步声停在院门,只见一名守卫探出半个身子,手附在嘴边,向院内小声喊道:“秋霜,快去内院角门接你家小姐。”
话音刚落,秋霜眼中顿时凝光,脸上笑意终于有丝真诚,跑近守卫,“我家小姐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守卫压低声音回道,深怕自己被内院某位小姐丫鬟看见,“快走吧,姜小姐受伤了,老嬷嬷抬不动姜小姐。我好求歹求,轿夫才将轿子停在内院角门……”
守卫还没说完,身边比寻常女子微胖的身体一溜儿跑远,转过院门,没了踪影。
果然,秋霜的担心成了真,回了本家,总要带伤回来。大夫人怎可能让小姐在王府安逸自在。
天色逐渐暗下来,一顶青灰四角软轿悄然停在原地,秋霜从袖子拿出碎银,让相熟守卫分给轿夫们,连连道谢。
“还是这年轻姑娘有眼力劲儿,不像某些老马嬷,”轿夫得了银子,自然喜笑好说话,“姑娘你快些将姜小姐带回去吧,今晚这事儿,咱们就当没发生过。”
一旁被暗指的老嬷嬷脸色极黑,正要发作,衣摆被秋霜拽住,“陈嬷嬷,莫逞口舌之快,快帮我将小姐放在我背上。”
来时候鬼鬼祟祟,回去仍旧鬼鬼祟祟。
秋霜也不过十五六岁,身形只比同龄人略胖一点,力气却大许多。即使现在身上背了一个人,仍旧比陈嬷嬷走得快,还得时不时停一下,催促这位江州来的老人。
“偷偷摸摸作甚,好歹是江州来的客人,又不是偷人,还怕人看见不成。”
“嬷嬷误会了,”还好天黑,看不见这老太婆脸色。秋霜心想,她耐性好声好气解释:“正好是天黑,不叫其他同住一起的小姐们看咱们江州的笑话。不然,小姐本是完好无损归家,怎落了一身伤来,若说路上遇见劫匪,这怕更令人说不清。”
没有哪位千金有姜鸠惨,回家去捞得一身伤。
陈嬷嬷识趣闭嘴。
背上的人轻轻捏了一下秋霜的手臂。独属主仆两的默契,秋霜加快脚步,小姐进了所住的花间院,将人轻放在内室。
点灯,照亮内室床幔。
秋霜跪在床榻边,就要去掀姜鸠的衣裙查看伤口。却被一只手掌拦住,素白手指搭在自己手背,仅仅小块地方,秋霜便感受到小姐的冰凉。
不解抬头,见小姐面色似花白,长眉微蹙,眼中疲惫虚弱,朝她微微摇首。
姜鸠撑着一口气,看向守在一旁,不住打量屋内装潢的陈嬷嬷,“这几日舟车劳顿,嬷嬷顾我辛苦,今夜早些休息吧。秋霜,你去拿西厢房的钥匙给嬷嬷。”
一听这话,原本从入府就不耐的老嬷嬷变了脸色,凑前几步,面上装着受宠若惊,“小姐这可怎使得,厢房都是留给贵客住的,老奴不过是伺候您的。怎敢一人住厢房,老奴在内室口搭个铺就成。”
秋霜撇了撇嘴,她惯是见不得这种正反不一的人。
姜鸠压抑胸中痒意,低声咳嗽,“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又随我江州远来。在长安城,你和秋霜便是我最亲近之人,往后还许你再费心照顾我。私下我将你当做长辈,今日不过住厢房罢了,有何不可。”
这一番话,说到老嬷嬷心口,是以,陈嬷嬷不再推辞,喜滋滋离去。
不到半盏茶时间,秋霜去而复返,自家小姐已换了身上衣裙,长袖挽肩,露出修长手臂,只见上面疤痕遍布,令人可怖。
姜鸠取出药箱给自己上药,药膏一沾皮肤,疼得她立马收手。
秋霜小跑上去,接过姜鸠手上东西,再去看她身上其余的伤:腿肚上巴掌宽得到鞭痕,不见血,皮.肉下却泛红厉害。
此罚十分考验掌刑人的手艺,使其不伤筋骨,不留疤痕,却能比烂肉疼数十倍,令受罚人领教训在心。
“我这挨打的人没哭,你倒哭了。”头顶传来轻柔笑声,姜鸠忍着疼,笑话自己的婢女。
秋霜低声呜咽,手上动作不停尽量轻柔,“夫人也太心狠了,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也能下得去手。长安城多得是勋贵子弟,夫人非得让您和大公子在一起。”
听着婢女替自己不平,腿部疼痛令姜鸠想抓耳挠腮,她仰头闭目,在黑眼尽力忍着。
回想来长安途中,母亲不许陈嬷嬷给自己上药,加之路途颠簸,期间疼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时时刻刻觉得日子煎熬漫长,好在自己也忍过来了。
良久,轻灵温柔的语中带着压抑许久哭意,“傻秋霜,是我没完成任务,受罚嘛,你家小姐抗得过去。”
此次回去,姜鸠不敢再忘自己是本家安插在长安肃荣府内的暗钉。
“我不在这些时日,王府可发生什么事儿了?”
