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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   第三章

      可惜她长得并不漂亮,是一张很普通的脸,宽宽的下巴,圆圆的颚骨,只是奇怪,从后面又走出来了一盏灯,又是一个丫鬟,当那丫鬟的灯打到那女子脸上的时候她变美了,这种变来得突然,又非常遥远,有时感觉就像天上的云化成雪。她只说了句:“二位是?”
      “我们是捕快!”
      这时刚才送饭的少年提着竹篓进来了,站在了提灯丫鬟的旁边,他明明穿着一身公子的衣装,走起路来却像个奴才。
      古灵鸟的嘴很快:“我们是来办案的。”
      女人对着古灵鸟道:“如果没有急事,你们不妨也坐下来。”
      就在痴赖就要坐下的时候,古灵鸟突然说了句:“我们不坐。”她说话真的很快,痴赖似乎有些措防不及。
      作为浪子的痴赖无疑是喜欢躺着的,如果能坐着那也不赖,决然不想那么站着,那对他来说实在太残忍了,他不懂古灵鸟为什么非得站着,但是一块来的他就必须够义气,于是他一下便站了起来。
      痴赖貌似很聪明:“对,我们走。”
      古灵鸟扯扯他的袖子:“我们也不走。”
      痴赖吃了一惊。
      女人道:“捕头大人有什么赐教?”
      古灵鸟道:“我怀疑你们这里不是歌舞坊,而是个贼窝。”
      女人道:“我们这里确实是贼窝,不过改行改了很久了,成了个歌舞坊。”
      这里原来是歌舞坊,这下痴赖终于知道了女孩子为什么要在这里练舞。
      古灵鸟道:“如果这里是歌舞坊,你们不妨跳个舞给我们看看。”
      鼓面上穿红衣的女孩从外面走了进来。
      夜过了半宿,古灵鸟什么都没有查出来。
      月亮照在大街上,路上投射出痴赖和古灵鸟的影子。
      “那个女人很精明。”古灵鸟道。
      痴赖道:“就是眼睛有点问题。”
      古灵鸟道:“你说她不用眼睛看我是因为眼睛有点问题?”
      痴赖道:“绝对是的,因为之前她就一个人坐在没有灯的黑色堂子里,正常人根本坐不住。正常人的思维是随眼睛看到的而明亮暗淡的,那么黑的屋子,你只能看到一些水影冰薄的月笼折光,就像死水一样,偏偏点点都会忘掉你所想的。”
      古灵鸟道:“我倒认为她是在听女孩脚踏鼓点剥落的声音。”
      痴赖想了想:“你说的没有错,这也很有可能,因为那个女人会武功,武功高的人大多会听风辨物。”
      古灵鸟道:“而且我还看出来一点。”
      痴赖问:“那一点?”
      “你喜欢那个红色的舞女是不是?”
      痴赖哑然失笑,还好天黑,遮住了他的脸红,因为刚才红衣舞女在跳舞的时候痴赖看直了眼,薄纱下就是一个女人的肌肤,女人的胴体代表了这个世界的另一个世界,是不是纠结了少年的梦?
      嗔拳不打笑面,可是古灵鸟还是问:“你是不是想知道那个姑娘的名字?”
      “她叫方红,我们都叫她小红。”就是刚刚挑灯的丫鬟,最后那个迈进屋子的丫鬟,她还在挑着那盏灯笼,灯笼亲昵了她通透的小脸。她的脸上有粉妆,是轻红色的,而她的衣服是纯白色的,就像丧服一样,在这么晚看来有些说不出的诡异。
      古灵鸟问:“你跟来做什么?”
      “我是来给公子小姐送夜宵的,要知道古灵鸟现在已是衙门的名捕,所以我们也只是奉承巴结,以后也不会再招官司的麻烦。”
      古灵鸟讪笑:“夜宵呢?”
      后面跟着那个仆人一般的漂亮少年,他还提着那个竹篓,想必里面有丰盛的点心,那个少年缓缓地递了过来,慢得好似日斜、星升,像是怕发出声响或者是引起了一片风。
      古灵鸟打开竹篓,里面是染有色彩的糕点,一般这种糕点有时候不只会粘牙,而且还会很甜,古灵鸟翻出来糕点吃了一口,但绝没有这样的瑕疵。她不禁点点头:“现在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你可以回去了吧?”
