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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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个叫“爸爸”的男人，很可怕。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露西吓得紧紧抓住了妈妈的衣袖，往她身后缩。这个男人，长得好丑，好凶。而且，他没有眉毛！露西还是第一次见到没有眉毛的人。
而且，自己竟然要叫他“爸爸”。露西不能接受。
“露西？”妈妈弯下腰，想把她拉出来，“乖一点，这是爸爸哦。”
她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病床上的男人，他正在对她笑。
还是好可怕！露西用力摇头。
“爸爸早就想见你了……”妈妈摸着她的头，小声哄她，“再闹脾气，爸爸要伤心了。”
露西瘪了瘪嘴，松开手，对妈妈身后的男人用力做了个鬼脸。
“喂，露西！”贝尔想拉住她，女孩却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转身，微微皱了皱眉头。
“没事的。”芬克斯道。
“她只是还不熟悉……我把她惯坏了……”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太小了嘛。”
房门背后隐约传来妈妈的声音，男人间或低低地说些什么。
露西一个人蹲在病房外，闷闷不乐。她好想跑掉，可是她知道不能让妈妈找不到，给妈妈添麻烦，所以只能留在门口。
讨厌！那个男人才不是她爸爸呢！因为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所以爸爸也该是最好最好的爸爸才对，怎么会是这个丑丑怪怪的大家伙！
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露西骄傲地想，这可不是我自己乱说的。大家都同意这一点。
妈妈那么漂亮，那么温柔，还会做好多好多好吃的。她的朋友罗佳在第一次见到她妈妈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吃到妈妈给露西准备的便当后，更是直接沦陷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妈妈从来不会对她说什么不许玩游戏、不许看电视的话。这一点，朋友们也都很羡慕。而且，家里有好多好玩的游戏碟片，其他人家里都没有，只有她家里有！
总之，妈妈最好了。那个可怕的男人怎么会是爸爸呢？一点都不配！
想到这里，门向里打开了。
妈妈蹲下，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露西，来吃饭了。”
“我不想进去。”她仰头看妈妈。
妈妈亮晶晶的灰色眼睛眨了眨，“可是我做了你最喜欢的番茄牛腩哦。”
“我在外面吃嘛……”她撒娇，从妈妈身后看到那个暗黄色头发的男人也看着这边。
他们对视了片刻，那个男人又对着她笑了。
“不可以。你不进来，我就只能带你去吃医院的食堂了。”妈妈说。
露西纠结地看着妈妈，最后还是败给了番茄牛腩的诱惑。
贝尔拉着她进去，把饭盒打开摆好。
露西吃了一会儿，看到妈妈和那个男人都没动筷子。妈妈舀着粥，吹凉了给那个男人喝。那个丑八怪也不看她了，眼睛一直盯着妈妈。
这样的氛围让露西感觉好陌生，不喜欢。她就开口，打破安静，“他不吃吗？”
“叫‘爸爸’。”妈妈说。
那个男人笑起来，“没事的。”
露西有点委屈。妈妈以前对她从来不这么凶的，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妈妈解释：“爸爸还在养身体，只能吃流食。”
她看看一边的吊瓶，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医院。她晃晃腿，声音也忐忑起来，“他生病了吗？”
“不用怕，很快就好了。”这一次，是男人回答了她。
他穿着蓝白条的病号服，暗金色的头发微微蜷曲，垂在额头上，脸颊削瘦，但看她的神情很温和。
露西怯怯地抬眼看着他。她发现他看起来顺眼了一些，好像也没那么吓人。
到了下午，妈妈就带着她离开了。
接下来的一周，妈妈变得很忙，总是收拾东西往医院跑。有时候来不及接她，还是邻居家的阿姨来接的。
