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摸尸体的记忆》赋河图

26、第三案：蝉鸣

　　停课的晨鸣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無欢喜的家里。

　　远离繁华的街道后，晨鸣又拐了几个弯，最后停留在一处破旧的仓库门口，黑压压的阴云下，仿佛一尊伺机而动的巨蟒。

　　晨鸣站在门口好一会儿，随着阴云里的雷声落下，他才回过神，然后轻车熟路地从墙缝里拿出钥匙，对着门上的孔洞缓缓扭动。

　　随着锁扣的声音响动，他有些吃力地用肩膀抵住门框，然后憋着一口气，费力地推开了门。

　　他闪身进了屋，抖了抖肩，回头对着铁门翻了个白眼。

　　“欢喜哥的肌肉就是开这道门才长的吧？”

　　晨鸣一路走到客厅，無欢喜正趴在沙发上睡觉，他沉默地盯了半天，然后并没有叫醒無欢喜，而是乖乖放下书包，掏出几本书，便倒进一旁的单人沙发里，摇头晃脑地看了起来。

　　“你小子，当我这儿是自己家吗？”

　　無欢喜的声音从抱枕的缝隙里传出，有些懒散，又有些不耐烦。

　　“欢喜哥的家，安静，我很喜欢，我就看看书，不会打扰你的。”

　　晨鸣没有抬头，自顾自地翻着书页，人畜无害的脸上挂着单纯的笑容。

　　听完晨鸣的解释，無欢喜也没起身，索性继续睡觉，慢慢地，绵长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里。

　　与这边的平静相比，陆于桃这边就热闹多了。

　　原本以为平复了向西父母之后，暂时不会有人再来大厅闹腾，但是没想到，乔洋的父母却带着更大的怨气在大厅一顿撒泼。

　　在他们周围三四米的地方，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就连墙角的绿植都被撕破摔坏，成了一摊烂泥。

　　原本警察还想着他们是受害者父母，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但是最后却越来越过分，随意破坏公物，嘴里更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

　　“你们这群吃公粮的狗！还我儿子来！”

　　乔洋的妈妈正死死扣住一根拖把的棍子，胡乱的挥舞，一时间，居然让人难以靠近。

　　而一旁的乔洋爸爸更是端着一个硕大的保温瓶，时不时地泼出一些滚烫的开水来。

　　但是两人也只折腾了几分钟后，就被手持长叉的警察给抵在墙边，动弹不得，虽然行动控制住了，但是两人都嘴里还是在不干不净地说着难听的话。

　　“这两人正是乔洋的父母，刚从国外回来，还以为会是什么有素质的人。”

　　陆于桃刚从办公室出来，看着混乱的大厅，随口问了问身边的同事，就得到了一个这样的回复。

　　他也是没想到，乔洋的父母比向西的父母还要夸张，不由地暗自咋舌。

　　“也难怪第一个受害人是他，看来父母也不一般。”

　　很快，乔洋的父母就被带到了审问室里，顺带还给两人带了手铐，以免他们再做出什么暴动的行为来。

　　“你们可知道这样的行为，是可以判你们妨碍执法，破坏公物，还有人身攻击的。”

　　虽然审问的警察并没有想以此来威胁恐吓，但是乔洋父母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

　　“我们可是M国公民，你们没权对我们指手画脚。”

　　审问的警察并没有气恼，而是沉下了脸，亲和的眉眼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这里可是中国，在这片土地上，就要遵守中国的法律法规。”

　　乔洋父母刚想反驳，却被突然进来的人打断。

　　“秦极，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他们，方便一起审吗？”

　　进来的人正是陆于桃，对与这个案子，他需要了解一下受害者的生活内容，然后再进一步排查凶手名单。

　　“嗯，好的。”

　　他和秦极虽然不是一个队的，但是两人年龄相仿，也时常碰面，偶尔也会说上几句。

　　秦极也知道最近的凶杀案很恼火，所以陆于桃找过来，他也不意外。

　　得到秦极的同意后，陆于桃就在他旁边的椅子坐下，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开始一点点询问。

　　过了一个小时后，陆于桃并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内容，乔洋父母常年在国外工作，原本乔洋也是要过去，只不过他们打算等乔洋大学的时候再过去。

　　乔洋的父母和向西父母都有一个相同点，就是不在孩子身边，孩子就缺乏正确的教育指导，而且他们都是对自己的孩子过分溺爱，言听计从，想要什么，就会满足什么。

　　“那你们知道乔洋在学校欺负的人都有谁吗？”

　　这是最后一个问题，但是乔洋的父母根本不承认乔洋在学校的横行霸道，只是一味地怪罪学校的教育问题，甚至觉得被霸凌的孩子本身就有问题，根本不觉得最大的问题是他们本身。

　　“我们乔洋是最听话不过的，每次开视频的时候，都会在电话里笑眯眯地叫爸爸妈妈，还会关心我们，不要太辛苦。”

