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个白痴仙人要渡我（九华劫）》夜舞流萤

38、集结

　　无咎听了，便微微一笑，狼王看他这笑，也笑道，“看来蛇兄是当真不愿插手此事了，也罢，你肯将那巫妖王真身告知，已然是帮了大忙，”沉吟道，“他既是条蜈蚣，仙禽一族必然是他的克星；他又是死过一次的死蜈蚣，到时可请鬼道人设阵擒他，只是不知他隐在哪个地方，需得想办法诱他出来，才好施展。”

　　无咎心说，便是诱他真身出来，到时候谁擒谁可不一定呢！但此时也不好泼人冷水，又想到当时九华便是趁着巫妖王神识降下的瞬间顺藤摸瓜地追索到了他真身所在之处，只不知他用的什么办法，现在自然也无法去问了，便只道，“巫妖王却随时可借由遍布各处的虫子虫孙探听消息，随时可借助肉身降下神识。其实他们整个巫妖族就是一体的，就好像一只巨大的蜈蚣，触角可探到任何他想要探到地方，”他摇摇头，“敌在暗，我在明，很难对付。”

　　狼王敲着桌面，笑道，“妖魔界能人辈出，许多同修身怀异术，只要咱们广召好手，集结起来，便不惧他，”又道，“蛇兄便在玉虚山多留些日子，我明天多叫些朋友来，朋友又有许多朋友，总会有办法的。”

　　无咎又笑了起来，狼王笑道，“我这便派人去将兔族的同修请回来，毕竟他们才是此间主人啊，若要在此集结人马，还是要主人家出面的好。待咱们灭了巫妖族，到时在玉梅山上，月波池旁，摆上长席，广宴宾客，自然比这玉虚山的景致好上很多。”

　　无咎扯了扯嘴角，“可惜玉梅山也不算是你的山头儿。”

　　狼王正等他这句话呢，笑着一拱手，“摆席自然是由蛇兄你出面。”可他若不助阵去打巫妖王，又摆什么席？

　　狼王狡黠，话里话外总是要将无咎圈进这场大战之中，无咎哼笑一声，也懒得理他了，当下站起身，寻阿媛去了。

　　他绕着山谷找了一圈儿，没找到人，又去那草场看了看，见靶子上的兔皮都被收走了，便捉了个狼人来问，那狼人支支吾吾地，最后朝着后山山坡指了指，无咎向那处走去，见脚下是一条青石铺就的小径，两面灌木丛修剪得益，一路走过，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修着一个个圆润的土丘，一排排地分列两侧，向四周分列开来，他本以为这又是什么练功夫的道具，直到看到前方一个祭坛，那祭坛上竖着灵幡，才蓦地反应过来，此处乃是兔子族的墓园。

　　祭坛上盘腿儿坐着的正是少女阿媛，无咎见她正低着头不知道摆弄着什么东西，凑过去看，见她怀里是厚厚的一捧碧绿的草叶，手里握着一柄小刀，在每一片草叶上刻字。

　　无咎道，“这是什么？”

　　阿媛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这是兔儿草。”

　　无咎道，“你做什么呢？”

　　阿媛低下头继续认真地刻字，但那草叶纤薄，阿媛力道稍有不稳，草叶便一分为二了。阿媛丢下那刻坏的一片叶子，叹了口气，“我可真笨啊，当初长山长老刻的可好了。”无咎见她又从怀中取出一片叶子，深吸一口气，勉力持刀落笔，在那小叶子上一笔一划，轻轻刻了一个“长”字，歪歪扭扭的，又在下面轻轻落了一长竖，一短竖，一折，是个“山”字，无咎便知她这刻的正是那个长山长老，问道，“你是在为他们做牌位么？”

　　阿媛道，“牌位？不是，我们族每有人故去，便要摘一片兔儿草，写上故去之人的名字。因为兔子哦，最爱吃的当然就是兔儿草啦，长老们说，死了之后就没有感觉了，不知道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了，兔儿草写上了名字，那些逝去的族人就会循着自己的名字，找到自己最爱吃的东西，知道自己是小兔子，最爱吃草，那样就不会饿肚子啦。”

　　无咎沉默不语，眼见她在那巴掌大的叶子上刻完了“长”、“山”、和另一个“长”，到了“老”字的那一撇，又将叶子划成了两半。阿媛眨了眨眼睛，呼出一口气，将那片叶子丢下，拿了一片新的，咕哝道，“长山长老，你不要和我作对，虽然以前都是你亲手刻的，但是现在……”她嘀嘀咕咕，埋头刻字，无咎安静地站着陪她，见她又刻坏了两片，才终于将长山长老四个字刻好了，小心翼翼地收好，又取了另一片，刻下一个名字。

　　无咎轻声道，“狼王要把玉虚山还给你们，你们要不要回来？”