“妈妈，我不能一起去吗？”露西背着书包，贝尔提起保温桶，把小黄帽给她戴好。
“露西好好上学，爸爸很快就回家了。”
露西想，那个人看起来明明不像是很快就能好的样子。他们都骗她。
他不会刚出现就要死掉了吧？她是不在乎啦，可是妈妈好像很爱他。外婆总是说要让妈妈去和其他人一起生活，还让她也劝妈妈交新的男朋友，她都没有同意。因为她知道妈妈肯定不会同意的。
妈妈会难过的。她不想看到妈妈难过。
在她还很不懂事的时候，问妈妈爸爸是谁，去了哪里，妈妈就会抱一抱她，然后笑着说“爸爸去出差了”。当时她只觉得，妈妈的笑容不如平日里好看。后来，她明白了，妈妈是会有点难过的。
所以她很生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的气。
为什么要丢下妈妈走掉，这么久才回来！
妈妈独自带着她，一定很不容易。虽然她没发现哪里不容易，但是一定是被妈妈藏起来了。尤其是之前，她特别特别不懂事的时候，妈妈又要工作、又要照顾她，肯定很累的。
还好，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不会给妈妈添麻烦了。她可以照顾妈妈。
这种时候，突然出现的爸爸，她才不需要呢！
好多辛苦的时候都已经过去了！在妈妈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没有出现，现在又突然回来了。讨厌！
但是，他死了，妈妈会很难过。……那个时候，要怎么安慰妈妈呢？
在露西的担心中，几天后，贝尔带着芬克斯回到了家。
露西：……
说“很快就好”，竟然没有骗人！！！
贝尔笑道：“我去做饭。想吃什么？”
“诶，我来吧。”完全看不出几天前还只能躺在床上的强化系念能力者走到料理台边，撸起衣袖。
“病人就好好休息啊。”
芬克斯：“让我露一手。”
贝尔顺着他的示意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女儿，忍不住笑起来。她掩了掩嘴，道：“露西想吃什么？爸爸都会做。”
不会他也得会。
“喂……”芬克斯无奈，转身看金发灰眼，长相与妻子如出一辙的露西，瞬间心软了。他摸摸鼻子，讨好地问女儿：“想吃什么？我都会做。”
那天，露西家的饭桌上，有幸迎来了一道有史以来分量最大、也最难吃的土豆牛腩。
【2】
得知女儿不满的原因后，芬克斯以土下座的姿态，万分诚恳地向她道歉。
“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小小年纪就颇有气派的女儿表示不接受。
“对不起。那我要怎么才能尽量弥补？”芬克斯发问。
贝尔乐得看戏，“你给她当大马骑吧，上街溜一圈。”
芬克斯摸着下巴，观察露西的神色，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的可能性。
“我才不要！”露西反而先拒绝了。太丢人了！第二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啊，有了。”贝尔拍拍手，笑道，“你那个蘑菇小人的游戏不是一直过不去吗？让爸爸帮你打过去好不好？”
芬克斯期盼地看着露西，她有点心动，但还是忍住了。摇头。
“那让爸爸给你买你喜欢的魔法少女模型，好不好？”贝尔一下一下地用手顺着她暗金色的卷发。
露西摇头。
“让爸爸去纹眉，变成有眉毛的爸爸接送你上下学，好不好？”
芬克斯：“……”
原来是这个原因才不让他接送吗？
露西看着芬克斯，犹豫片刻，还是摇头。
贝尔一手支着下巴，继续想：“那……”
露西终于生气了，一下站了起来，“根本就弥补不了！妈妈是笨蛋！”
坐在地上的爸爸妈妈都抬头看着她。
“妈妈自己带着我，受了那么多委屈，那么多辛苦……那时候，爸爸根本就不在！”她带着哭腔叫道，“现在才回来，根本什么都弥补不了了！”
芬克斯拧眉，认真看向贝尔，“你怎么了？”
贝尔：“不，完全没怎么。”
芬克斯上船后，她就带着当时只有几个月大的露西回到了母亲家。木已成舟，母亲也毫无办法。
有了家庭的力量，露西的上户、办理证明、选择学校、学前教育等等一系列繁琐的事情，便不需贝尔再如何操心便解决了。
孩子小的时候由保姆带着，继承家族事业的大梁又已经交到了他人头上。贝尔以过去在家中学习的经验和知识找了一份工作，又因为恰如其分的幸运而无往不利，很快升了职。
这孩子……贝尔甚至不知道是什么给她造成了这样的印象。
她耐心地和露西解释了一遍。露西好像世界观被颠覆一样，完全呆掉了。
