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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开端 ...

  •   鼬方才喝退家丁们的时候,就知道今日恐怕难免要与父亲动手。
      六年弹指,当初发生在木叶的一切如今仍历历在目。可无论他与卡卡西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的误会,无论卡卡西与注连绳是如何、与宇家又是如何,自卡卡西踏入大门的那一刻起,他的心中便再也容不下任何杂念。
      那个把钱袋子塞回他手里,头也不回就走掉的小叫化;那个烤鱼时气定神闲,却在马背上吓得哇哇大叫的小叫化;那个在他面前大啃兔腿,端着香喷喷的菜粥调侃他的小叫化;那个磕得浑身是伤,拎着一只野鸡从树丛里钻出来的小叫化……薄薄的狐面掀起,那双眼睛清亮一如往昔,他的耳畔仿佛又响起了那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啦……

      问他还记得吗?他又如何才能够忘得掉呢?若是彼此都能够痛痛快快地忘掉,便也不会有今日之局了。

      在旁的一众家丁见老爷竟不惜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与大少爷动手,便明白此事非同一般,心想纵然大少爷厉害,现今的宇府也仍然由老爷做主,若是捉回那卡卡西,得罪了少爷,今后定是个死,但若是放跑了卡卡西,得罪了老爷,只怕今日就要不得好死。众人权衡一番,皆认为还是听从老爷为妙,于是互相使个眼色,一齐拔剑向卡卡西刺来。

      鼬虽然与父亲交手,心里想的却是将其与卡卡西隔开,以免卡卡西受伤,因此十招之中倒有九招是虚的。他步步退让,很快被逼出了厅堂之外,而卡卡西也早已在外面与众人战成了一片。席上的宾客们见宇家竟出了这样的变故,纷纷起身离席,上前观望。可是这样一来,便将个头还小的佐助堵在门内,给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佐助左右一看,只见先前还在厅中伺候着的下人们已经不见了踪影,想是都往屋外去了。眼见老爷与大少爷为了一个外人而动起手来,谁还顾得上他这个小少爷高兴不高兴呢?他听得屋外掌风阵阵剑气纵横,可任凭他如何垫起双脚、伸长脖颈,却仍是连片衣角都望不到,情急之下,只好自己劳动,奋力挤入人缝之中向前扒拉,待好不容易钻到门边时,已经辛苦得浑身是汗。

      平日里,佐助时常观看哥哥与爹爹切磋过招,此时又见,已不觉得新鲜。他匆忙扫了两眼,便迫不及待地向另一边望去。只见老师白影翩跹,在合攻他的众人之间飘来闪去,游刃有余,虽未拔剑,却不落半点下风。佐助好生羡慕,心下盘算着待诸事平息,定要让哥哥帮忙说服老师,好叫老师继续教自己功夫,哪怕为此再当上十回八回的落汤鸡,也是心甘情愿的。

      鼬或拆或避,一连接下父亲数十招,知道对方下手尚留有余地,自己若想带卡卡西离开,此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他心念方动,脚下已换过步法,不退反迎虚发两掌,待第三掌拍出时,却是用足了十成的力道。宇智波富岳没料到儿子竟会突然发力,平常父子二人过招皆是点到为止,他对鼬的真实进境也不甚了解,可方才这一掌拍得凌厉狠绝,虽然避开了他身上的要害,却已不带丝毫敬让之意,要论出掌的威力与霸气,都远远胜过当年的自己。他措不及防,又暗暗心惊,只得尴尬地撤身闪避。鼬趁此机会,身形几错,眨眼已抢到了卡卡西的身边。

      家丁们猛看到大少爷跃入战圈当中,各人执剑的手臂都吓得软了七分。卡卡西见他们个个模样狼狈倒是有趣,忍不住轻笑一声,出手如风点中四人,转身时又顺便将第五人踢至十步开外,见那四人像木头一样倒下,这才回头对鼬笑道:
      “兄台好大面子,在下承蒙关照实在不胜感激——”

      鼬冷冷地扫他一眼,可声音却怎么也冷不起来:
      “……几年不见,你这张嘴还是这么惹人厌烦。”

      他话音刚落,两人便不约而同地自那倒下五人的上方跃出了战圈,发足向府外奔去。卡卡西将右手的拇指与食指放入唇间,吹出一声口哨,那哨声不怎么响亮,可余音悠长渐渐散入了远近的葱翠之中。鼬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他,正要询问,却忽觉身后一股劲风袭来,瞬间便吹得两人衣袂翩飞,脚下扬起阵阵薄尘。鼬对这掌风何其熟悉,急忙止步返身,只见父亲于半空中迎面一掌拍下,虚实难辨,势不可挡。他明白即使能用万华写月化去部分掌力,自己要硬接下这一掌恐怕也十分勉强,于是便抬起双臂格开对方手掌,顺势腾身后撤,以缓冲余下的掌力。可不料父亲抢步上前,随即又挥出一掌,这一次,却是对准了卡卡西的背心。