　　阿媛道，“我也不知道，还是听玉长老的吧。”沉默了半晌，又道，“大仙，你说我们该回来吗？”

　　无咎道，“这是你们的地方，自然要回来的。”

　　阿媛道，“回来又怎么样？大仙不能永远护着我们，大仙不在的时候，我们还是守不住这片山，没有狼，还有虎有豺，有鹰有犬，随便的什么，我们还是要死，要走，要逃跑。”

　　无咎默然，阿媛道，“所以我们兔子生来就是这个命么？除了去死，去逃，我们就不能好好地活着吗？大仙，如果你是我，你要怎么做？”

　　无咎沉吟片刻，如果是他是此刻的阿媛，他是玉长老，他会怎么做？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如果，是那个人呢，九华，九华会怎么做？

　　“……杳杳三界之中，灵天圣地无数，但生出的多是无言葛石，无情雀鸟，像我们这样，得一点灵根落地，通六感，有灵识，是万中无一的机缘，我们若不珍视，就是，就是那个，暴殄天物。”

　　阿媛抬起头来，呆呆地看着无咎，无咎迎着她的目光，咳了一声，继续道，“天生万物，总有存在的道理和意义，我是这样想的。”

　　阿媛一脸的茫然，“那，那我们兔族的道理和意义是什么？”

　　“我也不知，但去找一找，总能找的到。”他伸手揉了揉阿媛的脑袋，目光落在她怀中那一捧碧绿的草叶上，忽然道，“你们为什么爱吃兔儿草？还认识别的草么？”

　　阿媛呆呆地，“别的草？兔子自然认得所有的草，能吃，不能吃，有毒，没有毒。”
　　无咎笑道，“你看，存在的意义，不就正捧在你自己手里么？”

　　阿媛啊了一声，低头看了看那捧绿油油的生机，无咎道，“我问你，有没有那种草，可以驱虫的？或者解毒的？”

　　阿媛双眸亮了起来，“我知道很多种，但是玉长老知道的更多！我们兔族有书的，专门有记载。”

　　无咎笑道，“你们若是能从百草之中找到专门克制蛊虫的方法，今后妖魔界之中，必有你兔族的一席之地。说起来，你们族人不是拜在月宫座下吗？你们拜的那位在月宫里拿着药杵，就是捣药制药的，怎么能把老祖宗的手艺丢了呢？”

　　阿媛跳了起来，扑到无咎身前，扯住他衣襟，双眸发亮，道，“大仙，送我去老荒山，我要去告诉玉长老，不，大仙，求你把玉长老接过来……”

　　无咎自腰间一拍，云朵兄应声而出，展开来化成祥云，无咎捉着阿媛将她提到上面站好，道，“借你一用，它自己知道路，快去快回。”

　　云朵兄领命而起，升腾到半空，瞬时便飘的远了。

　　无咎的心也跟着飘了一飘，他有些高兴，高兴之余，又有些怅然。

　　他想九华了。真的很想，那个人此刻若在，该多好啊。也不知道琉璃阁内现在是什么光景，是不是一个人守着一个阵，无聊的打瞌睡呢？

　　无咎信步闲逛，又绕着玉虚山走了一圈儿，此时天色将晚，他折回狼王府邸，见四处已掌了灯，狼王却不在府中。

　　进到前厅，忽听侧首偏房中传来一阵阵的呼噜声，一股子酒香扑鼻，无咎心说这狼王还说要集结人手呢，自己却先醉倒了，脚下一转，要去取笑他一番，可进了偏厅，却发现那趴在桌上蒙头睡着的并不是狼王，乃是个破衣烂衫的大汉，头发脏兮兮油腻腻地蓬着，好似个鸟窝，无咎虽看不见这人的脸，但莫名觉他眼熟，待看见摆在桌上的一个硕大的酒葫芦时，越发的眼熟了。

　　然而此时呼噜声突然停了，无咎尚未反应，那酒葫芦腾地飞了起来，直直撞到无咎眼前，无咎被它吓了一跳，猛地朝旁侧一闪，一条手臂却已等在那里，五指探出，正正拿住无咎咽喉，那醉汉不知什么时候醒了，也不知是如何瞬息间闪身攻来，出招快如闪电，一式便擒住了无咎，无咎只觉周身被酒味笼罩了，虽要害被制，但这酒味更是熏人欲醉。他一面自颈上泛起青鳞护体，并指反手，指尖青光闪烁，袭向对方心脉之处，却感觉这醉汉咦了一声，“居然是你，”喉间手指撤开，醉汉已退开三尺远，他低头看了看胸前被划破的一道口子，啧啧两声，道，“九华忒偏心！是不是又给你开了小灶？到底喂你吃了什么！修为涨的这么快？”

　　他这一问，无咎登时想起眼前这醉汉是谁了，不正是那日他和九华被芙蓉碧设计围困在山洞里，九华叫来的那个帮手……叫，叫，叫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