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回到1978》甜麻薯

3、003

　　如果走进位于伦敦街边的那个老旧而狭小的破釜酒吧，就会看到在它的吧台旁边那个四面都有围墙的小天井——被垃圾箱和肆意丛生的杂草围绕着，斑驳的砖墙上隐藏着可以进入对角巷的魔法通道。
　　对于绝大多数麻瓜出身的巫师来说，这是他们在成年以前唯一可以进入对角巷的方式。

　　哈利喘着气站到了破斧酒吧的门口。
　　这里对于哈利来说已经不算是陌生了，毕竟他三年级开学前曾经就在这里待上了整整大半个暑假的时间——那个时候他每天都在破斧酒吧里吃早餐，已经和老板汤姆相处得很熟悉了。
　　但是今晚——当然，也可能是哈利自己的错觉，介于今晚已经发生了那么多事——但是他总觉得老汤姆在收钱的时候似乎刻意的打量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好像他觉得哈利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似的。

　　“……你要的房间，男孩。”老汤姆把哈利领到了破斧酒吧的二楼，指着一扇黑乎乎的木板门说，“今晚没有热水。”
　　门上歪歪扭扭地挂着一块写着“310”三个数字的门牌号。

　　“哦，好的……”哈利干巴巴地说，“我是说，谢谢。”

　　反手关上了门，听着老汤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在门外越走越远，直到彻底没有声音之后，他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整个人都虚脱了似的靠在了门板上。
　　……他不知道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跑。

　　这么说出来实在太傻了，但是确实，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跑，这一切描述起来就好像是……他的身体先于头脑做出了动作，等到哈利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在另一条街道上了。
　　握着魔杖的手上全都是汗水，两个膝盖也好像根本不是自己的了似的，剧烈地发着抖。

　　从刚才到现在，他，哈利，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惧。
　　——他刚刚遇上了食死徒。

　　当那五个人在从漆黑的街道上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哈利其实没觉得有多害怕，或者说，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时间去想，他几乎完全凭借着本能扬起魔杖，闪避那一道道好几次就差点击中自己的魔咒，直到……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

　　哈利不能抑制地感到了恐惧。
　　是啊，他知道伏地魔回来了，他去年在里德尔的墓地里亲眼目睹了那个怪物从坩埚里爬了出来，他亲眼看见他在虫尾巴不间断的啜泣嚎啕声中用黑魔标记招来了他昔日的追随者，他知道那些人——伏地魔和他的那些食死徒——他知道他们一定会采取行动。
　　——看在梅林的份儿上，他确实知道。

　　他知道——自从放假以来，他一直在等，等待着那些人采取些什么行动，等待着邓布利多做出什么决定，等待着随便什么人给他捎来一个口信，告诉他“来吧，哈利，现在形势变得很严峻了，你得做点什么”。
　　他以为他会说，他早已经准备好了。

　　但是——哈利为自己现在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但是他没想到……这不应该……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哈利觉得自己的心脏变得越来越沉，它在哈利的胸腔里收缩着，发出一声声沉闷的声响——难道就这短短的一个月（他自己曾经还觉得这一个月实在是太漫长了），事情就已经这么糟了吗？
　　难道在麻瓜们还一无所觉的时候，食死徒已经像这样戴着丑陋的面具，肆无忌惮地出现在各个地方，用不可饶恕咒攻击——杀戮——其他的巫师了吗？

　　邓布利多知道这件事吗？赫敏呢？罗恩呢？小天狼星呢？
　　这是他们一直都不肯给哈利来信的原因吗？

　　他们采取行动了吗？

　　邓布利多曾说过要小天狼星去联系……去联系一些人，而现在，小天狼星找到他们了吗？
　　——他们采取了任何行动了吗？

　　一个又一个想法——问题——从脑子里冒出来，每一个都让人感到焦躁和疯狂，哈利觉得他再也不能就这么等下去了，他几乎是带着点踉跄地扑到了床铺旁边的木质矮柜前（破斧酒吧提供的房间里没有桌子）——他得知道……他至少一定得知道现在的状况！这次谁也别想再拿“我们在信里不能说太多”来糊弄他，哈利从抽屉里翻找出几张羊皮纸和已经用久了的羽毛笔，管不上自己的双手还在痉挛似的微微发抖，就着半跪在那里的姿势急冲冲地写了起来。