      丫鬟说:“还有一件事,就是小姐让我们护送姑娘回家,因为这么晚了会有夜魔、夜鬼,也有姑娘的仇人。”
      古灵鸟问:“你是不是女人?”
      丫鬟道:“是。”
      “那你还怎么保护我?还有,我好像没有仇人。”
      丫鬟不说话了。
      这时候从烟雾弥漫处走过来一个老人,一个人牵着一头驴,驴是很健壮的驴,竟然有浅蓝的皮肤,驴脖子上的铃铛“叮铃叮铃”作响,打散了脚下踩的踢踏声。老人行得更慢,明明要经过这里,却远远没有到。
      古灵鸟看了奇怪:“老伯,这么晚了你还出来作甚?”
      老伯说了一句话,把古灵鸟吓了一跳。
      那个老伯道:“我就是你的仇人!” 一瞬之间发出了三枚钢钉打向了古灵鸟的胸口,但是却全被一个竹篓挡住了。痴赖看见那个少年,好冷俊的功夫,反应似乎比闪电还要快,与刚才递竹笼的样子迥然不同,截然不像一个人。
      那个老伯笑了:“我是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吧。”说完一下便溜了。
      古灵鸟跺脚生气:“你们不追吗?!”
      痴赖叹了口气:“他是东海的一棵松,没有人能追得到他的。”
      “你认识他?”
      痴赖点了下头:“认识。”
      “那他为什么会突然来又突然走?”
      “他是来给我送礼物的。”
      “为什么给你送礼物?”
      “因为我以前打赌赢了他。”
      古灵鸟笑了:“他送你的礼物莫非是这头驴子和这三根钢钉?”
      痴赖点头:“天上龙肉地下驴肉,这种心境你绝对听过。”
      古灵鸟拔出那三根钢钉:“那这是做什么用的?”
      痴赖道:“这上面有盐毒,可以打通经脉的。”
      古灵鸟问:“那他为什么不留下和你叙叙旧?”
      痴赖道:“因为他生来最怕的就是捕快。”
      难道他也是个小偷?
      古灵鸟点了点头,她听说过这个人,只好一颦一笑:“今天晚上我们就起篝火,烤驴肉。”她看了看丫鬟和少年:“而你们两个必须陪我们。”
      丫鬟同意。
      古灵鸟喜欢交朋友,所以她问了他们的名字:“你叫什么?”
      丫鬟说:“我叫雪绒雨,生我的时候正值秋天,那时天还飘着小雪。”
      少年道:“我叫星惑。”
      古灵鸟道:“生你的时候正是晚上有星星的时候?”
      星惑摇头。
      古灵鸟奇怪。
      丫鬟说:“他生出来的时候就张着眼睛,可以看见这个世界。”
      古灵鸟在想昨天烤驴肉的情景,痴赖把剩下的驴肉交给了一群孩子,古灵鸟有些后悔了,如果不杀驴,而是把驴交给他们的家庭的话,他们一定会富足。但是想起那些孩子天真的目光,有些孩子甚至第一次吃到肉,她认为这就值了。
      痴赖道:“可是我们却省下来了一顿饭钱,多了一份缱绻。”
      古灵鸟问:“你需要这钱?”
      痴赖道:“你拿了我的赃物向县太爷换这个,我当然也希望沾点好处,我需要。”
      古灵鸟道:“那你挑东西,我帮你买下来,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再也不做小偷了,我这是为你好。有时候我也不希望看见罪犯众叛亲离,那种无法回头赫然就是一种悲剧,而你在悲剧的结尾再放一个死亡的枷锁,关于一个永灭不生的刑法这种故事的结尾我也不是特别理解。”
      痴赖道:“当人给牛羊搭好圈鹏,给狗拴上链子,也是为它们好,牛羊不受野兽攻击,家犬不受飘零。但是你看那野生的羚羊跑起来却那么美,风中的狼鸣月,胸膛也似乎充满了力量。而人呢?阉了牛羊马让他长肉,这就是人的智慧,有时候也不比这个原生的大自然美。”
      古灵鸟道:“你呢?”
      痴赖道:“我从来不吃阉割动物的尸体,总感觉这种聪明违背了本性。”
      古灵鸟道:“一只端上盘子的肉你能看出它的主人是否被阉过?”
