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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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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时颇为哀怨地发现,在他还没把宇宙通用语学好的当下,卡尔文医生和谢尔菲斯倒是已经对他的语文水平高看一眼了。
卡尔文要他直接去读高水平的学术论文,谢尔菲斯倒是好一点——但秘密调查报告的复杂程度也不容小觑吧!Z在部分报告中都没有使用宇宙通用语!
并且,为了保密,谢尔菲斯甚至委婉地让他不要向李尔求助。如果有任何看不懂的地方,那就直接去问谢尔菲斯。
虞时能够理解谢尔菲斯的顾虑,但是这也更进一步加深了他愁眉苦脸的程度。
不过,谢尔菲斯也并不强求他在几天之内就看完。
前往雅克星的飞船将在三天之后启航,航程一共五天。所以,他们可以在丘奇星多玩两天。谢尔菲斯当然也没有把虞时拘在酒店里,大部分时候,他们都在外游玩。
恰逢丘奇星今年的花海绽放。虞时一开始压根就不知道这事儿,是谢尔菲斯在酒店看到了宣传册,就询问虞时是否有意去一趟。
虞时觉得他们难得来一趟丘奇星,当然要去看!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们便赶赴花海。
丘奇星的花海举世闻名。这颗星球本就以多种多样的植物闻名,但这些植物被修剪整齐、精心照料,在庞大的野外土地上肆意生长的时候,那野性蓬勃的美丽能令所有人类感到惊叹。
花海的观赏是通过缆车,他们将从一个山谷进入花海,穿梭其中,然后徒步走过高山中的玻璃栈道,最后再利用缆车回到最初的山谷。
相较于这个时代的科技而言,这可以说是近乎原始的游览方式了。不过,这毕竟是自然原野的趣味。
虞时兴致勃勃地跟随着其他的游客,谢尔菲斯走在他的身边,看起来也颇为放松。似乎有人注意到了谢尔菲斯,不过他们并未过来打扰。
缆车是唯一能体现这一趟旅途科技含量的地方。那是全透明的玻璃缆车,虞时踏上去的时候,暗自庆幸自己并不恐高。当然,这列玻璃缆车也为恐高症患者提供了可遮蔽模式。
他们自山谷出发。
越过茂密的丛林,眨眼间,盛开的花海就已经跃入眼帘,五彩斑斓、遍野缤纷。每一朵花都以极尽灿烂的模样盛放着,让人难以想象,这样拥有蓬勃生机的花朵,居然只能开放短暂的时间。
虞时把下巴磕在扶手上,歪着头静静地望着缆车外的风景。他想到很久以前,他刚生病进入医院的时候,还没想到自己会在医院里待上那么久。
他还有心情在病房里养一株花。他都快忘了他选择了什么花。
一开始他很认真,想的是,等到自己好了,他也要将这朵花一起带出院。
后来,他在医院越住越久,病痛的折磨越来越深。他已经忘了那朵花是什么时候枯萎的;他只记得,那朵花的确盛开过。
在某个他正被抢救的夜晚。他瞥见那一抹鲜艳的暖色,想到自己也应该学习这朵花,好好活着。
……他没能好好照顾那株植物,正如他对谢尔菲斯说过的那样,他不是一个会养护动植物的人。实际上,他也未必能照顾好自己。
在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是医院、疗养院的医生护士,他的智能管家李尔,以及谢尔菲斯一直在照顾他。
想到这里,虞时下意识回头,不出意料地撞进谢尔菲斯那双平静温和的棕色眼眸。他真是太熟悉谢尔菲斯这样的表情了。
……有时候,虞时感到,那是谢尔菲斯的一张假面。
并不是说那有多虚假,他知道谢尔菲斯对他的确相当温柔包容;但是,他总是觉得,谢尔菲斯一切的情绪波动都隐藏在那种温和的表象之下。
他觉得,谢尔菲斯头顶飘过的弹幕所表现出来的情绪,都要比谢尔菲斯本人更加鲜活。
……战争好像杀死了谢尔菲斯的一部分,即便他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
虞时盯着谢尔菲斯的时间有点久了。谢尔菲斯望向他,有点意外地问:“虞时,怎么了?”
虞时回过神,迟疑了一下,另外找了个话题的切入点:“我发现你总是连名带姓地叫我,其实你可以叫我小名的。”
“你有什么小名?”
“家人会叫我时时,朋友会叫我小鱼。”虞时说,他的目光中划过一丝悠远并怀念的笑意,“……我也希望有人在这个时代这么叫我。”
谢尔菲斯注意到了虞时的情绪,他不动声色地问:“为什么是鱼?”
“诶?啊……是因为在我家乡的语言里,我的姓和鱼是同音的,所以我朋友就会拿这件事情来调侃我。”虞时笑了起来,“很好玩吧?”
