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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第一章

      南方这时候的雪还能打雪仗,而北方的雪早已化成粉末,就像大漠丘盘上的流沙一样,即使你握住了它一样会从你手中潺流出来,毫不染手。
      这南方的春节弥漫了炮仗,炮仗满街惊耗鬼,松柴烧在乌盆里,把不好的东西吓走,这是人对火焰寄存的信仰。炮愈响愈好、越长越好,别人会知道你家大业大,你今年的年成也不会比别人差,那些人往往看上去来者不拒,包人红包,采人福光。
      麻雀像散不开的雾霾,围着外景,小孩把眸从门缝望去,再用小手轻叩门上的弦,小孩的眼睛变弯了,就像祈愿的爻一样,小孩的笑声就是散不去的风,有人说歌其实是人听风得来的,风戏万物皆情语,将想说的话串在一起,那些零碎的话就不再孤独。
      在那骀荡的枝杈上,未落的雪和已去的雀就是最美的景,有些人还不相信这句话,这本来就需要渐悟。
      月落时落太多泪,肩上还是扛着酒与醇香,如果你梦到了你心爱的姑娘,你还是不爱她,一个人梦不到自己爱的人,这也是梦最荒凉的地方。
      沙场溅血染平埃,铁甲泪破将剑摔,一起烟花缕落时,沙渴嗜人白骨乖。
      当这个世间落满了雪,皇帝准备撤军,他怕将士们忆骨怀伤,是这样吗?这只是文人说给将士们听的。
      “每当我扯住我的影子去被迫做一些事情的时候我总感觉我对不起他,并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如果我很美的话,影子比我更美。你说对不对?”他不是个女人,他走到窗前,向窗外呼出了一口雾气,黑色的天,白色的雾,雾里看花,看的是雪。
      “第二天他们会扫雪,而现在他们只会躲起来。”那人只说了一句,他擦拭着自己的青钢剑。
      “谁说的,我小时候就不怕雪,人是长大之后才怕雪的。”
      “你说的是废话!你还记得你小时候从不杀人,而长大了才开始杀人的。”他瞧了一眼那人,那人真可谓是虚伪得端庄:“什么时候你能不为了钱去杀人你就可以比你的影子漂亮了,丑男人。”很多人都是,去做不一样的人去想不一样的事那么他就会是虚伪,所以你若是有了追求就全当没有。
      那人听了也没有生气,他反而问:“你说那些顾主为什么要杀人?人本来活着的时候多好看,难道他们喜欢那些人死了的模样?”
      他道:“我认为你说对了,人的审美本来就是一直在变,变得无趣了没有头绪归根结蒂就去找一个刺激的。对于自己的审美渐渐失去了自信,找不到了价值,他们就会发疯。当狗还是狼的时候会奔跑,可是栓上了链子选择再也不奔跑的时候,凶恶的叫声就开始擂鼓,这就是发疯你懂吗?在江湖上,一个人有害人的能力才是真正的骛远,有本事,你懂吗?所以我敢说在未来,越不要脸的婊子就可能越赢得男人的追捧,男人才肯花大价钱和她在一起你信吗?”
      那人道:“我认为很简单,有些人希望别人死不过是不懂别人活着的意义,不论是低等人看高等人,还是高等人看低等人,他们都看不懂对方,他们都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活着。因为心虚,怕自己走错路了,所以一直认定别人会死,而只有自己是对的,走错路总比没有路走好。”
      他冷笑:“我们是高等还是低等?”
      那人说:“我们不算是人,连狗都不如,有时候该放下自己的剑,有獠牙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他本来想说如他,可是他喝了一口浊酒就算了,摇头:“所以这次之后我不会再做杀人的买卖,我怕的是早晚被杀。”
      他端详着他的面目:“你怕死?”
      那人道:“我怕我再也见不到歌舞升平。”
      他道:“那你确实不能死,你死了谁去跳舞?”
      两个人哄堂大笑,拿上擦好的剑,在桌子上撂下酒钱,起身走了。
      两个人走到一个屋檐下,那人问:“他们呢?”
      他道:“他们可能早走了,今天晚上年夜,年夜是不睡觉的,所以他们不会等到三更半夜。”
      那人道:“我们还能拿到赏钱?”
