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里捞上来的天使》姚娆

19、苏醒番外

　　谁都不会想到，外语系那个孤傲清高的系花苏醒会和打工女王丁冉成为好朋友，正如谁都不会想到，我的孤傲清高恰恰来自于骨子里的自卑。
　　小时候我有着幸福的家，有憨厚墩和的爸爸和亲切和善的妈妈，而聪明漂亮又乖巧的我更是亲戚和邻居的夸奖对象，其他小孩的学习模板。几乎从幼儿园开始，我就是老师同学们心目中的楷模标兵。初中以后，学习好和长得漂亮似乎不再是评价一个女生的标准，同学们更喜欢聚集在一起讨论谁的衣服漂亮，谁的发型新潮，虽然我仍是老师心目中的佼佼者，身边簇拥的粉丝却越来越少了，而那些昂贵的奢侈品，是工薪阶层的爸妈没法给我的，于是，我的光芒逐渐变淡。高中之后，爸妈先后下岗，日子过得更加艰难，在邻居和亲戚的帮助下在路边守了一个小小的报刊亭度日，风雨无阻，那些白发和皱纹像刻在我的心上一样难过，我甚至痛恨过：为什么给我这样窘迫的人生？我越来越寡言，越来越自卑，没人发现我的性格变化，忙碌的爸妈关心我吃饱没有，老师们关心我的成绩能否再前进一点，同学们关心新的偶像组合和流行衣饰，我一个人在被忽略的角落里逐渐发霉，心一点一点老去……
　　来到大学里，我只关心成绩和奖学金的问题，习惯和同学们疏离，远去。我圆润的嗓音成就了在校广播站的主打地位，也成就了在众多人心目中的孤傲清高的形象。表面上我冷漠淡然，心里比谁都孤独，我想要朋友，想要一个可以一起分享快乐和悲伤，一个可以拥抱可以取暖的朋友，可是骨子里的自卑烙印让我已经忘了怎样去和人交流，尽管在大多数人眼里，我是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大二开学时重排寝室，不知是生活委员有心还是无意，我是唯一一个被分出本系寝室的女生，我拖着行李来到被分配的环化系寝室时，那个叫丁冉的女生热情欢迎了我，并帮我拿行李，铺床，打热水，书桌更是她早早帮我擦抹干净，然后坐在凳子上笑得眼睛弯弯的看着我：“听说你是校广播站的苏醒，你长得真漂亮，像你的声音一样干净纯粹！”我微微一笑，窗外阳光洒进来，似乎融化了心底某个角落。于是我们成了朋友，那种我可以托付可以随心所欲交流的朋友，我期待这一天好久，我把我的家庭和心事告诉她，把我的自卑和矛盾说给她，她总是眯着一双弯弯的眼睛听我说，听我那些积攒了多年的牢骚和愤懑。我们拉着手去吃饭，打热水，上自习，我们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分享喜欢的零食，去小街上淘便宜的服饰。可是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丁冉是一个比我还要贫穷的人，不止在生活上，她完全依靠自己打工供自己吃饭穿衣，不像自己每个月还能拿到家里微薄的生活费；更在家庭上，她很早就没有了父母，连相依为命的外婆都在几年前去世，不像自己至少还有一个完整的家。她从来没有怨言，没有牢骚，她只是爱眯着她那双弯弯的眼睛，有时皱起翘翘的小鼻子，微笑着对我说：“苏苏，我外婆说每个女孩都会有自己的守护天使的，不要着急，也许你的天使迷路了。”
　　我也打工，和她不同，我只做家教，轻松，报酬相对高。而她却除了家教什么都做，她说：“我学习不好，就不要误人子弟了，呵呵，苏苏，你那么厉害，英语学得真好哇！”一个以实力考上本校的任何一人去辅导初中学生的英语都是不成问题的，更何况理科出身的丁冉任选一门数理化去做家教都比英语划算的多。她多次对我说：“苏苏，我觉得三口之家是最完美的，我喜欢把什么都配成这样。苏苏你真幸福，有那么完美的家！”的确，她的随笔漫画里都是一家三口，也许她不做家教是害怕看到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心里难过吧。
　　正如她爱称呼我苏苏一样，我亲切的叫她冉冉，我们是朋友，真的好像最好的朋友一样，她供我依靠，给我温暖，而我，却仅仅汲取，未曾回报。她总是把她得到的“最好的”给我，因为在她心目中，我是个“极完美”的人。我的家庭那脆弱的平衡最终被妈妈的一场大病打破了，连续的发烧，昏迷，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书，憨厚的爸爸一筹莫展，只能在病房门口捶头叹气，那一刻我多恨自己的无能。终于还是没能挽回妈妈亲切的笑脸，她彻底离开了我们。
　　回到学校，我试着去申请助学金以求尽快还下一些妈妈病时欠下的债，缓和爸爸的负担，可是学生处的老师说名单已经定下了，以我的情况，除非有人放弃。十二月了，天越来越冷，我的心似乎更冷。丁冉拿出她的小男朋友送的手链给我看，眼睛晶晶亮，闪着愉快的光：“苏苏，我的天使来了，你的也快了！”那一刻，我没有分享到她的愉快，只感觉到嫉妒，为什么她的幸福对比下，我的悲伤那么哀凉……
　　学生处的老师给我打电话，说助学金的名额增添了，让我去签字。进入学生处办公室的时候，和丁冉的小男朋友霍睿擦身而过，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签好字出来的时候，霍睿还在门口，“苏醒学姐”他叫住我，递给我丁冉那串手链，“拿回去还给她，别让她知道，你背叛过她。她善良，可是别拿她的善良欺骗她。”此时，这个记忆中容易害羞的小孩那么强势高大，那么让我无地自容。
　　是的，申请助学金有一条要求是生活俭朴，不能有奢侈用品。助学金的名单上当然有丁冉的名字，只要她被排除，那我就可以取代，这一次，我自私了，虽然那只是仅仅一千块钱。我背叛了那个对我掏心掏肺说将来供我考研的朋友，我偷偷把霍睿送她那条彩金手链交到了学生处，举报了她，老师说调查后给我答复。我不知道霍睿怎么知道的这件事，他最后那句话确实打垮了我，虽然我知道他不会对丁冉说，可是我真的感觉我无法回去面对那双始终笑得弯弯的眼睛了。
　　踌躇了一天，最后晚上寝室快要熄灯的时候我把手链拿给丁冉，她扑上来：“啊，苏苏，你可救了我了，你不知道，霍睿这小孩最小心眼，他要知道我不小心忘了把他送我的手链放到哪了非得杀了我不可！”说着喜笑颜开的把玩着手链，戴到自己的手脖上晃来晃去让我看，“苏苏，其实我觉得你戴更好看呢，你皮肤比我白。等我有钱了给你买个差不多的！”我狠狠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愧疚，对自己失望，为什么我会对这么善良单纯的她做出这种事？！丁冉也反抱着我，“苏苏，你怎么了？你要真想要的话我跟霍睿说一下，就给你了好了，小孩其实也挺讲道理的。别这么哭了。”“冉冉，对不起，我只是太冷了。我想妈妈，好想好想！”丁冉轻轻抚着我的背：“我外婆说我爸爸妈妈都变成天使在天上看着我呢，你妈妈也会的，别哭了，乖！”
　　那一刻我认定，丁冉，你就是我的天使，我的救赎！

作者有话说

　　这篇写的超级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