      父子二人一方发掌,一方格挡腾挪,皆不过是在转瞬之间,根本不容人细想。此时见卡卡西整个人被笼罩在凶险的掌风之中,鼬才恍然明白父亲的真正用意。
      卡卡西转身原本比鼬晚些,因此当他转过来时,那一掌恰好就要拍至胸前。鼬见出手阻止父亲已是太迟,便伸出左臂扣住卡卡西的右肩,自己翻身到他面前,全力将他向前推去。
      卡卡西被鼬抓着,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一声沉沉的闷响,他被鼬猛力一推,脚步一错,当即摔倒在地,后背贴着地面滑出丈余。紧接着,又一人重重地摔在他身上,撞得他胸口一窒,眼前竟暗了片刻。他甩了甩头,支起身体,视野清明过后,却发现鼬正伏在他的身上,头埋在他胸前,合着双目,宛如在熟睡中一般。

      宇智波富岳的怒斥从不远处传来:
      “鼬……你太放肆了!”

      卡卡西正要伸手去扶鼬的肩膀,听到这句话,悬在半空的手指不由轻轻一颤,刚才被鼬推开的情景如同被电光照亮,清清楚楚地印在脑中。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的指尖也和浑身的血液一样,开始一点点地冷了下去,浮现在眼前的除了鼬的影子,还有六年前另一段几乎雷同的记忆。

      “卡卡西……”这时鼬突然模模糊糊地叫了一声,紧皱起双眉,慢慢转醒过来。卡卡西忙扶住他肩膀,见他似在强忍痛楚,便问道:
      “你……伤在哪里?”
      开口时,竟是连自己都未觉察的沙哑涩然。

      鼬感到后背和胸肺之间传来阵阵的恶痛,眼前一片淡白,想是卡卡西的衣衫。他听到卡卡西的声音,觉出卡卡西此刻似乎不太对劲,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又是因何而起,一时都毫无头绪。他一手撑地,勉力支起身来刚要说话,喉中却是一烫,忍不住呛咳了两下,那片淡白之上刹时洒下几抹刺目的鲜红。

      佐助远远地望见哥哥吐了血,不禁心急如焚。方才爹爹出手已不容情,第一掌拍向哥哥尚且能够抵挡,第二掌直取老师却是下了杀招,哥哥被他端端地劈在背上,即使有家传心法护身,必定也伤得不轻。
      他跨出门槛,刚向那边奔了几步,便见老师将哥哥扶在了一旁,自己站起身来,从背上的剑囊中抽出一柄长剑,缓缓举至身前以后,忽然向下轻挥斜指地面,同时将手腕一翻,那剑便在他手中颤了一下,如同有了感应似地凄声鸣响起来。

      佐助当然认得,这便是自己在十日之中每日都要练习的,千鸟的起手式。只是,老师在教他的时候用的都是一把普通的长剑,而此时老师所执之剑狭长锋锐,剑身泛着一层薄薄的雪辉,即便是在这白天的日光之下,也显得通体粲然令人不敢逼视。
      他见老师静静地持剑而立,虽然面色如常,周身却隐约笼罩着一股肃杀之气。他不太明白那是什么,可是看着看着,也渐渐被那种莫名的情绪感染。
      哥哥受了伤,爹爹怒气犹盛,要是老师再遇到危险,他又该怎么办呢……?

      宇智波富岳见卡卡西终于拔剑,讥讽地冷哼一声:“这次,你不逃了?”

      卡卡西淡然道:“六年前带土一命,如今鼬也一命,再加上我自己一命,……我逃与不逃,无需他人置喙。”

      宇智波富岳斥道:“可笑,你又有何颜面在此提及带土!你为何不想想他是因谁而死的?若不是你从中挑拨,鼬又怎会——”

      “带土是被自己的族人一掌打死的,”卡卡西顿了一顿,默然垂眼向鼬望了片刻,“……六年过去,贵府主事之人却无丝毫的长进,真是令人钦佩得紧。”
      他说完便抬腕一剑刺出,招式似平淡无奇,出剑却无比迅捷利落。那长剑在他手中如化作一注银电,所及之处杀气破空,鸣声不绝于耳。