      他道:“你不可能拿到了……可是我可以拿到。”他抽出了剑,那一剑两人劈到了脸上。
      “你疯了?”那人的刀磨在了那柄剑上,瞬时点起的火光打亮了两个人的脸。
      “这是上面的任务,他们让我屠了你。”
      那人问:“你知道我是奸细?”他的刀松开了,那柄剑一抽一送直接递到了心脏里,准确而无误,他知道那死去的人是什么感觉,心一下感觉冰凉,可是那冰很快被血染热,在剑拔出来的一刻心没有跳,心悚呆了,剑给了它开一只眼睛。
      他并没有拔出剑来,而是看着那人的面目,一个失败者的面容是没有什么好看的,他是他却不一样,他好像没有败,而是像雪花归绒。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问那人。
      “你活过了没有?”他倒了,是那么安详,不是死了,而是安详。
      “什么??”他侧过了耳朵,不知道是没有听清楚还是没有听懂,可是他再也听不到了,嘴里吐出的只有血,就像陌上花开。他抓住那人的衣领,愤怒地摇晃他的尸体,呲出了牙:“你说什么?!”
      他去了杀人的地方,好大的一栋宅子,当他打开门,像一个谽谺的山谷,里面死的都是摧枯拉朽的门丁,恰似躺在那里听蝉咛。他继续往里走,却蹲了脚,一把刀尖正正地擘开他的鞋子,无手的刀被血染成暗红,在黑暗中果然还是没有看见。他蹲下来一看,刀有毒。
      他望到了一个丫鬟,他问:“你还活着?”他扶她起来。
      丫鬟将一口唾液吐到他脸上,用力向他的脸上吐,她多么希望自己的唾液有毒,即使没有毒也要淹死他,口水干了,便用上到嘴,咬上他的胳膊,怎么拔也拔不掉。他伸开掌要去狠狠地掴她,可是他自己愣住了,他犹豫了,他的手变了,轻柔得似风点了她的昏睡穴,说道:“你真有趣。”
      他三两步飞起,直接跨到了那有光火的地方,所有杀手都在,和他穿的衣服也都一样,还有一个男孩,一个杀手将手搰搂着男孩的头颅,另一只手已经悄悄准备用刀撸下他的头,他死的时候绝对不会太痛苦,也不会发出叫喊,做一个文静的男孩。
      一把青钢剑点落了那把刀。
      “你疯了?!”那人戟指怒目:“你怕我杀了他没了你的钱?”
      他道:“我怕钱在地狱花不成。”
      “我不明白你,不明白你为什么现在才来,陆仪爽呢?”
      他道:“他已经死了,因为他知道一个秘密,所以他今天不会来这里。”
      “什么秘密?”
      “杀这里的人都要被灭口。”
      “你在开玩笑?”他轻蔑地讪笑,他从来不信任他,他认为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聪明的事,脸上甚至因此露出了自豪的喜色,就像一个看官看破了江湖上的鬼手。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看穿鬼手,他们的手已是来自地狱,连他们自己也看不破。
      “你说来的第二批支援的帮手是要来杀我们的?”一个杀手问。
      他只道:“你认为对于这些不堪一击的人还需要后援?”
      所有人都明白了,他们都不蠢,他们当然想得到,只是缺少领导者,这让他们的行动决策力度出现了障碍,很明显这个人就属于一个领导阶级。
      “那这男孩怎么办?他已经吓傻了。”别人问他。
      “让他活着,替我们活下去,千万别让他死喽,不然你一定会后悔。”为什么会后悔?在江湖上杀错人绝不该后悔,因为毕竟不是你死你就应该高兴。
      第二批人来了,可是第一批的他们却都藏在了暗处,藏在了布幔的后面,还有亭子的院角。刚来的人只看到了一个孩子,站在那昒昕的灯火里。尸体,遍地都是尸体,尸体象征着什么,诀别,还是被链子拴住了身体,他们本来可以奔跑,可是什么拴住了他们?
      “你为什么没有死?”他问那个男孩,男孩不说话,他没有了嘴,也没有了腿脚,他只有一双眼睛,他向着男孩眼神的方向瞧去,这是个多么细腻的动作,然后他的眸子起了变化,一枚毒镖射了过来,取缔了瞳孔,取了他的一只灯火稀明的招子。
      太阳升起了,光芒映亮了少年白齿青眉的脸颊,阳光所到之处,萃草伸开,双眸被点燃,熏风不合。他在笑,陷下了醉人的酒窝,不是每个人都有酒窝,他的头上贴着一根白色的羽毛,他说是倒春寒留下的雪花,有人说是他在喝酒时候留下的杯梦影。那个影子就是启异雪。
      他们十几个小孩在捉蜜蜂,明火招蛾,花本捉蜂。
      “我想……捉两只蝴蝶,我不想要蜜蜂。”
      少年看了她一眼,百无聊赖地说:“良可说。”
      良可也是个很清晰的小男孩,只是做事的时候会迟眉钝眼:“告诉她什么?”
