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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夏日庭院 ...

  •   那邀约到达的时候,卓映秋正在花园里的小湖上和师父激情切磋。

      准确的说,是她很激情地和师父切磋。只见少女翩然灵动的身姿如雨燕电光般在空中闪现,踏水借力,御风腾挪。出剑如疾风飞鸟,法术好像飞流的瀑布般斑斓四溅。

      卓映秋真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难得师父肯和她切磋教学,她这会恨不得穷尽平生所学,步法剑技和法术衔接流畅,一招一式又快又准,衔接颇有战术,策略精巧自然。可以说在这场切磋中全都达到了从前从未触及的圆融境界。

      而和她相对的,沃兹华斯就没那么激情了。这人穿着个耐洗的休闲衬衫,手里拎个木棍就跟那挨小徒弟打。他躲得不太认真,但就算这样卓映秋也只有偶尔能打到他,他招架的也不太认真,但即使如此卓映秋还是难以突破他手里那根破棍子布下的天罗地网。

      这倒没什么好不尊重的,正因为他表现的十分摆烂,他那刚刚摸到金丹门槛的小徒弟才能感到自己终于有点能和师父对练的希望。打的超级努力,单方面的激情四射,各种爆发着从前没有领会的战斗技巧。

      这说明今天这场单方面的切磋效果很好,沃兹华斯摆烂摆的更加心安理得了。

      在他们下方一点的地方,休沐的塞西莉亚女士端了一盘凉糕在就着酒喝,边喝边靠在那看家乡骑士小说。

      大夏天的,女士穿的也单薄,显得她身姿饱满窈窕,有青年女子健康的风姿。这场景在大炎显然是不合适的,但宅邸里的侍女们见了不敢说话。连同那来自皇宫的信都没敢让仙尊接,派来的太监老老实实把它放在书房,来一趟连仙尊的面都没见着。

      塞西莉亚合上了手中看了一段落的小说,反思自己看这种东西都能看半天,实在是无聊到堕落,抬头去看池塘上面还在激情互砍的沃兹华斯和小映秋。

      小映秋不负众望地一剑斩在她那无可救药师父的木棍上,她师父无所谓,那破木棍受不了强大修士毫不顾忌地粗暴灌注力量,炸了。

      呃。

      卓映秋大惊,可她再想收手却来不及了。她的短剑当当正正砍在了师父肩上,把沃兹华斯的半边身体砍成了一片稀碎缤纷的金色蝴蝶。

      “哇,真危险。”

      沃兹华斯赞叹道,接住大惊失色失去控制撞过来的小徒弟,从容地从半空中落到了地上。天空中他被砍碎的缤纷蝴蝶扑扑又飞了回来,凝聚成了他不见的左手。

      “师父——”卓映秋吓傻了,想道歉。

      “别理他,秋秋,他就是个大傻***,真被砍了也活该。”正在反思自己是否虚度光阴的女士放下酒杯,从席子上坐起来,“正经点,沃兹华斯,你明明能闪开,别老搞这种事。秋儿,你师父的天赋法术是幻术,他是天下少有的幻术宗师,你不用总为他那么担忧。”

      好吧。

      卓映秋稍微放下心来,不过还是会悄悄去看师父的手。

      “别担心秋秋,我好着呢。”沃兹华斯乐呵呵地摸摸小徒弟,觉得这宝贝真可爱,“别看我穿的单薄,我身上有的是高阶的护身魔法,它们的强度和我仙尊的身份相匹配。就算我刚刚真没躲开,你也破不了我的防护——大概要到元婴或者化神才有点希望吧。”

      哦,那没事了。

      卓映秋真正放下心来,不再去探究这个事了。

      “刚刚是不是有哪位大官送了请柬来?”沃兹华斯披上他丢在旁边椅背上的外袍,大夏天的,虽然他没什么感觉,看着也是热得慌,“让我猜猜,这回是吃饭还是赏花?”