      痴赖道:“我可以。”
      古灵鸟道:“你真这么厉害为什么救不了那个人?”她很怀疑这个人,君子多那么伪君子就多,这是个概率和基数的问题。而一个人越君子那证明他离这个世界越远,很多人需要这个世界的各种东西去满足他的需求,他到底能离这个世界多远?所以事实而言,一个人越君子那么他虚伪的方面就多一点,人不可能离世界太远,除非那个人自己已经构建了个世界,活在了里面,去招待别人。
      痴赖没有说话,他想起了那句话,一个人之所以两手空空,其实是因为懦弱,手部缺少力量。
      古灵鸟问:“你要去哪里?”
      痴赖道:“我要去北里。”
      果不其然!古灵鸟怔住了。
      每个男人都喜欢逛窑子,那么作为男人的痴赖肯定不例外,太阳刚落下,这个世界最黑暗的地方却亮起了最崭新的明灯。
      “绕指柔?”古灵鸟一看,这家的掌柜一定是进五经的主。
      一进去古灵鸟便给了乌龟赏钱,因为很少有女人来这,所以她不想被问:“痴大爷,你来这找谁啊?”古灵鸟紧紧地扶着痴赖的手,好像生怕被人抢了去。
      “葛玉。”
      “好巧,她正好闲着。”
      最近的葛玉心情不好,连续好几天没有吃饭了,一个人想把自己饿死开始难最后却容易得不行,这就像是杀人一样。或许她会死,她想死在这里,当别人看见她的尸体和面容的时候会觉得那么可惜,不惜去吻她已冰凉的唇。
      “葛玉,有人找你。”
      葛玉的目光呆滞了一瞬,停留在那个已曲折的铜镜里,她不敢看自己,没有表情与没有梳理起的头发。她开始哼起一段小曲,是她母亲将她抱在怀里时唱的小曲,她一直深深地记得,而从她嘴里出来好像是一首鬼曲,一种午夜收魂的夺命曲。
      寥寥数笔,她将头发撇到耳后,慢慢绕过青纱帐,再一抬头,她吓得吸了一口凉气,退了一步,然后又慢慢伸出头来看,她不相信就又看了一眼。是痴赖,她甚至激动得手开始发抖,一个人不可能浸浴梦中,可是他却用眼睛看到了梦。
      她对自己说,她不能流露出对这个男人的一点感情。
      所以她一进去便是笑容可掬,像是见一个常客一样,点着轻移的步子,张开贝齿:“你来了。”她先向痴赖问候。
      痴赖点头:“我想来看看,不看别人,就是来看你。”
      对于葛玉来说,这个画面实在太美了,充满了契机,她有太多话想对痴赖道,她甚至想有机会拥抱他,拥抱眼前这个人,就像拥抱一个别离已久的老朋友,她那两步已经迈了出来,踱破了思念。但是她整个人突然在这个景象下怔住了,笑意挥霍,她立在了那里,因为她又看见了另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绝绝对对的女人。对,她的着装更朴素更孔武有力、使落红尘,她的脸上没有染一点胭脂,也从未曾涂过东西,这样的脸更有感情,并且她的眼神更冷艳、更高傲,这是她独有的气质,她的眼睛一动眸却挥笔了魄力。那个女人就是古灵鸟。
      她出身北里深处,所以她不懂人情世故,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带上另一个女人,直到古灵鸟开始说话。
      古灵鸟道:“我知道你见我的第一眼一定认为我是丫鬟,但我的的确确不是的。”她说得笑靥如花,说着葛玉的却心凉了。
      痴赖迟徊观望,但是见到葛玉这么落魄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唯有的就是去笑,笑是和解气氛。葛玉却感觉很尴尬,她很想转头走人,但是她不能,因为一个女人在另一个女人面前是会变得坚持的,这种坚持是需要绝对尊严来撑颜面的。
      古灵鸟突然不笑了,而是走过来端详葛玉,全身上下都仔细得看了一遍,最后却不得不叹口气:“你知道我是很有钱的。”
      葛玉微笑着点点头,有钱的人就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尊严必须别人来供养。葛玉抿起了嘴角,他知道,所以葛玉表现得非常有礼貌,将莹润的笑撇在脸上。
      古灵鸟道:“如果你很单纯的话我愿意为你赎身,并且可以留下来做我的丫鬟,再者去嫁人也没有问题。”古灵鸟道:“所以这应该是个考验。”
      葛玉变得更紧张了,她没有说话,因为她感觉这样很痛苦。
      痴赖道:“总之我来了,好事也就来了,不过我想听首曲子,我知道你一定会奏曲吟歌。”
      这是个很好的表现机会,只不过葛玉感觉自己的头有点昏。
      她晕晕阙阙摸到椅子上,她认为抚琴就会转好。
      古灵鸟就直勾勾地看着她,古灵鸟不喜欢烟花之地的人,她们出卖了自己的灵魂,她们……还需要救吗?