      “告诉她我们只捉蜜蜂,女孩可以去捉蝴蝶。”
      良可无语,他这不是说了吗。
      启异雪说:“可是这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呀。”
      少年笑了:“谁说的,我不也是一个女孩吗?”接着他装作甜笑,像今早朝着风方向盛开的花,又怒视着良可道:“看什么看,真没有看见过这么漂亮女娃?”
      启异雪弯腰掩嘴笑了。
      良可语塞,唯一想说的说:“其实我也喜欢蝴蝶,能不能……”
      启异雪接道:“送你一朵!”
      少年说:“除了你喜欢的颜色你可以随便挑。”这个除了有点痴癫还有点无赖的人就是痴赖,没有人知道他本来叫什么,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叫痴赖。
      男孩们都很残忍,会把马蜂截肢,比如屁股和身体就分离了。
      启异雪拉来痴赖:“你看。”
      “很正常啊。”他用手拾起那个马蜂屁股,又放了手,似乎被雷电电到了,他竟被那屁股蜇了:“好马蜂,死了也要蛰我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被蜇。
      女孩笑了。
      “怎么办?好疼。”
      所有人围了过来,看了都哄笑,他永远比这群孩子大三岁,他是里面孩子长得最高的,看得最远的人,就像就像一匹马在驴子群里。
      痴赖喜欢和孩子们嬉闹,他貌似还很小,还忘不了童年。
      那次他一下脱掉了十二个孩子的裤子,让他们羞藏了一天,但是这不是结局,后来他们又脱了回来,少年没有穿裤子的躲在庄稼地里一整天。
      送裤子来的是良可。
      “晚上用不着裤子了,笨蛋。”他敲了一下良可的头,在这里只有他能打良可的头,上次有一个赌场少爷敲良可的头,就被痴赖惹哭了。痴赖就是一个无赖,惹到了无赖头上,他有一千种办法让你躺下。
      “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如果启异雪来找你了怎么办?”
      痴赖瞥了他一眼,系上了裤子,良可没有看懂。
      太阳永远照耀着少年的脸颊,让他一直貌似在春梦中初醒,将要归熄的篝火行在痴赖的脸上,他一个人躺在庄稼地里,旁边还有几个发青未熟的土豆,烤熟的早已在他的肚子中,流转到了肠子里。
      启异雪看着篮子里刚裁好的衣服,痴赖还会长高,此时要不要给他衣服叫醒他?
      良可道:“听说尿可以解毒。”
      少年道:“什么尿?”
      良可道:“童子尿,往手上浇就可以了。”
      他对启亦雪说:“不要过来看。”
      启亦雪撅着嘴:“我为什么要看?”
      少年跑开了,他把自己所有的童子尿浇到了那根手指上,回来的时候扶着肿胀的手指:“真的被你骗了。”
      启异雪见状笑得更开怀了。
      可是童年都过得太快,每个人回忆的时候都是这种感觉,破碎得有些拼凑不起来。
      当良可道:“你还是不要再喜欢启异雪了。”
      痴赖道:“你吃醋了?”
      良可道:“没有错,酸酸的,你绝然想不到的酸。”
      痴赖一改白痴和无赖的表情:“怎么了?”
      良可道:“虽然启异雪长得很漂亮,可是在我们这样的农村漂亮女孩的命运无疑就一个选择,就是嫁给城里的富人当小妾,那样父母才会安心,并不是父母不爱她。”
      痴赖道:“我知道呀。”
      良可流下了眼泪:“你不知道。”他真的好伤心。
      痴赖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又有人欺负你了,这次我就让他知道落花时节雨纷纷,你告诉我是谁?”
      良可道:“可是启异雪再也嫁不给你也嫁不给富人了,她的身体不再完整。”
      “你说什么?!”痴赖一屁股坐了过去。
      “你知道我们村西面有一个老头,叫崔志,早年的时候当兵,后来当了逃兵回来种地。”
      痴赖扔给他一个烤好的土豆:“怎么?你认识他?”
