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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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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遥坐在廖垣宇派来的车子上,眼前虽然一片漆黑,但依稀能够通过外面传来的喧嚣声来判断自己现在的方位。
过了这间每天都在优惠大促销的超商后,再过几个红绿灯就会进入廖垣宇居住的别墅区,而这条路上的红绿灯虽然多,但经常跑这条路的司机都知道这里有个神奇现象,只要跑对了时间,那么这条路就会一路绿灯,反之则一路红灯。
音遥抬手抚上腕间的手表,脑海中立马显现出一个精准时间。
18:32:22
下班高峰期。
当时的自己就是因为碰到下班高峰期在路上堵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到家后看见廖垣宇走了另一条小路早早回了家,看到八点钟还没吃上晚饭的司容,他张嘴就是质问:
“你走了这么多年伊春路,应该知道那里一到下班点就堵得一动不动,干脆换条路走不就好了?司容本就身体欠佳,到现在也没吃上晚饭,你回不来打个电话和我说一声也行啊!”
那个时候,司容的确因为身体原因看起来弱不禁风,听到廖垣宇对音遥的责骂后,他竟然还十分应景地昏了过去!
当时音遥还天真地认为廖垣宇只是太在意这个朋友,明明能请保姆也坚持要把他接到自己家中小住,甚至还在内心感叹他真是条有情有义的汉子。
因为司容到现在还没有分化第二性别,根据医生所说这么晚没分化是beta的概率很高,所以音遥从来没对他有任何戒心。
但现他只想抽自己大耳刮。
“谭叔,下个红绿灯左拐走大学路。”音遥出声道。
“可是走大学路会绕很大一圈,您不是急着回去么?”谭叔嘴上听起来是在为音遥着想,但音遥却意外听到了从他心底传来的怒骂声。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还跟老子颐气指使!你妈真是没教过你什么是教养,靠卖肉上位的婊.子罢了,去你丫的!”
音遥深吸一口气,摆出笑脸:“谭叔,要是做腻了这份工作,廖总家里还缺个园艺师,你可以提,我会在廖总耳边吹吹枕边风,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好不好。”
“哈哈,音秘书说笑了。”嘴上这样说着,但音遥还是听到他心中对自己怒不可遏地谩骂甚至是诅咒。
他一遍一遍不知向谁发问,问音遥为什么还不死。
音遥内心暗暗发笑:
确实死了,但又活了呢。
急着回去照顾那位人比林黛玉还娇弱的司某人并不是为了得到廖垣宇的赞赏,只是单单不想听他对自己大呼小叫,看着跟只见了悟空大王的猴子一样。
像往常一样,司机将车子停在豪宅门口,音遥下了车,根据记忆将身体转到豪宅大门口。
这个地方他生活了三年,当初的他愚蠢地认为能得到廖垣宇这种顶级Alpha的宠爱是自己祖上冒了青烟。
而社会中大多劣性O的命运明眼可见,连乞丐见了都直呼内行。
所以对于这个把自己从贫民窟拯救出来的男人,音遥自然懂得感恩,努力学习,进入他的公司帮他分担压力,包括照顾他的好友司容也一直尽心尽力在做。
一直到他临死前这深情人设都没ooc,想着廖垣宇再回来看一眼,哪怕看不见,能再听一听他的声音也行。
就是现在想起来,他那声音和破锣没两样,乌鸦叫的都比他动听。
收起思绪,音遥做了个深呼吸稳住情绪,甚至还礼貌地同谭叔道了别。
他顺着天青石铺成的石板路进了大门,接着就听到熟悉的一声:
“音秘书回来了?今天下班挺早呀。”
但王姐内心的声音也随之传了出来:“你可真是命好,摊上这么个有钱又善良的金主,可怜我这老保姆还不知道要等到几点才能下班,我闺女还在发烧,急都急死了。”
音遥转过身,循着声音的来源,精准找到了王姐的位置:“王姐,你今天早点下班,剩下的我来就行。”
王姐一听,瞬间扯下围裙溜之。
音遥确定房子里没有其他人后,这才摩挲着墙壁顺着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有间能看到花园的卧室,空气清新鸟语花香,是专门为司容准备的。
音遥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司容的场景,他坐在轮椅上,因为小时候眼睛受到了外力创伤导致角膜受损,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找到角膜配型,大小事都要别人照顾的他甚至一度丧失了自理能力。
但他却有着一双非常动人的眼睛,眼球是淡淡的棕色,像块玻璃,眼型如杏明艳勾人。
他还留了一头茶色的半长发,发丝柔软像绢帛,乖顺地垂在颈间,以至于音遥见到他时内心都被小小的惊艳一番,甚至还同情起他的遭遇。
只是现在,两位盲仔互相扶持,场面震撼一百年。
音遥敲敲门:“司先生,我是音遥,我可以进去么?”