　　“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
　　他写得那么用力，以至于羽毛笔的笔尖把信纸都划破了。

　　但是刚刚写了一个开头，甚至连“教授”这个词的最后一个字母都还没写完，哈利就突然停下了笔头。
　　——他想先告诉邓布利多发生了什么事，他想告诉邓布利多摄魂怪袭击了女贞路；告诉邓布利多他遇上了食死徒，告诉邓布利多……那突然出现的两个人……

　　哈利握着羽毛笔那只手抖得更加厉害了，他刚刚……他意识到，他刚刚一直在避免想这件事……他不敢想，因为——因为那根本不可能——
　　可是就在半个小时以前，那两个人分明站在哈利和食死徒之间，麻瓜路灯发出的光芒明晃晃地照到了他们的脸上，他们看上去……他们……

　　哈利将目光从羊皮纸上那句“亲爱的邓布利多教授”上面移开，转而盯着空气中毫无意义的某个点，他知道那不可能，他知道那听起来就像是疯了，但是他想……他觉得……他真的觉得那两个人……他真的觉得那两个人看上去就像是……

　　——“别碍事，小子！”那俩人中的其中一个猛地按下哈利的肩膀躲开迎面而来的绿光，厉声道，“你还不了解现在是什么场面吗？！”
　　他的脸，和哈利收藏在相册里的那张出现在波特夫妇婚礼上的年轻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但是那不是——那、不、可、能、是小天狼星·布莱克。

　　哈利学期末的时候刚刚见过自己的教父，小天狼星在阿兹卡班待了十二年，整个人的模样都已经改变了，更别提他之后一直都过着逃亡一样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小天狼星从来没用过那么不耐烦的口气和哈利说话——哪怕在哈利拦着他不让他杀死虫尾巴的时候也没有。

　　至于另一个人……

　　哈利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不愿意顺着思路再想下去：事实上，就在一年多以前，就在他第一次见到小天狼星的那个晚上，他曾经也有过相似的想法，他曾经——他曾经那么、那么真切地希望那是真的。
　　他曾经确实想要相信那是真的。

　　——“你以为那是谁呢？”
　　——“我想……我想那是我爸爸。”

　　赫敏的声音在哈利的脑海里响起，一如三年级的那个晚上一样，既惊慌又怜悯。
　　——“哈利，你爸爸已经……嗯……死了。”

　　赫敏是对的，当然啦，她总是对的……但是那个时候，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或者说不愿意去听，偏执地抓着那点儿荒唐而可怜的念头不肯放手，虫尾巴那个晚上重新露面，而大家都以为他早就死了——为什么他爸爸就没有这种可能呢？
　　他爸爸应该也有这种可能的。

　　那个晚上，哈利一面平静地说对赫敏说“我知道那是疯话”，一面却又不断地试图想要她也相信，詹姆斯·波特还活着。

　　——“我知道……可是……他看上去是实实在在的……”
　　——“也许我看见幻象了……但是……从我能够看到的……看起来像他……真的像他……赫敏，我有他的照片……”

　　赫敏看着他的目光就好像担心哈利突然之间神经错乱了，在赫敏用时间转换器带着他回到几个小时之前的时候，在他本来应该把更多的精力都放在抓住彼得的时候，他却脑子里只想着他爸爸，一门心思地等着他父亲能够再次出现在霍格沃茨的禁林里——就像小天狼星和虫尾巴那样，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但是最终……

