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狐的虐恋笔记》七秒未央

14、十四

　　还未走进村口，他们就闻到一股冲天的血腥味。

　　一群鸦鸟在村子上方不停地盘旋着，黑压压的一片。几声鸦叫，把那村子渲染得更为凄凉。

　　村口的那片空地上堆着些尸体，已经腐烂了，白色的蛆虫在尸身上爬来爬去，令人作呕。

　　墨檀风和楚檀升在村口顿了顿，各自掏出帕巾封住了鼻口。

　　走进村子，一路上到处都是尸体残块，血迹斑斑。一旁还有些被破坏的木屋草房，门前的木架子上挂着些腐臭的熏肉，蝇虫趴在那腐肉上产卵，白花花的一片，让人看得汗毛竖起，一阵反胃。

　　墨檀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双手微颤着拽住楚檀升的胳膊，轻声说道：“不必看了，半妖凶残，整个村子都是它的味道。”

　　楚檀升忍着恶心，拍了拍他的手，说道：“好，我们先离开这里，再做打算。”

　　说罢，两人急匆匆地离开了村子，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又走了一段路，他们来到了上山的入口。

　　这入口是一条蜿蜒的小道，扭扭歪歪，被人践踏得多了，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浅坑。

　　入口的一端是一处青石方台。

　　两人便走了过去，盘地而坐。

　　“檀风，看无月村那情形，这半妖多半是吃饱喝足回山上去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待我回去召集人手，然后与你一同上山直捣它的巢穴，还是我俩在这附近守株待兔，等它再次下山猎食？”

　　墨檀风思索了一番，说道：“那半妖竟然凭它一己之力可以屠村，确实是个难应付的。檀升兄，你们水麒麟占海为王，这陆上的事情就由檀风代劳吧。”

　　楚檀升一愣：“你想独自一人上山？”

　　“正是！”
　　墨檀风点了点头。

　　“不行！万万不可！”楚檀升坚决地摆了摆手，拒绝道：“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上山的。要不，你同我先回楚家，等我再去找些帮手，再回来一同上山除妖。”

　　墨檀风幽幽地看他一眼，问道：“檀升兄是不信我的能力？”

　　楚檀升急忙摇了摇头：“并非如此。若是不信，我怎会去求助墨家？只是，这半妖并非普通异兽，很难除掉，我与三弟联手都未能伤它半分。如今，它刚刚饱餐一顿，正是精气鼎盛的时候。若你一人上山，连个帮手都没有，岂不是更危险？你听我一句，等回了楚家再做打算吧。”

　　墨檀风看了一眼那条上山的小道，淡淡地说道：“不，我有信心可以将它除去！檀升兄，你先回楚家去等我消息。”

　　“可是……”

　　楚檀升还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我来南海不仅是为了除妖，也是要向爹爹证明，我有能力继承墨家。若是我连独自上山的勇气都没有，那还有什么脸面祭祖？又如何能令墨府上下顺服？”

　　楚檀升听他这么一说，虽然心里担忧，却也不好再继续反对。

　　“既然如此，那便按你说的做吧。只是，我会留在那水言村，如若你急需相助，也好有个照应。”

　　墨檀风点头应允。

　　休息了一阵子，在楚檀升担忧不舍地目光中，墨檀风缓缓踏上了去往山中的小道。

　　普兰山、清阳山和秀平山组成了岚城南海附近唯一的一条小山脉。其中以普兰山最为雄伟，矗立于另外两山之间。整座山体都被植被覆盖着，葱翠一片。靠近山顶的位置云雾缭绕，犹如仙境。

　　因为靠近南海，又是一个钟灵毓秀，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所以这条山脉积聚了很多飞禽走兽。经过岁月淬炼，修行有方，一些得益的飞禽和兽类便有了妖性，成了精怪，甚至是能化形的异兽。