      韵律开始响起,弹古琴要讲究交叠,一定要是第二个旋律击破第一个旋律,这样的曲子才会有韵味。葛玉懂这个,她的手本来很灵活,她一定可以演奏好,可是她一直想着古灵鸟,这个比她幸福百倍的少家公主,一个她根本不明白也根本不配明白的世界。她的手开始发抖,抖得厉害,最重要的是指尖在抖。
      她想起了很多达官显贵听她弹琴的样子都会忍不住过来摸她的手,那些油腻肥胖且没有骨节的脏手,会摸得葛玉很不舒服、很反胃。于是她会常常去忘了,此刻却反而越来越清楚,她感觉她的手俄然被摸得断了指节,扯断了上面的经脉,生疼,原来是纠缠,欲望的纠缠。泪也会纠缠眼眶,只是泪是善的,而那些人绝不去善。琴弦为什么要受人的摆弄,为什么一定要发出声音,她低下头,开始蓦然恨自己的这双手,这是双奴隶的手!
      痴赖听不出什么,他只能听出琴声悠扬,这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窗外的是月光,可它照进来的却是夜猫鹰的影子,它在飞,影子却在地上,爬到了楼阁上,它在问为什么没有歌声。
      曲子弹完了。
      痴赖点头道:“很好听,我从未想过一张琴的声音会是这样的,能看见的东西还不能代替声音。”
      葛玉说:“琴弦有问题,我想回去修补一下。”
      痴赖情意绵绵地望着她,笑道:“那待会一定要回来。”
      葛玉走了,身上的摆风吹动了那一角轻纱薄幕。
      古灵鸟问:“你很喜欢她?”
      痴赖点头:“嗯。”
      古灵鸟却撅起嘴:“但是你定不会娶了她,所以,我们还是走吧。”
      痴赖却止住了脚步,他道:“假如一个人需要我们救她,我们却装作没听到走了,你说那个人会不会很惨?”
      古灵鸟道:“那就是你听到的?”
      痴赖道:“那是我想到的。”
      古灵鸟道:“看来我除了帮你别无选择了?”
      痴赖道:“本来就是。”
      古灵鸟道:“既然这么说来,我说我钱不够你也不信了?”
      痴赖呆了。
      一个捕快能有多少钱?但是古灵鸟她一定不是一般的捕快,所以她还在身上翻找,等她翻出来一个玉佩她才停手。
      这个玉佩绝非小厂里雕刻出来的,它一定很珍贵,这个老鸨早早看出来了,只是她绝口不说。
      “你要用这种小孩玩的东西来戏耍我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老鸨摆弄着她那厚厚的紫绛红唇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不要了?”古灵鸟立刻收起了这块玉佩。
      老鸨急了:“或许,或许价钱还可以慢慢谈。”
      痴赖一直坐在房檐上,他希望这件事古灵鸟能帮他搞定,现在的他才刚刚明白贞操是什么,那绝对是最美的幸福也是最蚀骨的痛。
      当古灵鸟掏出那块玉佩的时候痴赖更多的是歉意,他当然知道那块玉有多么珍贵,可能有家人的守护与寄望在里面,他歉意地说:“我在酒楼二位老人面前凶你是因为我不希望他们两个人误会我们在一起,我只是想告诉他们我是个被你抓来的小偷,我不能辱没你的纯洁,影响到你的人生。”
      “我明白,笨蛋,”古灵鸟道:“如果一个男孩是染脏女孩的主的话我怎么会和他继续待在一块,一个好的男孩就是会使一个女孩愈发地干净,这一点我怎么能不明白?”她只是不明白有些男孩无论怎么做都只能染脏女孩,这又是为什么?她点点头拿着玉佩去了。
      月亮很静,可能由于亮光的传递,所以这个世界也变得很静,在月光的笼罩下就像被浸在了水中,他微茫听到身后瓦块晶莹的声音,就像食藻的鱼儿张拢着嘴。他知道她就在他的身后,古灵鸟收了收自己白色的裙子,坐倒在了痴赖的旁边:“帮你弄好了。”
      痴赖没有回答。
      古灵鸟道:“我们是不是该击个掌?”