　　“哈利，我不能相信——”赫敏瞪着他，嘴都合不拢了，“你召唤了能够赶走所有那些摄魂怪的守护神!这是非常非常高级的魔法……”

　　最终摆在眼前的事实是，等在那里的，除了哈利自己，什么也没有。
　　他所等待着，所期望的那个人已经不会再出现了。

　　然而……
　　——“你是打算继续像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瘪三一样围攻一个未成年学生呢，马尔福，”在那条麻瓜街道上，那个戴着眼镜的人上前一步，正好将哈利挡在了身后， “还是和我们来上一架？”

　　他——那个人——看起来那么像是活生生的詹姆斯·波特。

　　而且，三年级的时候是因为距离太远所以自己没有看清，刚刚那个人就站在哈利跟前……在他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他甚至能看到镜框在那人脸上留下的投影。

　　——那不可能——应该不可能——只是幽灵、幻觉、或者是别的什么……

　　月亮重新从云层里露了出来，那一点微弱的光在破斧酒吧乌秃秃的玻璃上投下一篇朦胧的白影。
　　隔壁传来什么人打鼾的声音。

　　哈利用力把那张刚刚写了半行字的羊皮纸揉成了一团。
　　——他到底想证明什么呢？

　　“……别犯傻了，”哈利严厉地对自己说，“你现在该考虑的是目前的形势！”

　　他不能再像个让人没法忍的、只会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男孩那样，不肯面对现实了。
　　他亲眼看见父母的亡灵从伏地魔的杖尖里出现，根本不可能……而且比起那个，真正更加重要的是，伏地魔肯定已经有了些什么计划，他……他总得做点儿什么。
　　什么都行。

　　“……”哈利扔下羽毛笔，无论如何，他今晚写不好这封信了，为了防止自己胡言乱语惹得邓布利多教授还得分神操心他——说实在的，自从哈利入学后，这样的情况实在是没少发生。
　　哈利把自己摔倒在床上，破釜酒吧提供的床铺很简陋，硬邦邦有点发潮的木板上铺着薄薄的一层褥子，但是哈利不在乎，他现在没心情想这个。
　　“我就在这待一晚，”他对自己说，“明天一早我就回女贞路——至少——去找找达力，总得再试试看——”
　　脑子里转着这些乱糟糟而不令人愉快的念头，哈利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并没有睡好。
　　很多画面……很多回忆在哈利的脑海中杂乱无章地闪过，如果要形容，就好像有谁把电影胶片剪成了一节一节的，然后全部打乱顺序，扔到他的面前。

　　他在梦里——他知道那是梦——他看见小天狼星站在尖叫棚屋里，长发纠结在一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具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骷髅，一具干尸，肮脏的辨不出颜色的长袍好像破布那样挂在他身上。
　　“要杀我吗，哈利？”那个骷髅这么问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他看见伏地魔站在墓地里，旁边站着瑟瑟发抖的彼得·佩迪鲁，张开双臂——苍白的手从黑色的袍子下伸出来——做出一个好像要拥抱什么东西的姿态。
　　“在感觉到它之后，有多少人有胆量回来？”他嘶嘶地说，“又有多少人会愚蠢地不来？”

　　他看见丽塔·斯基特涂着厚厚一层甲油的指甲啪啪地敲打着羊皮纸，“你还记不记得你的父母？——如果他们知道你要参加三强争霸赛，你认为他们会有什么感觉？是骄傲？担心？还是生气？”

　　他看见小天狼星握住他的肩膀，“你很快就会见到我的，哈利，”他的教父对他说道，“我向你保证。但我必须尽我的一点儿力量，你明白的，是吗？”

　　……

　　天还没有亮起来，哈利在床上翻了个身，挣扎着睁开了眼睛，那些梦搅得他的脑袋一阵阵地发疼，连带着，好像连额头上的伤疤也变得火辣辣的。

　　哈利猛地从床上翻起身来，整个后背都被冷汗给浸透了。
　　——他的伤疤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