      ……这套剑法,只能在保护你最亲爱的人时才可以用,不可随便炫耀,不可拿去与你哥哥比试,更不可再传给别人。你的天赋很高,底子也不错,将来说不定会将这剑法使得比我更好……

      佐助入神地望着老师舞起千鸟的模样,脑中回想起他昨天刚对自己说过的话。那时他以为自己听得清楚明白,可直至此刻才发觉,他对老师话中的深意其实并不明了。不过,他也开始有一些明白,哥哥为老师挡下那一掌时的心情,和老师拔剑催动千鸟时的心情,这二者似乎原本就是同根同源的情绪。

      鼬见卡卡西使出了一套陌生的剑法,招招皆为致命攻式,竟全然不顾自己身上的破绽,知道这样虽能压制父亲一时,却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环视四周,见家丁们大多在凝神观战,也有几个正戒备地看着自己,便佯咳了两声,向其中一人道:
      “你,快过来扶我一下。”

      那家丁犹豫片刻,走上前来,刚一蹲下便被点中了穴道动弹不得。鼬往他袖里一探,果然摸到数支袖剑,于是全部拔出扬手一掷:“卡卡西!……”

      交战的二人被袖剑隔开,卡卡西听到喊声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家丁正满脸惊恐地飞来,直直地向宇智波富岳撞去。他立刻会意,长剑一荡,回身杀往院门。鼬护在他身侧,众人一来不敌千鸟,二来畏惧与大少爷动手,两人势如破竹,眼看就要冲到门口。

      宇智波富岳推开飞来的家丁,脚下便慢了一步,要想追上二人,已没有十足的把握。今日之事令他丢尽了脸面,此刻若是追不回来,在所有人面前只会更加难看,但若就此放弃,日后追究起来也定是困难重重。他略一迟疑,在门口围截的家丁们便被放倒了一片。卡卡西拉起鼬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两道身影轻飘飘地一晃,已然跃出门去,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哥哥!哥哥——”
      佐助见哥哥和老师就这么走了,心头大急,也不管爹爹是否会生气,只顾一边喊着一边追了出去。
      宇府宅大院深,出了这一道门,外面还有两进。他一口气追出正门,但见眼前一条熟悉的大路空空如也,左右两个看门的家丁一脸茫然,哪里看得见两人的影子?
      ……就在不久前,他还在为再次见到老师而忐忑不安,可如今,老师走了,哥哥也和他一起走了,看见爹爹这么生气,不知他们还愿不愿意回来?
      他呆呆地向前走了两步,又大喊了几声“哥哥”,可一直憋在胸中的那一声“老师”却始终不敢出口。

      ——过了今天,我就不再是你的老师。
      那个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多求一求老师呢?……
      想到这里,鼻里一酸,眼眶中有什么东西热热地转了两圈,就要往下掉。
      突然,脑后传来“嗖”地一声轻响,他猛地回头,乍看之下并未觉得异常,再凝神一看,才发现身后的柱子上钉着一把没有剑格的短剑。他于是凑上前去,只见那剑刃和剑柄都乌亮亮的甚是光滑,窄窄的剑身上映出他的眉眼,竟是清晰如镜。那剑柄的侧棱上似乎刻着几个小字,他歪着脖子努力辨认,可随即胸中便大大地一跳——

      旗木卡卡西。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抬手揉了一揉,又看了一遍,确实是老师的名字。他连忙将它拔出来,不由又四下张望一番。
      两个守卫惴惴地上前:
      “小少爷,这剑——”
      “闭嘴!我自会告诉爹爹!”
      佐助横眉怒目,两人立刻噤声。

      ……这一把剑,是老师留给他的。
      不过,老师到底是在向他告别,还是想对他说,将来必有再见之日呢?

      “……你刚才,是在唤它?”鼬看着卡卡西揉抚那如烈焰般的马鬃,那马儿也呼呼地喷着气,拿鼻子在他颈边高兴地蹭来蹭去。
      “是啊,”卡卡西歪头笑道,“既然是来惹麻烦的,总得先想好逃跑的办法。”
      说完,他翻身上马,然后向鼬伸出了一只手。

      ……我说错了,你别走了……
      不会让你饿肚子,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再也不赶你走了……

      “你惹上的麻烦不小,”鼬抬头望着他,阳光从树影间漏下来,在那银发上洒下细碎的光芒。“……最好有所觉悟,你知道吗?”

      卡卡西眯起了笑眼,那只手依旧默然地伸在两人之间。

      鼬于是紧紧握住了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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