“我学过一两句你家乡的语言,那很古老……也很难。”谢尔菲斯无奈地承认自己没什么语言天赋。
“我知道。”虞时点了点头,“我对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听到的话,还记忆犹新呢。”
谢尔菲斯有点意外地挑了挑眉,虽然他的确想要安抚虞时的情绪,才会去学“你没事,安心睡吧”这句话,但是他还以为虞时已经不记得那句话了。
“我差点没听懂。”虞时将目光挪到了远处的花海,感到这灿烂的美景仿佛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但我还是听懂了。那一刻我觉得……很难表达那一刻我的心情。
“用我的母语的话,大概就是……‘我好像回家了,家里还有人在迎接我’。”
他是用中文说的,谢尔菲斯没有听懂,不过他并没有在此刻多问。
虞时沉默了片刻,然后低声说:“我曾经很不能理解,为什么我的父母做出了这个选择。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我的确在这个时代醒来了。但是,他们也永远留在了我不能触及的过去。
“我得独自一人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下去。这个时代很友好地迎接了我。可在醒来之前,我没法确定。我一直以为我选择了一条死亡之路。”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自己的身体冰冻。与其说他是寻求生机,倒不如说,他只是为了让他的父母心怀一线希望。他自己并没有那么乐观。
病痛让他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成熟了。只是表现出无害的、积极的、乐观的外表,能够让他得到更多的关注与友好。
谢尔菲斯在此时说:“你在这里并不是一个人。”
虞时猝然抬眸望向他。
“我陪着你,小鱼。”谢尔菲斯耐心而温和地说,“你在这里并没有那么孤独。”
在这一刻,虞时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他望着谢尔菲斯的眼眸,望见这个男人的棕色瞳孔中,倒映出花海缤纷的色彩。其他玻璃缆车里的游客正在欢呼,因为这是难得一见的盛景。
所以,虞时就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只是笑了起来,用那种一贯开朗的语气说:“谢谢你,谢尔菲斯。”他想了想,又说,“对了,你有小名吗?不能你叫我小鱼,我叫你谢尔菲斯——长度都不一样呢。”
“……谢尔。”谢尔菲斯沉默片刻,然后才给出了这个答案,“你可以这么叫我。”
“咦,感觉就是省略了后半部分。”虞时说。
“我的朋友会这么叫我。”谢尔菲斯坦诚地说,“当然,后来他们就不这么叫我了。”
后来,他们当然是称呼他为元帅。尊敬、热切、敬仰。
虞时不明就里,暗自念了念“谢尔”这个昵称。他感到这简短的称呼的确显得亲昵,就说:“好吧,谢尔,那我以后就这么叫你了。”
他笑弯了眼,本来觉得很开心,但当他瞥到谢尔菲斯头顶的弹幕,虞时脸上的笑意顿时尬住。
【这下大揭秘了,原来这两个人是这么称呼彼此的。】
【啧啧啧,他们对着公众可是一本正经的。他叫他“元帅阁下”,他叫他“虞时先生”,没想到私底下……】
【小鱼、谢尔。听起来普普通通啊。原来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有普通人的小情趣。】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有种养殖鱼类的名字,就叫谢尔鱼……?】
【是的!你没记错!这种鱼就是时时和元帅甜美爱情的见证人……不是,见证鱼了!】
虞时:“……”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一抽。
“怎么?”谢尔菲斯敏锐地注意到了虞时的表情,“我头上有什么吗?”
“……没什么。”虞时相当违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等谢尔菲斯细想,虞时为了转移话题,不过脑地问出了一个问题:“说起来,谢尔,为什么你也一直是一个人?”
话音未落,虞时就感觉这个问题好像有点扎心。
不过谢尔菲斯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他简单地说:“我是战争孤儿,很早就决定投身战场,也并不打算寻找伴侣,所以……当然,在战争结束之后,我一直一个人,偶尔会与战友聚会。”
虽然他隐居安迪星十年,但他的生活也不至于封闭到不见客人。偶尔也会有老战友、老朋友过来拜访他,或者在附近的星球与他见面。谢尔菲斯也并未孤僻到拒绝这样的聚会。
说到底,他的隐居只是低调,但并没有多么隐秘。
“为什么你不打算找个恋人?”虞时倒是有点惊讶地关注到了这个方向,“你都已经是元帅了,应该有很多人想要和你共度一生吧?”
虽然……虽然他不知道那些弹幕说的是真是假,但是……呃……按照他们的说法,他和谢尔菲斯……
总之他就是有点好奇这个问题。
谢尔菲斯无奈地看了他一眼,最后给出了一个残酷直白的答案:“因为我的旧伤可能会让我成为伴侣的负担。”
虞时一下子愣住了。
隔了片刻,他问:“有那么严重吗?这么多天你一直都挺健康的啊。”
谢尔菲斯语气淡淡:“只是没有发作而已。我的年纪越大,旧伤造成的风险就越高。所以,我并不想冒这个险。”
虞时语塞,他憋了半天,最后小声说了一句:“原来我们是病友啊。”
谢尔菲斯:“……”
他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生病的人当然能更好地理解生病的人,尤其是这种长期病。虞时知道谢尔菲斯并不需要什么嘘寒问暖的关怀,因为病痛的折磨不会因为三两句问话就减轻,反而徒增烦躁。
虞时选择了一个相当符合自己形象的回答。
所以,他也跟着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