      痴赖伸出手,古灵鸟一击迎上去却空了,她被痴赖紧紧抱住了。
      古灵鸟反应了过来:“你不是痴赖,你是谁?!”
      真痴赖早已来到了楼下,看看事情顺利吗,他听到这一声呼喊才反应过来,追了上去,痴赖的轻功真的不赖,但是他却连个影子都没有追到。
      他的耳朵虽然不好,但眼睛识夜光,他极力地眺望最远处,他看见了,就追了上去。接着他被一阵噪耳的声音打乱,那个人影好像就淹没在了那声音里,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眼睛看错了。
      晚上还会有这么乱的地方?痴赖很好奇,他看了看,原来这就是昨天来过的酒馆,可是现在酒馆变了味道,它不卖酒了,而是卖起了银子。
      什么是卖银子?就是赌场,痴赖很疑惑,于是走了进去。
      里面有股说不出的恶臭,赌博会使人血脉舒张,毛孔会排出一些紧张、害怕、等负面情绪带来的毒水。假如你去跑步,你流出的绝对不是这种味道,所以里面不臭就没有道理了。等痴赖想通了他已经找到了一个好位子,一个有女人的案子绝不会赌得那么凶。
      那个女人露出莲藕玉白的胳膊,摸着象牙雕琢的骰子,再把骰子放到器皿里。
      痴赖摸了两钱银子,押在了大的地方。
      女人晃出来了六点,是小,痴赖很失望,这是自己仅有的银两,本来还想早上买点豆浆喝。
      就在痴赖沮丧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身影,这背影竟然让他解颐,于是走了过去。
      “师父!”
      那个老头吓了一跳,手上的银子差点跌落,一看是痴赖,便道:“说了不要叫我师父。”
      赫然就是昨天晚上送驴的老伯。
      痴赖笑得很开心:“你又来赌了?”
      老伯道:“当然不想和衙门打交道了,这样我改了,改作赌鬼了。”
      痴赖问:“赌得开不开心?”
      老伯道:“那你看着不就知道了。”
      老伯押的也是大,只见摇骰子的器皿落在桌子上,老伯用食指和中敲了下桌子,结果开出来了,果然是大。
      老伯笑了:“这一下子你服不服。”
      痴赖震惊了,骇然道:“师父教我。”
      老伯道:“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痴赖突然醒悟:“对啊,我来是要救一个人!”
      老伯道:“救谁?救昨天那位捕快姑娘?”
      痴赖道:“没有错。”
      老伯说:“说实话,捕快不要也罢,你为什么不能正儿八经娶个强盗做老婆?”
      痴赖道:“我怕那强盗长扎髯胡子。”
      两人笑了。
      其实痴赖并没有忘记,他确定古灵鸟就在这里,他为什么要赌,他在昨天见过那个女人,跑堂在摔倒的时候她就在旁边。
      痴赖对老伯道:“师父,我有一个忙要请你帮。”
      老伯道:“好吧,我都习惯了。”
      痴赖突然将案子打了一个大洞:“什么啊,什么啊,你们这都是骗人的,每次都是我们亏!不玩了、不玩了!”
      没想到有一个人起哄:“对,这赌场太黑了,吞下的银子从来不吐出来!”