　　南海楚家是岚城唯一的异人世家，岚城大一半又都是水域，楚家便成了南海霸主。

　　异兽数量日益增长，楚家唯恐引起民众恐慌，便立下了规矩。

　　伤人者，杀无赦！绝不留情！

　　于是南海这一带的异兽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伤人！

　　半妖夜鹰却是个例外。

　　自从三月前，它从边境飞过南海，就被这里的地势环境所吸引，本打算逗留几日便离开，没想到这里物产丰富，令它流连忘返，直接就在山顶上安了个窝。

　　待到它对山中野味吃腻了，便想着下山去捕猎存粮。

　　那日，它在半空飞过，看到田间有人耕作，顿时杀心四起，一个俯冲就将一人叼在嘴里，飞回了自己的老巢。

　　其他人看到这一情景，尖叫了起来，纷纷四下逃窜。

　　此事报给了当地的令官，令官无能为力，又报给洛央皇庭。

　　皇庭体恤百姓，派出一众武将前去灭妖。可是那半妖生性残暴，又是上古神鹰的血脉，这哪是区区几个凡人敌得过的？不出意外，一行人威风凌凌地上山，却溃不成军，最后竟然没有一个下得山来。

　　国君头疼不已，悄悄召见了养子齐放密谈。

　　世人都知国君收养了一位异人养子，却并不知道齐放乃是国君的亲生子。

　　国君在南海遇到了一位绝世美人，那美人并非凡人，而是千年一遇的金尾灵鲛。两人情投意合，便一同回了皇庭，进而生下了齐放。为了避免民众口舌纷扰，就对外宣称齐放为养子，而其母也为了避嫌，搬去了皇庭之外。

　　齐放从小就因为异人的身份受到排挤。虽然他本人出类拔萃，各个方面皆比其他六位皇兄弟优秀，可他的异人身份始终是国君心里的一根刺。那些皇兄弟们见他如此才能过人，更是心生嫉妒，无论在言语还是行为上，都对他极不友善。

　　齐放是个聪慧之人，自然心里明白。虽然心中有宏韬大略，却并不显露半分，只是在心里筑起心墙，时刻防备着他人。

　　国君找他密谈，是看中他异人的身份，也为了能借此机会拔掉心里头的那根刺。

　　他答应齐放，只要能除掉夜鹰，拯救苍生，他就将国君之位传给他，也答应他会给他母亲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齐放虽然并不在乎国君之位，也明知道此番前去或许就会回不来，却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不能容忍母亲这辈子都活在委屈之中。只要他杀了夜鹰，母亲就可以搬回皇庭。

　　这个交易，不管值不值，他都得要接受。

　　和墨檀风一样，齐放也是孤身一人上山。并不是说他有多么神勇，而是没有人愿意陪着他去送死。

　　在山路上走走停停了半日，已经是黄昏时分。

　　他累了，也渴了，拿出随身带的一些吃食，就地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他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动静。

　　素闻这普兰山上精怪众多，他本就是异人，心里也不是那么害怕。

　　放下吃食，四下仔细地张望了一番，才发现原来是只灰色的野兔。

　　几年前，他也曾养过一只类似的兔子。

　　于是笑了笑，走过去把兔子抱在了怀里，拿起放在地上的干粮，喂给了兔子。

　　过了一会儿，兔子似乎吃饱了，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跳了出去。

　　他也不理会，收拾了一下，继续上路。

　　夜里的山路并不好走，齐放走了一段，有些疲累。

　　他靠在一颗参天巨树上，轻轻地喘了一口气，对着四周的环境查探了一番。

　　虽然夜空繁星点点，皎月明亮，可那山上到处都是枝叶繁茂的树木，把那唯一的光照都掩得有些虚晃不定。纵使如此，齐放的目力极好，仍能看见很远的地方。

　　他伸长脖子，踮起脚尖，左右张望一番。突然看到稍远的一处地方有些奇怪，黑黝黝的一大片，看着并不像是草木。

　　他想了想，抬脚走了过去。走近一看，才发现竟然是个山洞。

　　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齐放也不敢贸然进洞。

　　他在门口踌躇片刻，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一样东西从里面飞快地窜了出来。

　　齐放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自己遇到的那只灰兔。

　　那灰兔速度极快，跑到了他的身边，在他脚踝处蹭了蹭。

　　齐放笑了笑：“你还记得我呢？”

　　那兔子的前爪挠了挠自己下巴，往回蹦跶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他。

　　齐放疑惑地看着它，指了指山洞的方向：“你是想让我跟你进去？”

　　灰兔自然不会回话，只是转头又蹦跶几步，再回头看他。

　　几番如此的动作，齐放就算不信也得信了，这兔子是想让他跟着进去。

　　他皱了皱眉，咬着牙，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这洞不算很深，走进去没多久，齐放就闻到一股青草香。

　　没有火，洞里又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想了想，他停下了步子，轻轻叫唤了一声：“喂，我看不到路。你在哪里？”