      “吃饭加赏花,挺大的大官——皇家。”女士把糕点盘子往他们那里推了推。

      “哦,那去呗,这皇帝老爷子可算想起咱们来了。塞西莉亚你听他们皇帝来皇帝去的也真不嫌腻歪。”沃兹华斯掂了一块牛乳桂花糕,吃了,觉得好腻,“说起来夏天是不是得吃点凉的?我想整点冰啤酒,再配上烤肉和炸鸡。晚上搁小院里整一桌,边吃边喝最好再看个什么竞速比赛,爽。”

      “没有啤酒,也没有竞速比赛。”女士当然答道,“这里没有啤酒花,也没有我们的信息立场。你可以把你冰箱里的小小存货拿出来开心一下,不过我得提醒你,我们带的啤酒不多,我俩也还没有那种无中生有凭空造物的能力。”

      其中的啤酒其实大多数还是她带的,当然,大多数也是她喝的。不过这对他俩来说不值一提,啤酒就是用来喝的,只是没剩多少好喝了。

      沃兹华斯就很烦。

      所以他拎起袍子往外抖抖,冰凉的冷风从他的袍子中抖了出去,瞬间席卷了整个仙尊府邸。

      从现在开始,仙尊的府邸将一直笼罩在春日凉爽的空气中。

      远处,不明所以的侍女和仆役们纷纷赞叹,抬头看天擦汗,发出舒爽的叹息声。

      “唉,这样又好像没有夏天那味了。”沃兹华斯感受一会完全不会再酷热的清新空气,犹不满足,甚至竟然还有意见,“夏天就得有汗流浃背吃西瓜的快乐,怪不得他们都不怎么操控天气,自然的环境有自然的意趣。”

      他点点头,又把刚刚布下的笼罩整个仙尊府邸的冷气空间撤掉了。冷气开始散去,热气侵袭而来。

      塞西莉亚又拿起了自己丢到一边的小说,真不想说自己认识他。

      卓映秋只觉得师父挺乐。

      她有筑基修为,如果愿意本也可以不识寒暑,所以对于师父的这番做法倒没什么意见。而师父贵为仙尊,不需要问都能知道,天气对他毫无所谓。

      可师父就是很乐意变来变去,仿佛能在对于仙尊来说颇为无聊日复一日的生活里找到无尽乐趣。卓映秋觉得这样的师父很有意思,比那些仙山上板着脸辟谷修炼的修士们可爱多了,也真实多了。

      有时候,只是有的时候,小小的,受困于过去,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少女也会想,如果,如果她能一直和师父师伯一起生活,这样生活下去,不去想那些不好的东西,不去想她身上背负的重量,就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那也十分令人向往。

      “对了。”女士还在看小说,并且翻了一页,“皇帝老头邀请了咱俩的家眷朋友。也就是秋儿和衍之。”

      还有小苗,不过小苗向来对人类没有兴趣。

      “你是怎么把皇帝和老头这种不尊敬的词组联系在一起的?”沃兹华斯还在揪住这个破事吐槽。

      “我去不去都行,师父师伯有安排吗?”卓映秋答道。

      “那你去玩玩吧,玩玩挺好。”女士终于把视线从她的骑士小说上抬起来,看了沃兹华斯一眼:“我不喊他皇帝老头,你觉得我喊他皇帝就对劲了吗?”

      “好的。”这回卓映秋实在好奇了:“唔,师伯,皇帝怎么了吗?”

      “哦没什么,塞西莉亚的领袖,那位高贵的他们一族的真神,在世俗执掌一个国家。也就是说,那也是一位‘皇帝’。”沃兹华斯乐乐,“不过这皇帝在我们那是神明统治世俗才有的尊号,不能指代凡人。可见皇帝和皇帝区别大了去了。我是说塞西,你有没有考虑过另一种选项,就是说,可能咱们没必要捏着皇帝这个词不放,比如说,你可以管那个皇帝老头叫,老头儿。”

      塞西莉亚敬谢不敏。

      卓映秋只觉得想笑。

      晚些时候,几人还是在庭院中摆了酒。

      啤酒没有,用的大炎本地的米酒代替。沃兹华斯和塞西莉亚俩人飘在外面,客观上有时候会馋家乡菜。家里带来的东西得节省一点吃,不然造完了想吃可就无了。

      沃兹华斯整了点牛羊肉,用签字穿成串放在炉子上烤。肉串上抹了塞西莉亚家传菜谱的酱汁,锅里还放了几块腌制的肥鸡油炸。

      “在我们家乡,夏天人们呼朋唤友聚众喝酒,几乎是生活的一部分。”沃兹华斯端着酒碗,拉着闻着味摸过来花园然后被迫加入一脸我是谁我在哪表情的衍之,乐呵呵地对他和小徒弟介绍道,“别因为这是凡人的活动就对它有看法,我少年时候全家还经常这样在家里院子里烧烤。”

