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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将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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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离猛的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发现自己正躺在什么地方,周遭昏暗不堪,伸手不见五指。
此刻,头脑中一片空白,记忆似是断了片儿,有一种噩梦初醒的感觉,一时半会儿竟反应不过来自身当前的境遇。
那种空洞茫然的感觉令她心中生出无尽的慌乱,于是蓦的坐起身。
起身时,像是触碰到了什么东西,黑暗中,莫名地有铃声响了两下。
还没等将离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后是一声门轴转动的声音。
暗黑的周遭一下子被照亮,她的眼睛努力地适应着那突如其来的光亮。
一息后,她终于看明白,原来自己是坐在一间居室里的床榻上。还未及仔细环顾居室内的布局和摆设,紧接着对上一个女子惊异的目光。
“小,小姐,你、你、你醒了?”
发声的是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她站在床榻不远处,手里举着一盏蒸汽夜灯。说话的同时,一脸的惊诧表情。
“你是?”将离看到来人,那面孔似曾相识又十分陌生。
“小姐!我是翠翠啊!您不记得我了?您总算是醒了!”翠翠激动得语声中都有些哽咽。
“翠翠?”将离重复着这个名字,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着此人的身份,但是脑中一片空白,“我好像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翠翠看着一脸迷茫的、正在冥思苦想的将离,面容中的惊喜神色愈染愈浓,“小姐,自那日落水后,您便一直不省人事,如今已是昏睡了三年,可算是醒了!”
“我落水?”坐于床上之人似是还未有找回记忆,喃喃地回问了一句。
丫鬟用手抹了下眼角,“小姐,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留着以后慢慢想。奴婢这就通报给老爷夫人。”
随后,她放下手中的夜灯,动作熟练地点燃了屋内桌台上的一盏汽灯。
居室内比刚才敞亮了许多,将离借着灯光看清了室内的布局,屋内一应的红木鎏金家具的摆设。
这间居室于她而言似乎也是既陌生又熟识的。
翠翠走至床榻边,伸手抓住了床边的一根细绳,轻轻地晃动了两下,随即又传出两声悦耳的铃声。
将离循声望去,原来床榻边悬挂着一个铜质小铃铛,应是给卧床不起的病人准备的,以便在需要的时候唤人之用。想是她刚才起身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那拉动铃铛的细绳,催动了铃响,引来了这个叫翠翠的丫鬟。
铃响之后,屋外又有脚步声传来,翠翠迎着那脚步声走至房门处,探头对屋外的来人急声说道:“快去通禀老爷夫人,大小姐醒了!”
最终,将离总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她复生了!
她想起来了,她其实不是这家的小姐姜黎,她是醉流华的歌妓将离,她在安乐乡,用换命符将自己的命换给了奚平——那个口口声声说不爱自己,待她之情比露水还薄的男人。
但是,她并不后悔将自己的命换给他。
他是她心中最与众不同的高贵男人,他是金平城众多世家子弟中,唯一一个没有为了保命而出卖风尘红颜的侯门世子。
他是那个自始至终都未有扔下她的男人,他是她功亏一篑、从容赴死前的意外惊喜。
将离在安乐乡里神魂湮灭的一刹那,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另外一具躯体里复生了。
更令人惊异的是,这个叫姜黎的员外郎家的小姐,不仅名字与自己在醉流华时的花名十分相似,连长相都跟自己的前世是一模一样的,就如同自己的双生姐妹一般。
而且在她重生到这个躯身之后,脑中竟然隐隐地收获了些这个原身姜小姐的记忆。
难道她的前世真的有一个她一无所知的双生姐妹?不仅肉.身相同,连灵识都是相通的?这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姜黎的记忆中是她做为姜家大小姐年复一年的安稳日子,这样的生活曾经是她作为歌妓将离求而不得的幸福人生。
也就是说,她“舍身取义”地英勇献身之后,太岁星君真的保佑了她,让她回归到了她曾经向往的生活?
她死后,那个她前世一直想要托付终身的永宁候家的世子奚平怎么样了?是否安好?是否曾为她流下过一滴眼泪?
姜员外夫妇在女儿苏醒后,收获了太多的惊喜,杨夫人特意赶去南圣庙捐了功德,还了愿。
四月初九,是将离的生日,竟然也是姜黎的生日。
员外郎府上隆重地给姜黎庆了生,以此来昭告天下,府上的大小姐于昏睡了三年后,在仙使下凡那夜,大病痊愈,恢复如初。
姜家大小姐的庆生宴上,永宁候夫人虽未亲临,在收到杨夫人的请柬后,特意派了身边的邢二婆婆前来道贺。
杨夫人看到永宁候府遣人来,心中甚是欢喜,本就不奢求崔夫人能纡尊降贵地亲临,贺礼送到已是给足了姜家面子。
邢婆婆此番前来,果然不只是来送庆生礼那么简单,她受了永宁候夫人之托,是特意来帮忙相看儿媳妇的。
员外郎夫人是个聪明人,早就做足了准备,先是私下里给邢婆婆备了份不薄的见面礼,随后又不失时机地将女儿唤至婆婆跟前,让其郑重地给这个永宁候家的使者施拜谢之礼。
令杨夫人没想到的是,女儿病好后,似是更加与自己心意相通了,永宁侯府的贵客一到,那丫头好像比自己还上心,无需她多做提醒,姜黎在那个有着“生杀予夺”之权的邢二婆婆面前表现得面面俱到。
邢婆婆对姜黎的美貌和聪慧早有耳闻,今日亲见这个端庄可人、乖巧温婉的姜家大小姐,更是频频地点头夸赞。
姜家母女二人觑着邢婆婆面上的表情,心有灵犀地怀着相同的心事。
将离重生成姜黎后,收获到的最大惊喜就是知悉了母亲曾经与奚平母亲有过儿女婚事上的口头约定。
难道真的是有神祇同情她前世的悲惨遭遇,给了她这样一个重生的机会,让她过前世向往的生活,收割前世不可能实现的妄念。
是那个太岁星君吗?难道是因为她发誓向他献出了身心,他就帮她实现了一生求而不得的愿望?
太岁不是在安乐乡里和他的信徒一起化为尘埃了吗?他自身都难保,还有暇顾及别人吗?
不管怎样,将离觉得既然上天给了她这样的安排,她须得且行且珍惜。
她只是个小女子,没有什么大志向。
上一世,胸中堆积了太多的私怨和家仇,然而耗尽了一生气数,甚至献出了全部身心,也未能达成所愿;上一世,她的眼中没有阳光,满是无尽的阴霾,只有在那个叫奚平的男人出现在眼前时,她的眸中才不自觉地闪亮出难得一见的晴朗。
一想到奚平,将离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他一脸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一副天塌下来都与我无关的无所畏惧神情。
可能就是因为他总是这般的无知无畏,她才会从他那里收获许多的安全感。他的一颦一笑,他的一举一动,他轻抚琴弦时,那一身的不羁与洒脱,总是能令她在无尽的噩梦般的现实中超脱而出,暂且忘记所有的苦难和伤痛。
他是她上辈子里对阳世三间最后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