      “不认识,但是他却认识启亦雪,他约启亦雪到他的屋子脱光了衣服给他看,然后再给她点钱。”良可顿了顿,他不知道该不该讲下去了:“启亦雪喜欢的不是你而是钱。”
      痴赖把吃的土豆一下便吐了出来:“你放屁!放放放你的大臭屁!”
      痴赖晕了过去,可是他笑了笑说:“你亲眼看见了?”
      良可道:“没有。”
      痴赖道:“那不就是了,吃你的土豆。”
      良可道:“可是好多人都这么说的,太多人了,只有你一个人不知道了。”
      痴赖道:“那一定不是人说的,而是狗吠的,只有狗才会天天的乱叫,不管白天黑夜。”
      良可道:“好吧,我从来都是相信你,这次我也相信你。”他咽下去了那颗土豆,可是还是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痴赖想了想,恍然大悟:“我明白了那是因为你也喜欢启异雪吧,所以想要我让给你?”他笑着脸问他,在注视他的表情。
      良可道:“我确实喜欢启异雪,可是我喜欢她是因为她喜欢你,是喜欢我们大家在一起,而如今她不喜欢你了,我们失去了她!”
      村里人都这么说,痴赖听得到,可是他们的议论永远停不了。后来听说启异雪自杀了,启异雪没有葬礼,就像痴赖永远没有眼泪一样。
      馥郁花香是一种温度,那天的风很大,打在人的脸上,人根本睁不开眼睛,只有痴赖站在风中,望着那消散的花。花开落到地上的时候那么神奇,如此匆忙,为什么还要飘香?是不是落下的时候染香了泥,踱了回忆。
      “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等人。”痴赖道。他就像个垂暮的老人,看着吹残已滞的花黯然销魂。
      静静地站着这么久,痴赖累了,石头也经不起沙尘的风化,他最后是不是也和花瓣一样沦陷?从此他下了个决定,去学武功,与剑相随,他早早晚晚要报复这个世界。
      这个地方生来就是可悲的,这里的男人和女人,男人强大的武力不是用来保护女人的,而是另一种方式出卖女人的。他们萦绕在这围墙的四面,虽然这墙足够高,可是当太阳的光从围墙外面伸进来的时候,就是会有花探墙而出,他们的任务就是将那些撇出的花枝枝头折断。
      用什么折断,一把大刀,他们管事的叫做司马虎,这山头没有他怕的人,他练了不仅二十年的硬功,一把大刀玩得生龙活虎,所以他胸有成竹地说:“有我在,放心,就绝对没有一个人能越过这墙头。”每个人都很相信他,他说出的话很少有收不回的,据说当他的刀落下就是一阵风,这地方就会刮起一天的风。
      所以当这里的墙头出现了一个少年的时候,里面浇花的女孩吓得几乎忍不住跳了起来,摔掉了手里的花壶。女孩好像很警惕:“你在做什么?”
      少年啃着一条长形的水萝卜,说道:“我是鬼,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女孩说:“大白天哪里来的鬼?除非是有些人的心里有鬼。”
      少年说:“没有鬼你这么害怕做什么?莫非鬼在你的心里?”
      女孩不说话了,而是捡起水壶,徐徐地走了,两只小脚轻踏在白色衣裙里,像是花瓣蓄着露水开花。她低着头,她不想跟一个市井滑头说话,可是她却听到了风声,她转了头。
      少年从墙头上飞了下来,正在看那些花。
      女孩撅起了鼻子:“不要动那些花!”
      “花有什么好的?”少年说:“种花不如种菜,你叫我声师父,我可以教你种田。”
      女孩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好笑的事情,世间最卑微的就是种田地,被剥削到瘦骨的就是种田。可是那少年好像并不是开什么玩笑,而是仔细地打量那块地。
      女孩说:“你最好快走,否则待会来了人,你想走也走不成了。”
      少年从背后拿出一根嫣红的萝卜,说:“你不吃一根?”
      女孩说:“我还不饿,为什么要吃?”
      少年说:“那些人还没来,我为什么要走?”