里面传来低低一声“嗯”,带着虚冷的孤傲。
音遥推开门,循着声音大概判断到司容的位置,走过去,贴心询问道:“廖总让我来照顾你,你还没吃晚饭吧,想吃点什么?”
他尝试着轻轻触碰司容的衣服,可以判断出,他今天穿了一身浅棕色的高领毛衣,应该是在站着,因为从这个高度摸过去也只能摸到他的袖口。
他身材颀长,姿态从容优雅,完全就是个自小接受良好教育的豪门贵公子。
“不用在意我,做你自己想吃的就行,麻烦你了。”
司容的语气寡淡听不出情绪,和他那张脸一样,音遥怀疑他是不是出车祸时伤了面部神经。
音遥知道司容这个人很有修养,经常会说“谢谢你了麻烦你了”之类,但他现在不能单凭他现在的表现就能确定当初角膜捐献一事司容是否知情。
“那么我就做香煎牛排,配菜是红黄椒和西蓝花,没有忌口的吧。”
“没有,谢谢。”
下了楼,音遥找到厨房,依稀记得这一天保姆买了很多食材,但因为她女儿发高烧所以就火急火燎回去了,所以司容没有晚饭吃,长时间的治疗导致他营养不足,所以等着等着,干脆直接饿昏了过去。
站在一堆食材中间,音遥细心的一个个挨个摸索过去,感受它们的形状和颜色。
他将红黄椒切成丝,锅里倒上油,新鲜的小牛排下锅后发出滋滋响声,香气瞬间散开。
晚餐做好,他又端着餐盘摸索着上了楼。
只是新来的保姆阿姨习惯不好,东西经常到处乱放,刚走两步,音遥就一脚绊在了花盆上,他勉强护住餐盘,在摔倒的前一刻将餐盘顺手放在一旁的圆桌上,这才保证晚餐没有随着他的身体一起飞出去。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他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拿过托盘,每走一步都如履刀尖。
但这种痛和被挖走角膜沉尸海底相比可就小巫见大巫了。
音遥敲开门:“不好意思久等了吧。”
司容似乎还在对着窗口出神,听到声音后摸索着找到轮椅坐下,声音淡漠:“没有,是我麻烦你了。”
音遥将晚餐摆好,推着司容的轮椅走过去。
他坐在司容旁边,拿过刀叉帮他把牛排切成一块一块,但因为看不见,牛排块的大小形状都有它自己的个性。
“配菜也要吃才能保证营养均衡。”音遥叉过一块红椒丝,试探着司容的呼吸声找到他嘴巴的位置,一点一点,慢慢的——
“谢谢,我自己吃就行。”
音遥的手被人截住。
一阵细微的咀嚼声过后,司容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双目无神,不知在看向哪里。
“怎么了?不好吃么?”感受到对方诡异的动作,音遥假意关切询问道。
司容摇了摇头,音遥通过衣服摩擦的声音隐约能感觉到他是在点头或者摇头,但具体的动作还是很难判断。
他觉得奇怪,干脆自己叉了一根红椒丝送入口中。
瞬时间,剧烈的辣意转化为痛感在口中爆开,迅速席卷了口腔中的每一处角落。
音遥这才想起来,当时保姆大婶离开前嘴里嘟嘟哝哝叮嘱着什么,好像是在说:
“我买了魔鬼辣椒,听说廖总就好这一口,您可千万别和红椒搞混了。”
众所周知,魔鬼辣椒是出了名的“奇辣无比”,很多平时嗜辣如命的超勇人士面对它都逊了三分,而对于从来不吃辣的司容来说,一口足以让他砍号重来。
辣椒下肚才没一会儿,音遥便感受到胃里已经开始火辣辣的翻腾起来。
他听到司容在一旁吸了吸鼻子,随即什么东西被他碰倒,他好像在急着找纸巾或者水杯。
放到以前,音遥肯定是赶紧给他倒杯冷水并想办法找到一切能缓解辣意的方法,但这一次,面对狼狈的司容,他无动于衷,甚至还翘起了腿,看向声音来源处。
他听到剧烈的一声“嘭咚”,脑海里浮现出司容摔倒在地、双目通红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可他并不打算伸手帮一把。
毕竟这家伙拿走他的角膜,让他也变成一个看不见世界的盲人,而盲人能做到的最大限度,就是在一旁替他加油呐喊:
“司先生,您再往前一点就能拿到水杯了哦。”
听到这一声,司容伸手往前探了探,但摸到的却是那肉眼可见散发着辣气的魔鬼椒。
他怔了怔,默默收回手。
音遥站起身,摸索着收拾好桌上的狼藉,嘴里也不闲着:“既然您不愿意吃,那我就撤掉了。”
他就是在试图激怒司容,希望他能明白,想要从别人这里得到什么,自身也就必须付出什么。音遥慢慢走到门口,摸着门框打算下楼。
“手还好么?”
