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王朝末年开始翻云覆雨》莫子乔

20、第 20 章

　　其实哪怕是二百一十三里头最耿直的军汉也听出来了，这家伙分明想说的是“即便没有小神女，老子也不稀得伺候那么个反复无常、刻薄寡恩的狗屁朱家皇帝了”。
　　但“天地君亲师”确实是个能秒杀几乎所有人的大道理。

　　在“天授神权”、“天人感应”等依然大行其道的世道里。
　　能够对僧道巫祭不够恭敬的，绝对不是因为他们不信天地不信神，只不过是看透了那些神棍没啥大神通，又存了点左右真神不会现世、先过了这辈子几十年再说的侥幸心理罢了。

　　如今黎静对他们，却是活生生的神迹。
　　是活生生天地伟力站台偏向的神迹。

　　什么汉太祖斩白蛇？
　　哪里比得上众人亲身验证的神迹。

　　倒是日月洪武再造汉统，略叫有些人为难。
　　譬如曹卞蛟那样恩主洪彦演肯给大建金国卖命，他却非要带着兄弟部将战到力竭而死的一根筋。
　　明明土木堡之变后，朝廷对将门军户的待遇就越来越不怎么样。
　　人家还是惦记着：
　　“世受皇恩……”

　　夏成德果然不愧是原定历史上能主动向大建金国献子约降、而后更冲锋在前拿下督师巡抚总兵等一众高官的货。
　　这会子认了新主子，一样义无反顾。
　　曹卞蛟才说了四个字，他立马跳脚回了一大堆：

　　“狗屁世受皇恩！不说我记得你老曹家可不是洪武时候就从军的老将门吧？即便是我记错了，那至今也不过区区不到三百年！但论起你老曹家所受到的天地恩泽，只怕三万年都不只吧？”

　　“都说了天地君亲师、天地君亲师！懂？！你只惦记着区区自称天子的凡间皇帝，怎么就忘了明摆着有天地伟力站台的小神女呢？”

　　“再说小神女也没说一定不站日月朱家了呀！她都说了会再看看了。”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在小神女身边谨慎服侍着，才最能为你自己、为你儿孙、为你祖上不只十八代的老曹家先人，报答天地恩泽吗？”

　　“顺带着要有机会的话，给日月朱家说说好话，帮着在小神女跟前多攒点儿偏向的可能，不也算是为日月朱家尽忠了？”

　　“万一没法子叫小神女偏向，那也是日月朱家气数尽……”

　　“毕竟天地钟爱如小神女，难道还能贪这点儿凡间权柄？”

　　洪亨九果然没看错夏成德。
　　果然是个一旦认了新主子，就不遗余力挣表现的家伙。
　　更果然是个听说小神女对建虏态度之后，就宁可与建虏战死、与日月王朝战死、与鞑子战死……
　　都绝对不敢站到小神女对立面去的家伙。

　　还是那句话，将心比心嘛！
　　洪亨九尤其能理解这种死一次已经太可怕，万一生生死死无数年更是惨绝人寰的心情。
　　于是也完全没料错夏成德的选择。

　　洪亨九同样不会料错其他官员将士男女们的选择。

　　所以夏成德的给力在他意料之中。
　　曹卞蛟的反应也是在情理之内。
　　早有准备的前洪大督师接话接得刚刚好：

　　“可不是这话？小神女如何会在意人间权柄？我看着，她老人间就连我们松山城军民的一片虔诚信仰与赤胆忠心，都还没肯要呢！”

　　“就本官忖度，小神女竟是只打算从这城里挑出几十人，把李夫人并同行这几十位送入关、送归家，而后恐怕就要孤身游历，察看日月王朝是否值得她偏向了。”

　　“我知道，小神女所说，那个‘原定历史’里的洪彦演，必是叫将军十分失望了。毕竟将军曾随我一路围剿流贼，如今更是以数千孤军抗击建虏……
　　你的赤胆忠心、悍不畏死，乃至曹家满门英烈，我从来再清楚不过的。
　　只是……”
　　洪亨九深沉地看着曹卞蛟，长叹一声，
　　“不能忠君如我，尚且甘为天地所钟神女鞠躬尽瘁以谢过往万万年天地与我、与我先人之恩泽，难道忠烈如将军，却居然只肯小忠于日月朱家区区二百余年恩惠，而不顾天地万万年恩泽吗？”

　　洪亨九凝视着曹卞蛟，语重心长：
　　“我最知将军。你从来是个为了效忠于上，不惜效尤螳臂当车之举的。否则也不能有那夜劫营时，也不能正好撞上这天地钟爱的神女来。然而，大忠天地与小忠人君，将军千万妥善分清孰轻孰重才好啊！”

　　说着，洪亨九冲四周抱拳团团一礼：
　　“说起来，日月朱家还有一线生机。我汉人能有偌大机会。首先亏得李夫人十月怀胎、春晖哺育。再一个，也多亏了诸位用心尽职。否则，万一小神女离了建虏，倒往草原部族那儿去……”

　　日月王朝和草原诸部打生打死两三百年。
　　虽说草原各部如今大多很菜。
　　一想到小神女把神迹降到草原上去，把天地钟爱也偏到草原诸部那边去……

　　就不寒而栗。

　　万一再出个成吉思汗，哪怕建虏首当其冲得不了好，汉家衣冠不也一样遭难吗？

　　小曹千户当即嚷嚷起来：

　　“哥！亲哥！这还有啥好犹豫的？不说得罪了天地，咱们和咱们不知道多少代老祖宗和多少代儿孙会怎么样，就是洪武爷，也未必乐意为了一个皇位把天地得罪死了去吧？
　　咱们不得罪死了天地，说不定就是当今陛下，百年之后也还能去天上做那什么紫微星，至不济像纣王，也能混着个天喜星呢！
　　可万一得罪死了天地，闹个天不收、地不留的……”

　　“想想天地所钟的神女为了求药都要被剁成肉馅了！果然是那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啊！”

　　“弟弟倒是……”
　　小曹千户咽了咽口水，明显心有余悸，但还是勇敢承诺，
　　“弟弟倒是愿意和你一起也被剁肉馅，但咱们能叫洪武爷到当今这么多陛下都被咱们的死心眼给一并连累成了那万万年肉馅吗？”

　　要不怎么说知曹莫若曹呢？
　　小曹倒是半句都没提起跟了神女之后，再伺机说服她倾向日月朱家之类的操作。
　　偏偏就能打动大曹了。

　　虽不知道哪一句更叫曹卞蛟心有戚戚。
　　这个松山城里的第一顽固分子到底点了头。
　　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