      他这话说了白说,卓映秋对师父的一切都尊敬又向往,衍之则不会对仙尊的决定提出异议。

      “您的家乡……真是个神奇的地方。”半妖兽青年闻言轻轻道,拿起手边的猪排咬了一口。

      其实不比皇宫贵族家中,仙门殿堂里的宴会菜品高档。衍之不知道,沃兹华斯这人要吃这要吃那,结果不会配料。烧烤的腌料是塞西莉亚配的,而这酱汁是女士曾经在家里会给家人做的饭菜,自然不那么高档。

      但这样的接地气,在这样的夜晚,炎热的夏天,聚集了亲朋好友的庭院,还有冰镇的酒和凉面,不知为何,就让衍之感到莫名的感慨。

      “肯定接地气,因为我们那其实没什么事是规定特别修士才会做,或者特别凡人才会做的,就比如在家烧烤,我乐意我就干,这东西和我是不是修士没有关系。”沃兹华斯端着久,那只手去油锅里拨楞炸鸡,“我其实一直没明白,为什么修仙界要把仙人和凡人隔开。

      衍之无法和这位仙尊说出仙凡有别这样的话来。

      “你看。”沃兹华斯说道,挥舞着他从油锅里捞出来的炸鸡腿,“所有的修士出生的时候都是凡胎,一步步走上仙途,那不终归是换了仙骨的凡人吗?一个人是凡人的时候,为了长生和力量去走登仙的道路,他走通了,志气不改成为大修士,不正是一直坚定地做着一开始要拥有力量的凡人的自己吗?”

      “这种事在我们那,大家都要夸赞这个老哥有毅力,初心不改,践行了自己的诺言和志向,怎么修仙界反而就要和过去的自己做切割?今日的自己不就是由过去的自己一步一步变过来的吗?我至今没明白修仙界的这帮修士为什么那么自傲,我看你们修士的爱恶欲和凡人一样浓烈炽热,还不如我们这些从来不试图和凡人切割的呢。”

      衍之不言语,低头喝了一口闷酒。

      “修士想要和凡人做切割……”半妖兽青年放下酒碗,淡淡叹息道,“可能因为修仙界强者为尊,修士高贵而凡人卑微吧。”

      “你说的那是一个阶级问题,并没有解释这帮修士在修行理念上的脑残。但是如果用阶级来解释,你说得对,在阶级划分的叙事里,已经爬上来的修仙垄断阶级是有立场对修仙无产阶级指手画脚的。反正你们这世界也没发展生产力,个人勇武就是第一决定性因素了,呸。”

      沃兹华斯说,“但我搞不明白的是,像你们这样被修仙界压迫的人,为什么不能意识到自己不属于上层阶级,反过来去联合下面造反呢?你们能知道这是个阶级问题,却搞不清谁是你们的阶级敌人,谁是你们的阶级朋友吗?”

      衍之:…………?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他怀疑这位仙尊今天是不是喝高了。

      “我师父的意思是,衍之阁下。”卓映秋叹了口气,“他希望你能看看下面,别老盯着太一宗的事情了。一切的果背后都有因,若你和太一宗本不能走到一起,也就不要强求,如今可以从新考虑自己的立场,决定今后该何去何从。”

      衍之听到了,他看向卓映秋,随即沉默下来。

      从新思考自己的立场吗?

      从新思考自己的立场,他是谁呢?

      他站在谁那一边,谁又是他的朋友呢?

      除去和他半妖兽身份格格不入的太一宗,他已经失去一切,哪里都无法融入,徒留这一身本领,和两位漂泊的仙尊一起行动,受到他们的庇护。

      可他甘心如此?

      连仙尊都知道,这不是他真正期待的一生。

      衍之其实并不在乎妖兽,他有一半妖兽血统,可他也有一半人类血统。他接受自己的人类一半,从不因为人类的排斥而混淆。

      妖兽如何和他没有关系。

      那他……到底所求什么,立足之地为何?

      衍之沉默着,沉默着。

      他想起了最近来到大炎之后收到的邀约。

      ……谁是阶级朋友,谁是阶级敌人。

      “我明白了。”他对沃兹华斯说,“多谢仙尊指引迷津。”

      沃兹华斯……不知道他知道了个啥,他其实只是单纯觉得修仙界的人脑子有问题,凑在一起像一窝脑瘫的虫子,并对此发表了一波惯例吐槽。衍之这娃最近是过的稀里糊涂,不过一个俘虏他还养得起,这混血小年轻要一直想不明白,跟着自己走下去都行。

      ……不知道他想明白了啥,不过还是恭喜一下。

      这人冲衍之举起酒碗,和女士豪爽碰杯,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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