      赌输的都跟着叹了口气,赢的笑而不语。
      他们都是穷人,这样赌太累了,很多人把生命都虚耗在了这地方,没有休憩,没有喘息就有了情绪,有时候他们也会很急,为什么不能有些生命上的突破?他们开始很期待这个为自己打抱不平的人。
      打手早就准备好了,听到动静的时候就已经起来了,今天想开门大吉就绝对不允许仍何人来搅事。
      他们之间还有从少林出来的,于是在一片小区不论遇到什么,他们一展露出功夫便可以打倒对方,这是他们最自信的地方,也是对于自己最满意的地方,他们开始拿起刀斧,一下子便足以让那个人面容开花,吓开了花。
      老伯看了看痴赖,叹了口气,痴赖是个调皮的人,小时候除了玩也没有少招惹是非,记得他和富家的小公子产生了口角。别人正要出手的时候,他说打雪仗来定输赢,于是他和良可脸上被雪啐开了花,他们穿的很薄,第二天他便生病了,只是那场雪仗他赢了。
      斧子不算很快,但足够的力量完全可以一下见效,这就是他们最坏的地方,往往从不给人反应的机会,当你反应过来早已被揍得趴下了,现在斧子就在痴赖的身后,他一定会给这个年轻人留一点情面,因为他们毕竟也年轻过。
      偏偏痴赖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一捏便接住了斧子,一抽身将那人摔过了肩头,桌子碎了,那人的骨头也碎了。
      二十个人全都上了,实在不在痴赖的话下,有些人甚至直接被扔了出去,扔向了人群,开始打的还起劲,不服气,但是后面学聪明了,被摔出去了就不再往上冲,装作受了伤,起不来。
      “你好像没有表面上那么蠢。”那个女人来了,走着猫走的路线,猫是走直线的,但是我确定那女人比猫走得还要美。猫之所以走直线是因为经常在树枝在墙头走,后面的脚踩住前面留下的脚印,这样不仅会除去影响发力的因素,而且还不容易发出更大的声响。而她,比猫还要诡异。
      痴赖道:“我本来就很聪明,就是因为聪明所以看不惯这里的赌法,这赌法骗的都是傻子,他们未必会赚,可你们一直在赢。”
      女人笑了:“那你想怎么样?”
      痴赖道:“我想跟你赌。”
      女人犹豫了一下:“怎么赌?”
      “就掷色子赌大,你一次,我一次。”
      女人道:“输了怎么办?”
      痴赖道:“我输了任你拿我怎样,但是如果你输了你就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答不出来你就只能当我的奴才,伺候我当大爷。”这曾是他小时候和别人叫嚣的时候许下的愿望。
      别人没忍住都笑了。
      女人怒形于色,道:“你占我便宜!”
      人群中还有人起哄:“你就从了吧。”
      女人更生气了:“我呸!赌就赌。”她拿好器皿:“谁先来?”
      痴赖道:“我先来!”
      他左晃一下,用耳朵听听,右晃一下,再用耳朵听听。
      女人道:“不准赖!”
      于是他好好晃然后把器皿放到桌子上,没有开,而是指着器皿念起了符咒,念符咒的时候却在悄悄问老伯好了没有,仔细听,就是在念“好了没有”。老伯点了下头,接着他像掀锅盖一样掀开了它的美味:“看。”
      两个五,一个六,十六点!
      痴赖终于笑了。
      女人摇摇头,这难不倒她,她拿起器皿也开始晃,一看,晃出来的是二四六,十二点,她败了。
      她终于叹了口气,那一口气好像她相信命运了,道:“好吧,你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里问。”
      痴赖突然不笑了,死死地盯住女人的双眸:“古灵鸟她在哪?!”
      这酒楼后面接的是客栈,这么多客房,现在它却空无一人,女人带他走过一扇扇门,经过每一扇窗户痴赖都会往里探探头,瞧瞧里面有什么。
      终于到了最后一间房,女人对痴赖讲:“就在这里。”
      “就这么简单?”痴赖张着嘴看着她没有进去。
      女人点点头,打开了房门:“请。”
      痴赖进去拿着烛台看了看:“这油灯里连油都没有,怎么会有人?”他的眼睛一看便看的了然。
      “我们可以造人啊,”女人突然伏在他身上,她曼妙的身姿就像浮在水上的船只,两只手就像送人泊浪的轻桨,扶了上去:“我知道你想什么,所以那把我本来就想认输的。”
      女人的小嘴差点吻到痴赖的嘴唇,但是那口芳气已经飘过去,她唇里吐出的空气颜色根本看不清,也不知道有没有毒,所以痴赖吐了口气,站起来躲开。
      痴赖叹了一口气:“古灵鸟看见我和你厮混一定会很生气的。”
      女人道:“古灵鸟到底是谁?”
