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个白痴仙人要渡我（九华劫）》夜舞流萤

2、青碧四十一

　　紫微星君捏着棋子，盯着棋盘。他对面的九华尊者却是一副睡眼朦胧。

　　紫微星君看他一眼，“流恒的事，多谢你的周全。”

　　前一阵子紫微星君座下流恒私入凡尘，妄改命数，惹了不少的乱子。好在被九华所察，替他收拾了乱摊子。紫微星君与九华虽是知交，但他知晓这九华素来惰怠的脾性，肯及时出手帮他，已是很大的情面了，故而特意开口言谢。

　　九华抬起迷蒙的双睛，无甚表情地“哦”了一声。

　　紫微星君复又低头研究棋局，片刻又道，“你这次除妖的任务，还差了多少。”

　　“已满四十。”

　　“看来距离你闭关之日，已是时日无多了。”

　　九华尊者大大打了个哈欠，“我这整日里犯困，恨不能立时就捉足余下的九只……”

　　“凑满四十九之数，也好大门一关，睡个昏天暗地。”

　　九华神色一正，“此言差矣。虽为仙者，修行无疆，我岂能止步不前？闭关乃是为了苦修。”

　　紫微星君捻着胡须，“收起你那一套吧，我会不了解你么。传言你有两个毛病，第一是贪，第二是懒。所谓传言皆虚。要不要听听我这多年好友对你的评价？”

　　九华马上低头去研究棋局。

　　紫微星君摇头轻叹，“你啊，最大的毛病，就是细致太过，事事求真，又不肯轻言放弃。四十九只妖怪，岂是难事？可你却如此认真，若不是大恶不赦，为祸四方的妖魔，你又怎么忍心将他们送上斩妖台？但凡有一丝善念的，你都网开一面了罢？”

　　九华微晒，“我说紫微星君怎会无事跑来找我下棋，原来是要说教一番了。”

　　紫微星君摆了摆手，“我一千年才得一次与你下棋的机会，你怎说的如此无情？实话讲，能和我对弈的已经不多了，”又落下一子，“身为好友的我，只是有些看不惯你的做法，不得不说。”

　　九华也落下一子，“那些为恶不多的小妖，我也并未网开一面，我已废尽他们的元功，打回原形，要他们再不能作乱。”

　　“打回原形，却没有送上斩妖台……我若猜的不错，你是想要传他们修行正法，要他们重回修行之路，到头来，你还不是要将之导向善途？”

　　九华一时语塞，顿了一顿才道，“交到爱管闲事的朋友，是我失策。”

　　紫微星君却颇为得意，哈哈笑道，“韶黧啊韶黧，你的慈悲心，若是传出去，只怕要被当作笑话了，天帝真是慧眼识人啊，才安排了这个差事给你吧，”说到这里，话锋一转，“不过，除妖之事，时间拖的太久，对你闭关后……会不会有影响？”

　　他这后半句说的极其含糊，九华虽不动声色，眉间却是一动，抬起一双眼睛直视着好友。

　　紫微星君只当作什么都没看见，专心致志的下棋。

　　却见他指着下方被圈住的几枚黑子，“这些无关紧要的小边小角，徒然去救，也是枉费功夫，当弃则弃，才是上策。”

　　九华收回目光，略略思索，伸手捏起一枚白子，落在高目位，“既然能救，弃之可惜。”

　　“孰轻孰重，该好生思量。”

　　“终会寻得两全之法……”

　　紫微星君最后一子落定，看着九华尊者，难得有些严肃地道，“如此，只有一个结果：死局。”

　　九华尊者转回琉璃阁，正是大好的午后，太阳很好，非常适合睡午觉。他信步蹩进后园，一眼瞧见池子边儿上一条影子，那种青碧的颜色，几乎与身边的草色相溶。

　　那条影子慢慢蠕动，头部厮磨着一块石头，九华停步细瞧，原来这条小蛇正在蜕皮。

　　只见它身体不断伸缩着扭转，由头开始，探出一个前端，而后一寸一寸，一节儿一节儿，收缩着前进，逐渐的摆脱旧有的束缚，脱衣服一般地，爬出缓缓变硬的躯壳。新的皮肤柔嫩光泽，在太阳底下，焕然一新。

　　它似乎耗费了不少力气，因此九华的手伸过去的时候，它的身体只是轻微的弹了一下，并没有逃走。

　　九华把他拎到面前，不由得想起紫微星君今日隐晦的劝告。

　　四十九之数，刚满四十，若是耽误了闭关的时日，确实会得不偿失。

　　这条小蛇，是日前到他殿中偷东西时被他捉住的，也是修行五百年有余的蛇妖。蛇妖身上戾气浓重，定是在修行过程中，残害过不少生灵。可当日他引流恒的三魂回来之时，赫然发现，这蛇妖竟是对流恒的俗身百般相护。瞬间闪现的善性，终让他手下留情，因而只是废尽他的元功，留它一命。

　　论大恶，这蛇妖吃人杀生，取他人精血为己用，确实算的上大恶了，论善根……尚不知晓它那日救人的行径，到底目的为何，到底能否算作他的善根？

　　如今，闭关在即，却还欠九只妖怪的命，他该不该拿它去凑数呢？

　　九华尊者看着眼前青碧的小蛇，微微一笑，“我给你取个名字，叫青碧四十一，你可喜欢？”

　　四十一之前的四十个，伏白一，玄黑二……直到丹朱四十，皆被送上了斩妖台。

　　九华的确是个懒人，连名字都取得直白又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