      女孩被这少年糗得说不出话来,她只有说:“无赖。”
      少年蹲了下来,仔细看那些花地,在花地的旁边,他用手松好了一块地,浅浅地埋上了一些东西,他没有抬头,他还没有完成,可是却说道:“把你的壶拿来。”
      “什么?”女孩本来想问,可是她没有问,而是犹豫后将壶递了过去。
      少年将壶里的水缓缓浇在了里面,便抬头看了她一眼,问她:“怎么样?”
      女孩被惊了一跳,他那对招子就像阴雨天彻亮天地的雷电,抡开了云彩,它落地的地方牵魂、焦土、云烟。少年好像并没有看出她的变化,而是将水壶的盖子打开了,将剩下的水喂到了自己的嘴里。
      “你怎么?!”女孩看了奇怪。
      少年笑了:“太辣了,上火了。”
      “真的?”女孩疑信参半,瞧了他一眼,便问他:“你叫什么?”
      “痴赖,白痴的痴,无赖的赖,你叫什么?”
      “葛玉,也有人叫我落雪深,”她怔了一下,说:“当然,这不是个好名字。”
      少年说:“葛玉,我挺喜欢。”他的耳朵动了一下:“有人来了,我该走了。”
      饮月川的月亮浊得像酒,痴赖躺在屋檐上,无论是谁家的屋檐都会是他的留身之地,他从来不嫌弃那里房瓦下有无数的潮湿虫,还有未化干的雨腥。他依然睡着了,他是个小偷,小偷偷什么都偷不了一个可以自己住的屋子,这样不管雨雪他就随便这里了,屋檐房瓦是他的家,可是他从来没有为此感伤过,他会飞,他认为一个会飞的动物通向天堂,绝不该关在有房顶的屋子里。痴赖什么都偷,江湖帮派的,朝廷贡品,一把刀、一把剑,可他就是不偷女孩的,官府正在找他,他偷了很多他本不该偷甚至不该看见的东西,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害死多少条人。
      当他醒来的时候他以为他在梦里,他浸身在一片雾里,甚至看见了一踪鬼影。
      “你是?”
      “我是狐仙。”
      声音很悦耳,就像轻燃的火折慢慢将星星点亮而发出璀璨的亮光音,又像是母亲呼唤梦里刚醒的孩子,孩子醒来后见到母亲的笑语,可是那声音转瞬即逝,在说完的一刻便转身,尾音顺着眼神里的目光直射出去。她跑了,在房屋瓦砾之间,在飞奔、在逃窜,好似还拖着一条白色纤长的尾巴,被凉风抚过,被雾水轻薄,不过这都是诱惑,在你不经意间——魂牵梦索。
      痴赖追了上去,褐色的破布衣服挽在身上,宛如一匹骅骝,向风的方向跑去,衣服仿佛帆布破浪横行。
      行在浪端上的船只会飞,他早立到了女孩的前头。
      可是女孩并没有停,甚至看都没有看他的面目,而是用自己温存的掌心捉住了他的手,带着他一起飞奔。
      痴赖从来没有被女孩牵过手,他的手醉了,此时已出卖了自己,将自己牵引着,他的脑袋里冥想,假如这女孩能死死地握住他的手也好,即使将骨头握断了他也有办法接好,可是却还是那么轻柔,似幻似真,是他自己不敢用力。
      他们来到了一座石屋门前,女孩说:“就是这了。”
      “这?”痴赖不明白,他瞧了瞧,奇怪,这里看起来像座里面镶有铁织栏杆的牢笼。
      女孩说:“你进去。”
      痴赖点头,甚至犹豫都忘了犹豫。
      那是一扇铁门,上面还有锈迹,实话说痴赖实在不想进去,可是他却走了进去,进去了将门一关。伸出个头来,冲门外的女孩笑了笑。
      女孩说:“你以为会有好事,孤男寡女需要的是屋子?”
      痴赖道:“那需要什么?”
      女孩说:“需要一把锁。”她一伸手,那扇门便套上了。女孩说:“我是捕快,痴赖你被捕了,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套房监牢,这把锁一旦锁住可能就打不开了,就连放进你的狱友都不可能,你没有狱友。”
      痴赖道:“好吧,我认了。”
      女孩当着他的面将钥匙掰断了,没有想到这么美的手做出这么残忍的事,女孩走了,头都不回。
      痴赖看着她的背影,这个离别够凄凉,女孩这样决绝往往是想勾起你对她的思念。她叫古灵鸟,雨中的火凤凰,有人说她武功并不低,可是她有一个毛病,从来只走直线,连偏都不会偏。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很多女孩都这样,这种女孩的脑袋都有一个特点,就是确实不太会转弯。
      “我抓到痴赖了。”
      “你抓到痴赖了?!”县太爷惊了一跳。
      “对啊,你说好的多少赏钱?”她伸出手。
      “我不确定,你又抓错了人?”