      痴赖道:“她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女人道:“比我还美吗?”
      痴赖道:“比你美不仅十倍。”
      女人愣了,但是随之又笑了:“你是在气我,你知道我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的女人从来不会因为小事而真的生气。”
      痴赖道:“我保证我做的下一件事会让你真生气。”
      女人又笑了,过来摸痴赖:“是吗?”
      痴赖伸出手指忽然点了她三处穴道,她的人已完全定住,她的人也好像已愣住,很久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去看痴赖,她确实生气,简直气坏了。她不相信世间会有这种人,天上明明掉下来一块肉他却不要,此时她认为这才是对自己的侮辱。她睁大了眼睛,嘴里却不能说出一句话,死死地看着痴赖。
      痴赖开始在后院翻找着线索,他一向相信自己的判断,在他的记忆中他的判断失误很少。
      他来到了后院厨房,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厨房,柴房都没有去找却找到了这里,柴房一般比厨房要好藏人,没有人会对柴火好奇,那么就很少有人涉足。于是厨房的区别就很明显了,里面藏有什么东西让人不住好奇,特别是对痴赖这种人。找了几通,几乎什么食物都有,可是偏偏都是生的,生的米、生的蔬菜,还有生的肉。结果他找到了没有人吃的香薰鹅肝,却窗户底下晾了足足一天了,痴赖实在饿了,狼吞虎咽地吃下了几个,咸淡似乎正好,但是他觉得越吃越噎得很,最后一直噎到了鼻腔。不行,他要找碗水,这时候他才发现这厨房里唯没有的就是水,缸子是空的,他打开锅盖,里面也是干的,好似还被刷得很干净,他翻了一圈,连个含水的糊水汤都没有。怎么找都找不到水,他有些窒息,简直感觉自己快噎死了,呼不上空气也吐不出空气,就像被人扼住了脖子。小时候他也有这种经历,就是吃煮鸡蛋的蛋黄的时候,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抢着要吃蛋清,他无奈,承担所有的蛋黄。可是蛋清是吃不饱的,这样的话要剥多少枚蛋黄?
      正在这时候门的后面突然闪出来一个人,他正在端一碗水。
      痴赖马上说了一句:“谢谢。”他几乎说不出声音来。
      那是个少年:“可惜这碗水有毒。”
      痴赖气坏了:“你。”这时候痴赖想吐出来,但是怎么都吐不出来。
      痴赖夺过那碗有毒的水,一口便喝了下去,咽下去了,但还是梗塞了肠子。
      少年笑了,鄙夷地冷笑:“这就是痴赖,不过如此。”
      痴赖舒服了,趴在案上:“你知道我?”喝完水的他马上笑了,因为他忘记了一件事,那碗水有毒。
      痴赖问:“我却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叫莲池。”
      痴赖道:“原来你叫廉耻啊,对了,你刚才说这碗水里有什么?”
      莲池道:“有毒。”
      痴赖又突然不笑了:“你在骗我。”
      莲池道:“有没有骗你,你等等岂非就知道了。”
      痴赖道:“等什么?”
      莲池道:“等死。”
      痴赖道:“如此看来我刚才就不应该喝下那碗水,我现在应该后悔莫及才对。”
      莲池道:“正是。”
      痴赖道:“你有没有解药?”
      莲池道:“我有。”
      痴赖道:“那一定会很轻易的交给我,因为我们本来就没有仇。”
      莲池笑了:“不能,要知道我的解药只有一个,珍贵的很,除非……”
      痴赖道:“除非什么?”
      莲池道:“除非我们也赌一把。”
      “赌什么?”
      “还是骰子。”
      还是那张桌子,还是那个骰子,这个骰子是象牙做成的,里面绝对没有灌水银,但是痴赖一直在四处张望,原因是他把老头子弄丢了,这不是件小事,他开始背对着案子,双手撑着桌子不住叹着气。
      莲池把桌子上的东西摆好,器皿发出“噔噔”的响声,就像毒素在痴赖的心房里敲打着他的心脏。
      痴赖咬了下牙,把莲池拉出来,好像有神秘的悄悄话不得不要告诉他。
      “怎么?你反悔了?”莲池笑了,像在笑话一个废物。
      痴赖道:“你误会了,骰子太逗人了,被逗得跟猴子一样手里还是仅仅握着骰子,我们又不是傻子,所以我想换一个赌法。”
      莲池问:“怎么个换法?”