倏然间,背后传来轻飘飘一句,像是一朵羽毛打着旋从空中落下。
“什么?”音遥蹙起眉,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刚才不是切了辣椒,手痛不痛。”
音遥仔细听着后面的声音,就听到司容似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着墙壁慢慢向自己这边走来。
随即,一道轻柔的触感在音遥手臂上摸索几下,顺着手臂找到他的手。
司容的手指很凉,应该说整个身子都很凉,像是冰块,只有指尖慢慢找寻着音遥的手指。
音遥觉得痒,手指一缩闪开了身体。
“嘭咚!”再次传来肉.体与地板撞击的声音。司容趴在地上,身体卡在门框上。
音遥不明白,这人是对地板有什么执念?大地之子?
而且就算是家教好,但能不能别当着受害者的面来这一套。
音遥不打算扶他,刚准备下楼。
楼下传来电子门锁的“嘀嘀”一声,很快,廖垣宇的声音就透过尴尬的空气传来:
“容容,音遥,你们在楼上么?”
音遥想吐,这区别对待还能再明显一点不。他生怕这猴子又在家里吆五喝六,赶紧给司容扶起来。
被扶起的司容半截身子贴在音遥身上,语气轻缓:“谢谢。”
音遥翻了个白眼,听到楼梯传来的脚步声,他马上摆出笑脸迎过去。
“垣宇,你回来了。”
廖垣宇飞速看了他一眼,视线仅在他身上停留了0.01秒,继而马上握住司容的手,看着他略微凌乱的头发和皱巴巴的衣服,以及那红通通的嘴唇,不禁问道:
“怎么弄成这样?”
廖垣宇蹙着眉,眼中尽是关怀。
不用看音遥也知道他此时的表情,一定比何书桓还深情。
“没关系,不小心摔了一跤。”司容的眼神空洞的看向音遥,身体依然贴着他没离开半步。
“嘴巴呢?吃什么了?”
说着说着,廖垣宇的眼神便狐疑地看向了音遥。
种种迹象表明,音遥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欺负了司容。
音遥仰起头,笑得毫无城府,他看向廖垣宇:“抱歉,我误把魔鬼辣椒当成了普通红椒。”
“误把?”廖垣宇的声音陡然提高八度,“没长眼睛?瞎了么?这也能搞错。”
按照一般发展,司容肯定马上要娇弱扶额然后身体犹如枯叶般坠落,最后自己依然要招致廖垣宇的指责谩骂。
“不是他的错。”但奇怪的是,司容只是这样淡淡说了一句,“听说魔鬼辣椒声名远扬,所以也想尝尝,音秘书大概是想替我保留三分薄面才这么说。”
廖垣宇哑然,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音遥,又看看司容紧紧抓着音遥衣角的手。
他忽地走过去,顺手将司容拉到自己这边,声音轻柔的不像话:“这东西一般人尝试不了,你胃是不是很痛,我给你倒点凉水。”
于是乎,音遥同样被魔鬼椒折磨的嫣红的嘴唇就被廖垣宇顺理成章无视掉了。
后来晚饭怎么解决的音遥不知道,他也不想过问,包括司容现在身体如何,都跟他没任何关系。
夜晚降临,音遥独自一人待在熟悉的房间,打开窗户,三月份还不算暖的夜风吹进房间,拂起他的发丝。
他的眼睛很亮,琥珀色的瞳孔中沾染了细碎的星光。记得廖垣宇第一次对他坦露心声时,说的就是:
“你的眼睛很美,我可以拥有它么?可以让它永远只注视我一个人么?”
现在想来,原来所谓的“拥有”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拥有。
想起这人就反胃,音遥随手关上窗打算睡觉。
突兀的。
“嘭嘭。”
房门响了两声。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廖垣宇发完火后考虑到还要用自己的角膜讨好他的白月光,生怕把人气走赶紧来道歉。
音遥低低应了声“进”。
门把手传来一阵奇怪的响动,音遥下意识抬眼看过去,才想起来自己早就没了这个功能。
“怎么还不睡。”他轻声询问着,努力维持自己以前那种温柔和气的形象。
“有点失眠,我可以进来坐坐么?”
音遥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他眯起眼睛,空洞的眼神看向门口。
因为出现在那里的不是心机颇深的廖垣宇,而是白天被自己喂了一嘴魔鬼辣椒的……司容。
“是来找我算账的么?”音遥很坦然,他从不打算和这人藏着掖着。
一阵轻微的摩挲声过后,对方似乎是将轮椅摇了进来,也没有继续往前,就大概停在床尾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