“妈妈是很幸运的哦。”贝尔点点女儿的鼻子，“不要把奇怪的剧情套到我们身上啊。”
芬克斯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提议道：“要不还是骑大马吧？”
……被解除了石化状态的露西否决了。
离开了女儿的房间，身材高大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
贝尔转头，看见他用可以说是傻乎乎的表情笑了起来。
“贝尔。刚刚露西喊我……”男人的眼睛征求同意一样看着她。
“没错，喊了你‘爸爸’哦。”她笑。
“喊了我‘爸爸’……”芬克斯无意义地低声重复道，“嗯……喊了我‘爸爸’呢。”
“第一次哦。”贝尔笑着补充。
“嗯。第一次。”
两个人并肩，继续慢慢向前走去。
“周末的时候，三个人一起去见她外婆吧？”
“嗯。三个人……啊，真的吗？”男人不知为何，做了错事一样，在幸福面前胆怯了。
“嗯。一家人一起。”她挽起他的手臂。
芬克斯于是安下心来，“好，一家人一起。”
【3】
那时，芬克斯在病床上醒过来的时候，感到自己的手被人小心翼翼地握着。这样的触感提醒了他，自己已经不再身处于危险之中。
他垂眼，看着灰色长发的女人。在她身边，一切混乱的、黑暗的、血腥的记忆，似乎都遥远起来。
“贝尔。”他喊她。
她抖了一下，立刻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了好像要哭泣的表情。
“怎么了？”芬克斯说。他想抬手摸她的头，可是手臂现在还很痛，沉得要命。不知道是药效还是什么。
于是只能对她露出笑容，用平常的语气说：“喂，谁欺负你了？”
贝尔摇了摇头，抬手捂住了脸。
“哭了吗？”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
“……”
“你是无敌的幸运贝尔啊。我怎么会有事呢？”
他笨拙地安慰着。
“要相信自己的幸运啊……”
“我不会丢下你的。贝尔，不要哭了……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所以，肯定会回来的。”
“贝尔……”
这么说着，属于男子汉的眼眶却也有点要润湿了。
【4】
因为傍晚突然开始下雨，学校组织的郊游活动提前结束了。下车的地点离家不远，不想再通知家长来接，露西一蹦一跳地走回家。
打开门之后，却没有发现家人的身影。她换下鞋，疑惑地左右看看。
“我回来啦？”
没有人回答“欢迎回来”。好奇怪。是声音太小吗？
她走进客厅，又走上二楼的楼梯，才听到主卧里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妈妈……？”
声音停止了。半掩着的门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窸窸窣窣。露西有点着急了。上前两步，推开门。
芬克斯裸着上身坐在床边，妈妈头发微乱地坐在被子下。
“抱歉，露西，妈妈不小心睡过了呢……”妈妈捋了捋额发，对她露出微笑。
“白天，睡午觉吗？”她不记得妈妈有这个习惯。
“芬克斯也不叫妈妈起床！”目光一转，露西立刻开始指责爸爸。
“啊。我也睡过头了。”男人嘴上说着，表情却完全不像有悔改的意思，反而勾着嘴角，露出贱兮兮的笑容。
然后，妈妈就用枕头揍了他。
他笑得却更开心了。
……奇怪又讨厌的大人啊。
【5】
“这是什么？”
贝尔从露西书包的一侧，发现了一封笔记稚拙的信。她意识到了什么，笑着问露西：“可以看吗？”
“好像不是我的东西。”露西好奇地歪着头，“拆开看看！”
于是，贝尔发现了一封写给女儿的情书。
这对于露西家而言，是一件大事。
被表白的对象脸上微红，但对此嗤之以鼻，非常成熟地评价道：“这家伙真是太幼稚了！”
被表白对象的母亲笑个不停。
被表白对象的父亲得知后，原地打转了一会儿，突然打开门向家外走去……被母亲拉住了。
“这不是写得很好嘛。”
贝尔靠在芬克斯身上，笑着读道：
“我爱你，就像我的爸爸爱我的妈妈那样。我给你我写的书中所能饱含的一切悟力，以及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气概或幽默。我给你一个从未有过信仰的人的忠诚。也许我是个坏人，不过我只要你吻我一下就会变好呢！
……咦，这是在哪里乱抄的吧？”
没有人回答她。
不知道为什么，在场有两个人，同时脸红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