当初自己独自回去,一是不忍秋霜跟着自己受罚,二是留个亲信在这打探消息。
秋霜道:“您刚走半月,大公子日日派人来问你归期。隔壁郜小姐趁您不在,将院角三株秋海棠浇死了,赔了一盆五色梅,样子稀奇,可太臭了。还有王妃派人送您几丈宝花纹绫,成色触感是个好东西。”
姜鸠听完,一头往后栽入被褥中,“好秋霜,捡重点。”
秋霜喋喋不休停了片刻,觑着小姐神情,“还有就是……世子妃已同户部尚书家过了纳采、问名、纳吉,就在您回来的前日,大公子亲自送聘礼去户部尚书家。”
“再重点。”姜鸠抬手遮目,声音有气无力。
秋霜绷着一口气,可见小姐情绪如常,连失落都不曾有。
她再想了想府中有何要事,忽然道:“王妃寿辰时,二公子要从边疆回来给王妃贺寿。”
话音落,姜鸠即刻复问:“此话当真?”
秋霜点头,“几位小姐给王妃请安回来说的,且世子妃已命人开始修缮二公子的院落了,不能有假。”
秋霜见小姐一副琢磨,便道:“小姐怎么对二公子有兴致,大公子不才是您的目的吗?”
长安城无论侯爵承袭,皆是嫡长制。老王爷往后将王位传给世子,待世子百年,这位置自然是大公子的。
关二公子什么事?
“傻秋霜,”姜鸠笑了一声,歪着脑袋看向头顶紫色床幔,悠悠道:“谁告诉你我目的是大公子。”
“啊?”秋霜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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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辰这日,人情寿礼流水不断地送入王府。
府上人来送往,王妃忙着同各路贵官亲眷话语,养在府内的几位小姐除了姜鸠,皆是长安附近人士,借这个日子,寻了自己亲人叙旧。
晚上,王府仍旧灯火明亮。
不远处仍能听见戏台唱腔咿呀、铜鼓作响;天上烟火哄隆,一茬一茬冲天绚烂。
姜鸠往王府僻静处去,渐渐离那些地方越远,夜深人静,她抱紧怀里的东西,也逐渐察觉周围环境有些渗人。
最终停在一处水榭前面,姜鸠看向前面的路,不对,前面荒草遮掩,哪还有路!
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靠近她,等其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
刹那,只觉两耳放空,任由戾气透过脊骨,漫游全身。后背抵着一堵墙,手下意识去抓时,却是布料柔软。
姜鸠想往前逃,一道粗粝掌心攀附喉咙,骤然收紧力道。
如沙场上冷冽肃杀气息在发顶,喑哑低沉的嗓音绕在耳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所握喉咙微缩紧绷,只听她强忍着恐惧,颤巍巍道:“二、二公子。小女江州姜氏,有事相求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