      古灵鸟道:“我何时抓错过人?只是经常抓他们小弟过来审问,痴赖没有小弟,我抓的人自然是他了。”
      县太爷笑了,他懂了:“下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再打扮的漂亮点,不要穿男装了,说不定你还可以办更大的案子。”
      古灵鸟脸红了:“是这样的?”
      县太爷道:“不是这样的?”
      古灵鸟道:“我骗他进了牢房是这样的。”
      县太爷道:“你在里面,所以他进去了?”
      古灵鸟道:“我明明在外面,没有进屋子。”
      县太爷道:“这我倒不太明白了。”
      古灵鸟道:“虽然我在外面,可是床却在里面,是这样的。”
      县太爷无奈笑了:“我不懂你们年轻人想的,还是永远不懂的好。”
      古灵鸟道:“所以你想装作不懂我需要这案子打赏的钱?”
      县太爷道:“我当然不会赖账,可是抓到他才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是,将他偷的东西找出来。”
      古灵鸟叹了口气:“我没有办法,我不喜欢见血腥,你找拷打部的人吧。”
      县太爷道:“拷打部的只能拷打那些残人,那些比他们弱小且无法还手的人,而拷打像痴赖这样的人就太笑话了。”
      古灵鸟问:“那怎么办?”
      县太爷道:“只有你可以办到,因为你是这衙门长相最端正的了。”
      古灵鸟一点都不喜欢痴赖,对于犯罪的人她更喜欢为人正派的英雄,原因是任其不拘束自己的人任何一个毛病都可能使她崩溃,类如吐痰。
      行江湖上多是礼节不行的人,喜欢流言蜚语,都是他们管不好自己的嘴造成的,她不认为放屁是什么有损风雅的事,屁股是放屁排泄的,嘴巴是说话的,天经地义,但是你用嘴去排泄,那么她就有可能找不到你的脸在哪里,这绝不是讽刺。
      古灵鸟的剑法很辣,听说啄人的眼睛,让那人不自闭目去闪避那凌厉的光与芒,可是在打斗的时候瞑眼结局就会失败。
      一个人不可能靠作秀赢一辈子,所以古灵鸟也杀过人,只是她唯一没有拘捕的就是她自己。
      “我来这里其实是为了杀了你。”古灵鸟对着监牢的里面说,里面只有她的回音,没有仍何人,当古灵鸟转身的时候痴赖在就在她身后,手里提着点酒还有一包叫化鸡。
      “你出来了?!”古灵鸟差点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痴赖道:“肚子有些饿,所以出去买了些吃的,当然,我还拿了一些你想要找回的失物,所以我并不是有意逃出来的。我本来可以逃走的,可是我想回来向你告解一些,并且道个别。”
      古灵鸟道:“你和我一样都是浪子,只不过我是□□而已,我还带来了你最喜欢的酒,草原的酒——马奶酒。”痴赖看清了她的眼睛,微笑的眼眸发出狡黠的光泽:“怎么样,妹妹对你好吗?”
      痴赖想起了启亦雪,他神色消失了,就像叹了口气:“我没有妹妹。”
      痴赖是个时而放浪不羁的人,就算他知道这酒有毒,他也会试着尝一口,对于好酒,不尝尝味道实在是犯罪,就像撕了艺术藏品和摔碎了玉。
      就在痴赖准备接过酒,而就在姑娘把酒壶放在痴赖手上的时候,古灵鸟猝然伸手点了他五大穴,痴赖被定住了。
      痴赖气坏了,呼了口气:“你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坏人。”
      痴赖有苦说不出:“我哪里坏了,又没有偷你东西。”
      古灵鸟同情地对他说:“好吧,那我就好好告诉你了,你就不应该撇断司马虎的那把大钢刀,你让他感觉很没有颜面,你要知道颜面对男人很重要,就像女人的贞操一样。”
      痴赖苦笑:“那是把杀人的刀,而且正准备杀了我。”
      古灵鸟道:“他已经求到县令那里去了,总之,”她顿了一下:“你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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