      痴赖道:“你说你的解药只有一个,那么你只要给了别人我岂不是要死?”
      莲池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我也不会这么卑鄙。”
      痴赖道:“毒药你还有没有了?”
      莲池不知道他捣什么鬼:“这个倒是很多。”
      痴赖道:“这样,你再拿一碗毒水,我们放在赌场给别人喝,如果有人敢喝,那么解药我决然不要了,我会等死,我宁愿死之前做一个正人君子去死,也不要苟活,你不认为该和这样的人赌才有意思吗?你和那些喜欢趟浑水的卑鄙小人赌就算赢了其实你也输了,这个道理就是跟狗赛跑一样,因为它根本不可能跑得是直线,所以想要公平,你岂不是还要在他跑过的轨迹跑?岂不是侮辱了自己,你说对不对?”痴赖是在骂莲池,可是他完完全全听不出来。
      莲池道:“你说解药给那个敢喝毒水的人?”
      痴赖点头。
      莲池笑了:“有时候我不得不佩服你,君子是舍不得别人死的,但一个人若是虚伪,将解药给了别人,那么也必是痛不欲生。简直太有趣了,你或许真的该死,但是这个不可能没有时间规定。”
      痴赖道:“一炷香。”
      其实痴赖的想法很多,里面有善意的温存,假如两个人同时中毒,那么解药会给谁?这个问题谁想过,不能让别人替自己死这不是痴赖的答案,是很多人的答案,因为一个人若是想活就想有尊严,如果有另一个人就一定要比另一个人活得有尊严。
      于是乎偌大的赌场大堂中多了一盏碗,名叫“有毒水,给解药。”
      痴赖开始在凳子上窜,像猕猴一样解说着这碗水:“天一神水听说过了没有?”
      底下的人起哄:“这是天一神水?”
      痴赖又道:“这不是,但是它们一样……一样贵。”
      底下的人笑了:“你说这水很贵,不是在骗我们吧。”
      痴赖道:“这你就不懂了,有一种花开在罗斯的西伯利亚高原上,因为极其罕见,所以当地人给那花取了一个名字,叫做奇葩。”
      底下的人问:“这有什么关系。”
      痴赖道:“这水也极其罕见,因为它也是来自天山上的天池。”
      底下的人道:“天山不是西域的吗?天池不是乌斯藏的吗?”
      痴赖尴尬了,道:“对,说得对,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听说天山上有一种神物,叫做雪豹,要知道西域是一个盆地,盆地边上有十余个沙漠,这十余个沙漠的沙子同时填到这盆地里都填不满。而且听说那里的葡萄没有籽,所以当你将它烘干,可以一把一把握住嚼到嘴里,真的是一个籽都没有,那全是因为风。”
      “这和风有什么关系?”底下的人问。
      痴赖道:“是风将那籽种吹到了风中,化成了那漫天狂沙中的一粒沙子,就连那葡萄干也是风吹干的,因而它紧紧的,里面就像饱含了蜜的糖。”
      “有这么神奇?!”
      痴赖道:“就是因为那里含沙子的风太割人,每当天气太热的时候神豹就会把天山伏在身上,把天山搬去乌斯藏藏一藏,再说乌斯藏也有雪豹,它们不能不探亲,所以天池也会时不时的出现在天山。”
      莲池差点笑了出来,底下的人已经有笑的了。
      痴赖咳了两声:“肃静,你们知不知道在波斯南面有一个国家叫阿拉伯的,那里的水比油还贵。”
      底下的人笑了:“吹,我们这里哪里都是水,一年中说不好还会有涝灾,水能赶上油贵?”
      “就是,吹牛!”
      痴赖道:“不懂了吧,他们那里盛产一种油,纯黑色的,你在太阳光下照亮,可以看见上面反射出滢滢的泪,据说是一些远古巨物临死的时候含下的泪,而它们的尸体就化成了这乌黑血水,这说明它们曾经去过地狱。那油可以燃火,要知道在阿拉伯是没有树的,因为那里不下雨,望眼看去,都是沙漠,所以他们烧的统统不是柴火而是这种来自地狱的黑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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