　　一会儿的时间，他就觉得有个软趴趴的东西在蹭自己的靴子。

　　他蹲下身，轻轻碰了一下那东西，手上触感柔软细腻，毛茸茸的，确实是那兔子。

　　笑了笑，他轻轻说道：“你倒是能听懂我说话，看来是已经修炼了一段日子了。能给我掌个灯吗？我虽目力极佳，但可没那夜视的本事。”

　　他说完，就静静地候着。

　　只听见一阵悉悉嗦嗦的声响，前方的地面上渐渐地透出一个淡薄的浅绿色身影。

　　那兔子成了一只夜光兔。

　　齐放愣了一下，随着那兔子往前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洞底。

　　那兔子蹦哒着跳到了一处地方。齐放走上前去，感觉脚底绵软，有松脆的声响。

　　他弯下腰探了探，原来是一堆枯草。

　　“也好！”
　　好过露宿山头！

　　他坐在草堆上，靠在洞壁边，伸手摸了摸一旁乖巧的夜光兔，合上了双眼。渐渐地，他睡得深沉了些，脑海里却翻腾起来。

　　烟雾弥漫，幽香扑鼻，齐放猛然睁眼，见到一团灰白的东西匍伏在地上。

　　他探头望了过去，却看得不是很清楚。

　　那团灰白物体在地上扭了扭，又抖了抖，慢慢站起了身。

　　竟然是一位穿着灰白色长衫的少女。

　　那少女眉目清秀可人，眼瞳赤红，耳朵上有些白色绒毛，样子很是娇俏。

　　“小女子莲泱，见过公子，多谢公子喂饲之恩。”

　　齐放眯起眼睛，勾了勾嘴角：“你是那灰兔？”

　　“是。”莲泱欠了欠身，说道：“我灵力有限，还未能变身，只得进入公子的梦里相见，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说完，她的脸红了红。

　　齐放点点头：“无事。我能理解。你在这普兰山多长时间了？”

　　“七十二年有余。”莲泱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本是山间的一只野兔，在这山中悠闲度日。七十年前的一日，我在山下偶遇一位道人。

　　那道人仙风道骨，不仅身手了得，还心存善念。他将我点化，告诉我修炼的方法，还嘱咐我要与人为善。只是我天生愚钝，又爱偷懒，所以没什么长进，让公子笑话了。”

　　齐放嘻嘻一笑：“莫要妄自菲薄，修炼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过，既然你已得这机缘，就不应白白浪费了。”

　　莲泱略一颔首：“公子说得是。”

　　齐放看她谦恭的样子，心道：定是那道人识得灰兔秉性纯良，才会愿意点化她。

　　他思索了片刻，问道：“既然你已生活在这里多年，那一定对这普兰山的事情甚为了解。我有一事需要你为我解疑，可否？”

　　“公子请说！”

　　“你可知这普兰山上有一个半妖？”

　　莲泱一愣，随即脸色白了白：“公子说得可是那半神半妖的异兽？”

　　“你倒是个明白人。不错，就是那只异兽。”

　　莲泱心慌，看着他问道：“公子为何问起那异兽？”

　　齐放抬了抬眉毛：“你知道我是谁吗？”

　　莲泱犹豫了一下：“公子是位异人。”

　　“没错，我是异人，也是皇庭派来绞杀那半妖的六皇子，齐放！”齐放伸了伸修长的双腿，漫不经心地说道。

　　莲泱彻底傻眼了，说话也结巴了起来：“六、六皇子？殿、殿下，怎么一个人来到这普兰山呢？可知这山上精怪众多，殿下怎么连个跟从都不带着？”

　　齐放叹了口气：“说来话长。你就只需告诉我关于那妖兽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莲泱顿了顿，缓了缓心绪，回道：“那半妖，人称夜鹰，是三月前搬来的，就住在山顶的溶洞里。刚开始，它只是在山中狩猎，弱肉强食，这本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我等只需出外小心些，别遇到它就是了。

　　可是，也不知道它是对这山中的野食厌倦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有一日竟然飞出了山头，从山下带回了一个凡人。这把我们都吓坏了。

　　我们素来都是知道这南海规矩的，做任何事都行，就是不能伤人。可这半妖才来了几月，就坏了本地的规矩。所以，便有人去向楚家报告了情况。那楚家……”

　　“楚家？”齐放愣了愣，两眼精光一闪：“楚家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