　　乔洋妈妈嘶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阐述自己的孩子多么地听话，多么的善解人意，甚至还怪罪向西带坏了自己孩子。

　　“就是你们的不作为，害得我儿子被杀，你们这群吃白饭的狗，不快去抓凶手，反而把受害人的家属扣起来，真是没天理了！”

　　乔洋爸爸更是自我自大，口出狂言不说，整个人都面红耳赤，仿佛随时准备爆炸的气球。

　　陆于桃扶着额，看着笔记上乱七八糟的记录，他也只得叹气，对着身边的秦极摇了摇头。

　　“看来是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我先撤了哈，你加油。”

　　说完，他对着秦极投出一个同情的眼神后，就快速地退了出去，任由秦极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不断在他后背扫射。

　　虽然没有收集到有用的资料，但是根据凶手的作案手法和习惯，那个霸凌团体的另外几个人，或许也会遇到危险。

　　陆于桃一边翻阅资料，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先把这些人员的学校联系好，实施保护。

　　虽然他已经做好了未雨绸缪的准备，但是没想到的是，几天后，乔洋父母的尸体就躺到了解剖室里。

　　“看来确定凶手是在C大附中了。”

　　李耀华看着凹凸不平的白布，凌厉的眼神仿佛要穿透那层白布。

　　“嗯，没想到他们会去学校里大闹一场。”

　　陆于桃也有些震惊，没想到凶手会这么快就把乔洋的父母给杀害了，会是怎样的仇恨，让凶手把霸凌者的父母也杀掉。

　　“我也看了那些嫌疑人的名单，都是老实本分的孩子，成绩不好不坏，因为长期被霸凌，也没有朋友之类。”

　　陈粒粒此时也在解剖室里，她早几天就收到了嫌疑人的相关消息，但是她并没有从记忆里回忆起谁是凶手。

　　“可能这就是施压太久，反弹地越厉害吧。”

　　她盯着白布好一会儿，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着桌边的李耀华点了点头，又望着陆于桃笑了笑。

　　“阿桃，一会儿你可得准备好了。”

　　看着陈粒粒勉强拉开的嘴角，陆于桃叹了口气，把陈粒粒的包接过，搭在了自己肩上。

　　“知道了，交给我吧。”

　　陈粒粒也没再说话，而是低着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又长长地吐出来。

　　“我要开始了。”

　　她上前两步，张开纤细的手指，慢慢地向断肢靠近。

　　就在她接触到皮肤的瞬间，甚至还没来来得及感受到那股冰冷，一段强烈又冲击的记忆，顺着指尖瞬间攀上了她的大脑里。

　　“呀！”

　　陈粒粒痛呼一声，然后就毫无征兆地往后跌去，就像被电击一般，刺激着晕了过去。

　　“粒粒！！”

　　离她最近的陆于桃赶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下坠的后背，然后另一只手臂熟练地靠近了她的膝盖后方。

　　虽然陆于桃已经有过经验，但是看到晕倒的陈粒粒，他还是心有余悸，总觉得这样精神上的刺激，总有一天会让她发疯。

　　一旁桌前的李耀华也紧张地站起身，三两步就走到陆于桃跟前，看着他怀里紧闭双眼的陈粒粒，眼里满是心疼与自责。

　　“阿桃，你把她放在沙发上，我去医务室给她拿点营养补给。”

　　“嗯，好的。”

　　简单的交代后，李耀华就急冲冲地出了解剖室。

　　陆于桃看了眼关上的大门，又看了眼怀里小巧瘦弱的女生，仿佛一块易碎的玻璃。

　　就在他准备把陈粒粒放在沙发上的时候，原本瘫软的身体突然紧绷了起来，双手不断在空中挥舞，拼命地寻找着什么。

　　“粒粒！粒粒！”

　　看着突然剧烈颤抖的陈粒粒，陆于桃甚至能想象得出她到底在经历什么。

　　他开始懊恼，因为第一次的轻松，他以为这次也会像上次那样，并不会有大问题，但是他看到陈粒粒的反应后，就知道这次一定在感受着巨大的恐惧与痛苦。

　　“别怕，别怕，我在这里，都是假的，这就是梦，都是不真实的，你看到的都是假的。”

　　陆于桃紧紧地把她搂着怀里，防止她不自觉地伤害到自己。

　　他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安慰着，声音平稳又温柔，仿佛穿透了一层层壁障，直至到达了陈粒粒的脑海深处。

　　“粒粒，没事的，这些都是假的，你不要觉得痛，也不要害怕，你不会受到伤害，你就是旁观者，你要想象自己站在天上，就像上天俯瞰人间，看一场有些恐怖的电视剧一样。”

　　随着陆于桃的低声呢喃，陈粒粒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就连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除了煞白的脸色，整个人看上去就像睡着了般，轻轻地打着鼾。